下井(二十三)(1 / 1)

一行人刚被推进内厅,乔磊便掏出手机,拨通了通讯录最上方那个号码。

嘟——嘟——

响了两声,那边接起了。

“喂?”

是桐山能源局副局长沈飞的声音,一如既往地低沉、克制,带着桐山式老机关味的分寸。

乔磊开口,没有寒暄,语气干脆:“人都上来了,任务完成一半。现在在桐山煤矿医院急诊,部分轻伤。”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然后回道:“我知道了。”

“给我派车。”乔磊继续说,“一小时内到医院,最好调能源局的牌照。现在这里人多,容易出事。”

“明白。”沈飞顿了一下,又补上一句,“医院方面我来打招呼,保持沉默!”

电话挂断。

【桐山市·能源局办公楼·星期一早晨】

冬日的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空气中弥漫着煤尘和融雪后的潮湿气息。

能源局的大门前,沈飞早早站在台阶上,身穿一袭深灰色风衣,领口紧紧扣着,目光透过雾霭远望,显得有些焦虑。他的眼神瞬间落在下车的七人身上,神情仍保持着平静,但不难看出内心的不安。

“今天是星期一。”沈飞迈步迎上他们,压低声音,带着一丝隐约的急促,“我已经提前联系了你们班主任石老师,说你们是来我这里调研的,学校已经批了请假,没问题。”

张芳原本紧张的情绪稍稍放松,毕竟这趟“实习”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远远偏离了常规,听沈飞这么说,心里松了一口气,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丝微笑。

“谢谢您。”她轻声回应,语气里带着些许释然。

“这些不值得担心。”沈飞轻描淡写地说道,“你们已经做得够多了。”

步入大楼,一股暖意扑面而来,室内的空气清新而有序,和医院里那种刺鼻的消毒水味完全不同,这里弥漫着权力与数据交织的气息——条理分明,却令人感到压抑和紧张。

沈飞目光落在乔磊身上,两人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空气中仿佛有某种无声的信号流转。没有多余的寒暄,乔磊径直开始汇报:“有两名歹徒一起下了三号井,刚才跑了……”

沈飞的表情瞬间凝重,脸色骤然沉了下去,显然这一消息让他感到意外的震动。

“Ω装置呢?”他的声音低了几分,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紧张感。

“不确定是不是他们带走了,还是在三号井。”乔磊回想着,“井下很复杂。”

沈飞没有立即回应,站在原地静静思考了几秒,终于转身,语气变得更为严肃:“还有哪些资料?能带上来的,尽量交给我。放在内档案室,这里更安全。”

张芳犹豫了一下,本想说这些资料已经按照原定计划由王昭带回桐林商厦,用那里的地下保险柜保管——那个地方本就陈旧,门锁保留着90年代的机械结构,不联网不通电,一直以来都极其安全。

然而,听沈飞语气如此严肃,明显不是在征询,而是命令。她不由得下意识地望向乔磊。

乔磊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多言。

张芳从背包里小心取出一叠防静电袋包裹的资料,轻轻放到沈飞面前——其中包含那封1938年的矿工信件、一张三号井全貌图、山田光彦的部分日记残页,以及那枚锈迹斑斑的工号铭牌。

“有些还没来得及解读。”张芳补充道。

沈飞低头扫了一眼,脸色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便收敛,他将资料一一接过,亲手放入一个写有“内封 7号”字样的黑色金属盒中。盒子上有三重锁,配备红外识别和机械双栓,手法一丝不苟。

他锁好盒子,随即将密钥挂在腰间,拍了拍盒面,语气沉重:“但目前,这件事外界一律封口,包括学校、媒体,甚至你们自己的亲友圈。明白吗?”

说罢,沈飞扫视了七人一眼,目光最后定格在王昭身上:“王江海那边,可以简单说一下。”

室外,风再度起了,远处三号井的身影依旧矗立在晨曦的尽头——那座古老的矿井,锈迹斑斑,像一位被时光遗弃,却依旧坚守的巨人,默默守护着口中尚未吐出的秘密。

车窗外,雪已融化,天光灰暗,远处的山影和城市轮廓层层叠叠,像是记忆褪潮时裸露出的礁石。

沈飞随即安排了一辆面包车,送七人到桐林商厦进行短暂修整。

刘小利蜷缩在后座,整个人倚靠着窗玻璃,鼻尖几乎贴着车窗,眼神迷离,仿佛有一堆话在喉咙里打转,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张芳低头翻着手中的记录本,那些血迹、火光与手写字交织成的痕迹依旧鲜明,她试图用笔一点一点地将那些“烫过的真实”重新描绘出来,仿佛这样能让自己回到那个已经被时光吞噬的瞬间。

马星遥紧握着一块破旧的矿警制服残片,指关节发白,他的眼神紧紧锁住那片布料,仿佛怕一松手,那一夜的痛苦与记忆就会随风飘散,消失得无影无踪。

王昭坐在乔伊身旁,眼神不自觉地落在她的侧脸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那枚吊坠,沉默中带着一丝温暖的安慰。

陈树半倚半躺,一边咬着纱布,一边还在拆解着那只几乎炸掉一半的“树1号”设备残骸。

整个车厢弥漫着一种沉默的气氛,每个人都有话想说,却又好像没有勇气说出来。

车子缓缓停下,七人仿佛从另一个世界归来。

可他们知道——一切,都已经变了。

四十分钟后,车停在了桐林商厦前,胡静已经站在外面等候。

她穿着一件厚棉衣,脸上浮现一层寒气,看到他们下车的那一刻,原本强撑着的镇定几乎瞬间瓦解。

七人下车时动作有些不稳,但都倔强地没有让别人扶助,显得一如既往的坚韧。

王昭刚踏出车门,脚还没站稳,就想冲进去:“我要先找我爸,把一切都讲清楚!”

但乔伊忽然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昭——”

王昭愣了一下,回头看向她。

乔伊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紧紧攥着的吊坠上——那是她从废墟中找到的希望,是她心底的支柱,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曾被什么吞噬。

王昭的语气温柔得几乎听不见,却直抵心底:“看我,差点忘了。”她缓缓张开手掌,将那枚吊坠小心地递给乔伊。

乔伊接过吊坠,戴上它,胸前的光芒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温暖。

接着,两人几乎不约而同地扑向彼此,紧紧地抱在一起,身体贴近,心跳共鸣。没有眼泪,只有一种活着的震动,那种归属感,让人心头微颤。

刘小利看着这一幕,眼眶瞬间湿润,嘴角一歪,勉强挤出一句:“喂喂喂……你们这样,太煽情了吧……”

说着,他假装嫌弃地走过来,一把搂住她们两人:“不过……我也想抱一把。”

然后是陈树,毫不犹豫地走上前,轻拍了拍刘小利的肩膀,和他一同加入了这个温暖的拥抱。

接着是张芳,她默默走上前,和大家并肩,脸上虽没有笑容,却在这一刻感受到了一份久违的温暖。

马星遥也走了过来,他默默地拥抱着大家,像是在用行动告诉自己,这一切不是梦。

最后是乔磊,他看着眼前的这一切,眼中有复杂的情感,走到众人面前,轻轻地加入了这个团结的怀抱。

七人紧紧相拥,肩膀碰着肩膀,伤口贴着伤口。

他们不是在庆祝胜利,也不是在回忆那些悲壮的往事。

他们只是彼此确认:我们都还在。

胡静站在一旁,默默掏出手机,虽然那时候的像素并不高,但她没有说话,只轻轻按下快门。

“咔哒。”

这一声,比任何语言都响亮。那一刻,成为了他们生命中最珍贵的合影——不是为表彰,也不是为纪念,而是为见证。

从那以后——他们成了生死之交,心底深藏着一段被火焰照亮的井底,七个人的影子,在那里不曾倒下。

【桐林商厦·王江海办公室】

王江海眉头紧锁,心头的那股不安,已悄然演化成一种更为剧烈的危机感。

“沈飞,果然没这么简单。”他冷笑一声,脑海中浮现出那个曾经和自己一起在破旧教室里打球、逃课、挨罚的死党,如今却已成了笑里藏刀、步步为营的政坛老狐狸。

他太了解沈飞了——擅长隐忍,善于借势,从不显山露水,但总能在关键时刻悄无声息地掌控局面。三号井的资料刚刚被带出不久,沈飞就以“流程”为由收走副本,并以“安全保管”为名封存在能源局的保密档案库。这种看似合规的举动,背后却充满了沈飞一贯的老练与算计。

王江海心里明白,这些资料一旦落入沈飞之手,就再也不可能完整地回来了。

他本来只是打算让乔磊带几个学生下去“探个风”。井下有异象,他早已知道——一些奇怪的震动、古老的幻觉,无法用常理解释的现象……说不清,道不明。但他赌的是这些学生“胆子小、经验浅”,遇到怪事就知难而退。这样,他就能顺理成章地向上级建议“特殊封锁”,以便腾出时间布置自己的后手。

然而,他万万没料到,乔伊这个“变量”的出现,彻底搅乱了局面。以乔伊为首的那六个学生,不仅没有被Ω场压垮,反而表现出极强的适应性。冷静、协作、临场应变,甚至在某些时刻展现出了某种“共振反应”。在Ω场面前,他们的行为已经超出了普通青少年能够掌控的范畴。

尤其是那些被“锚定”的人,王江海敏锐地察觉到,他们仿佛天生就是为这种场域准备的。就像老旧矿图上标记的“定位点”,一旦被场域识别,就会自动对齐、激活、融合。这种反应,不是训练能做到的,也不是认知层面能够解析的。

更诡异的是,并非所有人都能从Ω场中获益。有些人一旦进入Ω场,仿佛能量被直接压制,连最基本的判断都开始紊乱,行为逻辑变得混沌,甚至有人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陷入短暂意识错乱。

Ω场是一场选择——有人被选中,有人被排斥。

王江海越想越冷,他意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这场局势中的主导者。这不再是一场由他操控节奏的调查,而是一场由某种未知力量主导的“试炼”。

沈飞的动作,不是偶然,而是早有布置;乔磊的反应,不是临机应变,而是超乎寻常。

而他自己,却在这场变局中,像被“温水煮青蛙”一样,悄无声息地推到了边缘。

他深吸一口气,摁亮了桌上的座机。

他不能再等了。他必须组织起自己的队伍,不是为了开发,也不是为了上报,而是为了夺回主动权——在一切彻底失控之前,重新进入三号井。不管井下藏着什么,他必须亲眼确认。

否则,下一个拿到Ω装置的人,可能不再是沈飞,也不再是他,而是——真正无法控制的人。

正好,王昭推门进来,看到父亲眉头紧皱,语气沉闷,神情也冷得出奇,不由得放轻了脚步。

“爸?”她试探着开口,眼神里满是担忧,“你是不是……又和沈叔闹什么不愉快了?”

王江海抬起头,眼神在女儿脸上停留了一秒,随即移开。尽管王昭聪明且直觉敏锐,但他知道,她终究太年轻。她知道的越多,越有可能成为别人攻击的目标,成为不知不觉中的“靶子”。

王昭小心翼翼地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直率与信任:“这么多年,他也没真害过我们吧?”

王江海放下手中的资料,目光扫过女儿清秀的脸庞,仿佛在寻找什么,沉默片刻后,他淡淡地回应:“昭,你不懂。”

他的声音低沉,透着一股异常的坚定,“沈飞这个人,从来不做没有回报的事。他能耐得住性子,等别人松懈,等别人犯错,然后毫不犹豫地补刀。你觉得他不会害我们,是因为你还没看到他动手时的冷酷样子。”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穿过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眼神像深潭一样沉静而冰冷。“这一次,我看得出来,他不会放过三号井。”

王昭一愣,脑海中闪过几个念头,想要辩驳,却又在看到父亲眼中的那种坚定与沉痛后选择了沉默。她知道,父亲从来不是轻易妄下判断的人。能让他露出这种神情的事,必定不是简单的事情。

但事实上,王江海的忧虑远远不止沈飞。

自从三号井的异常逐步被揭开以来,王江海心中的警报从未停止过。他本来只是想让乔磊带几个学生下去探一探,顺便给沈飞交待一个“已有接触,暂不适宜继续推进”的结论,稳住局面。甚至连撤退时的应对话术都早有准备——“井下不稳定”、“存在心理暗示干扰”、“结构残缺”等等,每个说辞都显得合情合理,言之凿凿。

然而,他万万没想到,乔伊那个“变量”悄然改变了局面。乔伊触发了Ω场,那并非是普通的地质现象,也不是历史遗留的科技残影,而是一种至今也无法完全理解的能量场。

Ω场没有声音,却能悄无声息地扭转空间与时间的感知;它没有实体,却能筛选、激活并压制人类的潜能与感知。

一切都已经超出了“开发”的范畴,王江海知道他必须弄清楚沈飞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握紧电话座机,按下了沈飞的号码。电话接通后,王江海的语气毫不掩饰怒意:“沈局长,你这是搞什么?”

“说好了三号井,由我先低调开发,后面咱们一起收益,现在你绕过我直接干预,这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传来沈飞一贯低沉却带着些许疲惫的声音:“江海,上次实验失败,已经引发了不少负面舆论。这次如果我再不干预,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觉得咱们谁能保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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