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真相(1 / 1)

陶言奚的声音如同冰冷的审判,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狠狠砸在许佑宁早已不堪重负的心防之上。

“狡兽案”核心经办人……

替人处理“脏活”的刽子手……

开启沾满鲜血赃证的信物……

下令彻查、导致家破人亡的元凶——陶敬之!

仇人之子陶言奚,却欠母亲一条命……

这层层叠叠、颠覆认知、交织着血仇与恩情的真相,如同无数条淬毒的锁链,瞬间将许佑宁的灵魂勒紧、绞碎!她只觉得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头,眼前的世界瞬间失去了所有颜色和声音,只剩下陶言奚那张清冷而沉重的脸,在视野中扭曲、旋转。

“噗——!”

一口鲜血毫无预兆地从她口中喷出!殷红的血点溅落在冰冷的地面,也溅在了陶言奚放在桌案上的那方素帕边缘,与帕上那片早已干涸的、属于母亲的暗沉血迹,形成一种触目惊心的呼应!

“阿宁——!!!”薛衍目眦欲裂,肝胆俱裂!他再也顾不得什么断剑,什么陶言奚,如同疯魔般扑了过去,在许佑宁软倒的瞬间,用尽全身力气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她的身体冰凉,轻得像一片羽毛,嘴角还残留着刺目的血迹,双眼空洞地睁着,仿佛灵魂已经离体。

“阿宁!阿宁你看着我!别吓我!”薛衍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恐慌和哽咽,他颤抖着手去擦拭她嘴角的血迹,那温热的液体却灼痛了他的指尖,“没事的!没事的!有我在!我在这里!什么狡兽案!什么陶敬之!都他娘的是放屁!你别信!别信啊!”他语无伦次,只想将她从这可怕的真相中唤醒,哪怕是用最粗鲁的谎言!

陶言奚看着薛衍怀中吐血昏迷、面如金纸的许佑宁,看着那方被新鲜血液再次染红的素帕,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终于剧烈地翻涌起无法掩饰的波澜!有震惊,有痛楚,有愧疚,还有一种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悲悯。他修长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似乎想上前,却又死死克制住。

“哥……”陶静姝捂着受伤的手臂,脸色也因失血和眼前的景象而更加苍白,她看向陶言奚,眼神中充满了担忧和不忍,“她……”

“她受不住。”陶言奚的声音异常干涩沙哑,仿佛也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强行恢复了那副冰冷的面具,但眼底的沉重却更甚,“这是她必须承受的代价。真相……从来都带着血。”

就在这时,地上那三名原本只剩微弱呻吟的刺客,身体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异常惊恐和痛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了咽喉!紧接着,黑色的血液从他们的口鼻、眼角甚至耳孔中汩汩涌出!不过几个呼吸间,便彻底气绝身亡!死状极其狰狞可怖!

“毒囊!”陶静姝低呼一声,脸色剧变!显然,这些死士口中都藏着见血封喉的剧毒,任务失败便立刻自尽,不留活口!

薛衍抱着昏迷的许佑宁,看着眼前这恐怖的一幕,心中的怒火和寒意交织到了极致!他猛地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住陶言奚,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陶言奚!你满意了?!这就是你要的真相?!把她逼到吐血,把死士引到她身边!现在你告诉我,幕后之人是谁?!是谁要杀她?!”

陶言奚看着那三具迅速发黑僵硬的尸体,眼神冰冷刺骨。他缓缓扫过薛衍那张因愤怒和心痛而扭曲的脸,声音低沉而压抑:“我若知道是谁,他们就不会死在这里!你以为,我会愿意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上前一步,目光落在许佑宁毫无生气的脸上,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薛衍,收起你那些无用的愤怒!带她走!离开国子监!回薛王府!那里是目前唯一能暂时护住她的地方!立刻!马上!”

“我接下来会封锁消息,处理这里的残局。”

“记住,今日之事,绝不可对外泄露半分!”

“她的命,现在悬在刀尖之上!任何一丝风声走漏,都可能引来更疯狂的刺杀!那些人……远比你们想象的更可怕,更肆无忌惮!”

薛衍看着陶言奚眼中的凝重和不容置疑,再看看怀中气若游丝、嘴角染血的许佑宁,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惧攫住了他!他知道陶言奚说的是对的!国子监已经成了龙潭虎穴!他必须带她离开!

他不再犹豫,也顾不上再质问陶言奚。他小心翼翼地抱起许佑宁,用自己的大氅将她紧紧裹住,仿佛要将她与这冰冷残酷的世界彻底隔绝。他深深地、带着刻骨恨意地看了陶言奚一眼,仿佛要将这个带来灾难和真相的男人刻进骨子里,然后,头也不回地冲出了这间充满血腥和绝望的斋舍,身影迅速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斋舍内,只剩下陶言奚兄妹和地上的三具死尸。

风雪从未停歇,疯狂地灌入,吹动着染血的素帕。

陶静姝看着哥哥紧绷的侧脸和眼中深沉的痛楚,低声道:“哥……你刚才……不该那样逼她……”

陶言奚沉默着,走到桌案前,拿起那方被新旧血迹浸染的素帕。他的指尖拂过那片干枯的梅花和刺目的鲜红,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易碎的梦境。良久,他才发出一声极轻的、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的叹息:

“长痛……不如短痛。”

“晚棠老师的债,我陶家……终是要还的。”

“只是……这代价……”他的目光投向薛衍消失的方向,声音消散在风雪里,“对她,对他……都太重了……”

他小心地收起那方染血的素帕,如同收起一个沉重的誓言和无法挽回的过往。他转身,看着妹妹臂膀的伤,眼中终于流露出清晰的担忧:“静姝,你的伤……”

“皮外伤,无碍。”陶静姝摇摇头,眼神却异常坚定,“哥,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那些人……已经按捺不住了。”

陶言奚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锋,所有的疲惫和沉重被一种冰冷的决断取代。他望向窗外无边的黑暗和风雪,声音低沉而充满力量:

“引蛇出洞。”

“用这把钥匙,用许佑宁这个诱饵……把藏在最深处的‘狡兽’……”

“逼出来!”

******

薛王府的暖阁,炉火熊熊,熏香袅袅,隔绝了外界的风雪和杀机。许佑宁躺在柔软的锦榻上,脸色依旧苍白得近乎透明,唇上毫无血色。那口心头血,仿佛抽走了她大半的精气神。太医诊过脉,开了安神补气的方子,嘱咐务必静养,不可再受刺激。

薛衍寸步不离地守在榻边,俊朗的脸上满是胡茬,眼下的青黑浓重,眼神里交织着无尽的担忧、心疼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守护。他小心翼翼地喂她喝药,动作轻柔得如同对待稀世珍宝,生怕再惊扰了她脆弱的神经。陶言奚那番血淋淋的真相,像一把钝刀反复切割着他的心。他恨陶言奚的冷酷,恨自己父亲可能的知情甚至默许,更恨自己此刻的无力!

“阿宁……感觉好些了吗?”薛衍的声音沙哑干涩,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他不敢提国子监,不敢提刺客,更不敢提那个颠覆一切的“狡兽案”。

许佑宁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上投下脆弱的阴影。她没有回应,只是微微偏过头,避开了他递到唇边的药匙。那是一种无声的抗拒,一种灵魂深处的疲惫和封闭。真相太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父亲的形象轰然倒塌,母亲的血泪仿佛就在眼前,佑安下落不明,而自己,不过是各方势力博弈中一颗身不由己的棋子。

薛衍的手僵在半空,眼中痛色更深。他默默放下药碗,替她掖好被角,动作轻柔,却带着沉重的无力感。暖阁内只剩下炭火偶尔的哔剥声和两人压抑的呼吸。

***

几日后,许佑宁的精神略好了一些,虽依旧沉默寡言,但已能坐起。薛衍稍稍松了口气,却不敢离开太久。这日午后,他因王府急务不得不暂时离开暖阁,再三叮嘱心腹侍女仔细看顾。

暖阁内只剩下许佑宁一人。她靠在引枕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依旧飘飞的细雪。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极轻的叩门声。侍女开门,低声交谈了几句,随即捧着一个不起眼的素布包裹进来。

“许姑娘,方才有人托府外小厮送来的,说是给您的。”侍女恭敬地将包裹放在榻边小几上。

许佑宁目光微凝。谁会给她送东西?薛衍不会用这种方式。她示意侍女退下,迟疑片刻,伸手解开了包裹。

里面并非什么贵重物品,只有两样东西:

1.一叠写满了极其艰深、刁钻古怪的算学杂题的纸张——正是那日陶静姝在兰蕙斋放在她石阶上的那些!

2.一枚用红绳系着的、磨得光滑锃亮的旧铜钱。铜钱边缘似乎还刻着几个极小的、难以辨认的字符。

许佑宁的心猛地一跳!陶静姝!

她送这些来做什么?是提醒?是试探?还是……指引?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那叠算题上。那些图形、线条、奇异的符号……与“狡室”石壁上的刻痕、与铜钥匙上那狰狞的“狡”兽纹饰……那种隐隐的关联感再次强烈地涌上心头!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电光火石般闪过脑海!

难道……这些算题,并非单纯的刁难,而是……解开钥匙秘密的“钥匙”?是陶静姝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她传递信息?!

这个想法让她瞬间坐直了身体,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她立刻从贴身的衣袋里,摸出了那枚冰凉的、刻着“狡”兽的铜钥匙!

她将钥匙放在那叠算题旁,目光在钥匙上繁复的兽形纹路和算题纸上那些奇异的图形符号之间来回扫视。越看,那种呼之欲出的关联感就越强烈!仿佛这些算题,是在用一种极其隐秘的方式,描述着钥匙上纹路的走向、节点的位置、以及可能存在的……开启机关的顺序!

她拿起那枚旧铜钱。铜钱入手温润,边缘刻着的几个小字在光线下勉强可辨——“**永通万国**”。这似乎只是一个普通的吉祥钱。

但许佑宁的直觉告诉她,陶静姝不会无缘无故送来一枚普通的铜钱!她将铜钱凑近钥匙,仔细观察。钥匙柄部靠近兽首的位置,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如同针孔般的凹点。她尝试着将铜钱边缘的某个字符对准那个凹点……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弹动声,从钥匙内部响起!

许佑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将铜钱嵌入那个凹点。严丝合缝!紧接着,她按照算题纸上某道关键难题所暗示的“逆推九宫,顺转三才”的思路,手指用力,以一种特定的角度和力道,缓缓转动嵌入铜钱的钥匙柄!

“喀嚓…喀喀喀……”

一连串细微而精密的机括转动声从钥匙内部传出!那枚看似浑然一体的铜钥匙,竟然如同精巧的鲁班锁一般,在许佑宁的手中缓缓变形、分解!

兽形的外壳如同花瓣般向两侧打开,露出了钥匙内部隐藏的、极其精巧的构造!里面并非实心,而是一个微型的、布满细密齿纹和卡簧的机关核心!而在那核心中央,赫然卡着一件东西!

那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卷被卷得极其细密紧实的、泛黄的……纸卷!纸卷的质地,与她记忆中母亲书写诗集的纸张一模一样!而在纸卷的末端,还沾着一点极其细微、早已干涸发黑的……陈旧血迹!

母亲的血书!这才是真正的血书!陶言奚夺走的,只是被血迹覆盖了关键信息的障眼法!而真正的秘密,一直藏在钥匙的核心之中!以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

巨大的震惊和难以言喻的激动让许佑宁浑身颤抖!她强忍着几乎要跳出胸腔的心跳,用微微颤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将那卷细小的纸卷从机关核心中取了出来。

纸卷展开,上面是母亲那熟悉的、娟秀却带着一丝决绝的字迹。内容不多,却字字泣血,如同惊雷在她眼前炸开:

「宁儿吾女:

若汝能见此,天意也!钥中秘,乃汝父以命相护之证!狡兽一案,滔天巨祸,非关州一隅,牵涉‘永通商号’巨利及……东宫秘事!汝父受人胁迫,身不由己,然良知未泯,暗中录其罪证,藏于狡室秘格,钥即信物。然事败,招致杀身之祸!彼等势大,只手遮天,陶敬之亦为其所驱,棋子耳!然陶公尚有良知,临终愧悔,托信于吾,言若他日事泄,可寻‘永通商号’旧档,或……薛王爷处或有转圜(其佩云纹,乃信物)!吾命不久矣,唯盼吾儿与安儿平安!若事不可为,毁钥远遁,莫复深究!切记!切记!

母晚棠绝笔」

轰!

许佑宁只觉得天旋地转!握着纸卷的手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

永通商号!东宫秘事!父亲是被胁迫的棋子!陶敬之也是棋子!幕后黑手另有其人!而薛王爷……父亲佩着云纹玉佩的薛王爷……竟可能是母亲眼中可能的“转圜”之人?!甚至……是知情人?!

这封血书,彻底颠覆了陶言奚的“真相”!父亲并非主谋,而是挣扎其中的牺牲品!陶敬之也并非纯粹的元凶!幕后,还隐藏着更庞大、更恐怖的阴影——“永通商号”和……东宫!

“云纹玉佩……薛王爷……”许佑宁喃喃自语,猛地想起了薛王爷腰间那枚从不离身的、刻着奇异云纹的玉佩!难道……那就是母亲提到的信物?!

巨大的信息量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为何薛王爷对佑安之事讳莫如深!明白了为何他警告薛衍“断了念想”!他很可能知道内情!甚至……一直在某种平衡中试图保全她和佑安?!

就在这时!

“阿宁!我回来了!”薛衍带着一丝轻松的声音从暖阁外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

暖阁的门被推开!

许佑宁浑身一僵!她下意识地想将手中的血书和分解的钥匙藏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薛衍带着屋外的寒气大步走了进来,脸上还带着处理完事务的疲惫,但看到许佑宁坐起,眼中立刻漾起笑意。然而,他的笑容在看到许佑宁手中那卷染血的细小纸卷、桌上那分解开露出精巧内芯的铜钥匙、以及许佑宁脸上那来不及掩饰的极度震惊和慌乱时,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阿宁……你手里……拿的是什么?!”薛衍的目光死死盯住那卷染血的纸,声音陡然变得干涩而紧绷!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那纸的质地……那血迹……还有那枚被拆解的钥匙……阿宁她……发现了什么?!

暖阁内,炉火依旧温暖,气氛却瞬间降到了冰点。母亲的血书、钥匙的秘密、牵扯东宫的惊天阴谋、以及薛王爷可能扮演的角色……所有的一切,都赤裸裸地暴露在了薛衍惊疑不定的目光之下!

许佑宁握着那卷染血的密信,看着薛衍震惊的脸,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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