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遇(1 / 1)

后来在大雪纷飞的一个夜晚,连月亮都被影影绰绰的银白色遮盖住半张脸的时候,霍启想起他第一次见到赵花台。

那是在傅云祈和她的大婚之日,她被自己的妹妹揭发是个通敌叛国的卖国贼,当即被傅云祈下令鞭刑处死。

那时的他还不能是霍启,只能是傅云疾。

那天的他转着手中的墨玉玲珑扇,面不改色的品了一口酒杯中的杜康九酿,事不关己的旁观着这出悲剧。他早知这个太子妃蠢笨,料想这么精妙绝伦的一封叛国密函大概率也不是出自她之手。

但他对这桩可能成为的冤假错案并不怎么感兴趣,这一来,他相信傅云祈也不是傻子,他这么做定有自己的理由。二来,这赵花台“叛国”的对象毕竟是自己的母国北齐,他应该大力避嫌才是。

他是北齐送到晟朝的质子,不良于行,无家可归,无人可靠,连自己真正名字都不配拥有。再者他天性是个冷心冷肺的,对一切都不甚感兴趣,能引起他注意的事情,怕只有太阳西边升起东边落下。

理所当然的,他也不怎么记得当初一身吉服的赵花台跪在地上磕破的额头,和来来去去只有两句“云祈哥哥我是冤枉的”和“二妹妹何故冤枉我”的苍白辩解。

他只觉得这女子哭喊的很是聒噪,于是便吩咐自己的随身侍卫了听,把自己推回靖王府。

霍启真正对赵花台有一些印象,是在赵太尉夫人的生辰宴上。

他本对赵琰家夫人的生辰宴毫无兴趣,但又不得不给皇帝的老岳父这个面子,侍从了听安慰他:就当是去品品太尉家的好酒。

不曾想这一去,却托腮看了这么一出好戏。

他没料到这“死而复生”的赵花台还是有点聪明在身上的,仅凭一身素色的旧衣服,就把自己后娘“假菩萨”的面容给揭露的干干净净。

甚至当赵花台哭得泣涕涟涟时,霍启还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转了转手中的折扇。

这丫头倒是有几分聪明,只是聪明的还不够。

……

在谢卿的生辰宴不欢而散之后,太尉府里的人扎扎实实地低调了一阵子。大家都私下议论,赵花台这次惹得官家很不愉快,若天子发了雷霆之怒,以后太尉府便寸步难行。

所以这几日来,府里没几个人敢出门,生怕又惹了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但这所谓的“没几个人”,并不包括罪魁祸首赵花台。

九月十三,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在厨房后院养的鸡都还没叫的时候,赵花台就已经巧妙地避开府里的下人,鬼鬼祟祟地从太尉府后门猫着腰溜了出来。

她认为自己以三十二岁的现代年龄穿越到这个十六岁的古代胖丫头身上,就像蜘蛛侠收拾猪猪侠一样,完全可以吊打所有的魑魅魍魉,且她自诩是“绝不会受封建制度剥削”的新青年,也不免时时拿“清醒独立女性”的标准来高便准严要求自己。

所以当婢女春桃连续第七天捧着难以下咽的清汤寡水菜端给她时,她实实在在的皱了皱眉头。

其实这几天的清汤寡水并不能怪下人们的怠慢,着实是这次赵花台的的确确、确确实实、实实在在的破坏了她后娘的生辰宴,惹得赵琰大发脾气,吩咐下人不许再伺候她。

一番衡量之下,她从柜子里顺了一锭银子,决定外出觅食。

那一日,和皇都成千上万个“之前”日子一模一样。

天色刚露出一点鱼肚白时,皇都城内就渐渐响起了叫卖声。“有福羊肉店”里的福伯已经开始清洗天不亮就去乡下屠户那里买到的新鲜羊肉,准备一会儿做羊肉汤饼。老伴福婶和女儿玉玉则手里拿着刚烤好的酥脆小饼,站在自家店门口的门槛上,香喷喷地吃着。

隔着石桥,是一大片点缀着金色的桂花林,再往前走,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红肚兜白脸蛋的小童们正在采摘小溪旁红的黄的白的野花,几只雀子蹲坐在不远处的房檐上,叽叽喳喳地聊着天。

赵花台一边瞧着,一边琢磨,这皇都城还真不错,有点子诗情画意的意思。

在闻到一阵极香的羊肉汤味儿时,她决定今天的早餐就它了。

她穿越来之前就是个正宗的北方人,想吃这口羊肉泡馍已经快魔怔了,没想到在这个异世界居然也存在着这种绝美佳肴,看来老天爷还是眷顾她的!

福伯看到有食客来了,连忙去灶上舀了一碗滚烫的羊肉汤,转头就瞧见了赵花台已经十分熟练的把桌上的饼子撕碎等着丢进去,眼巴巴地望着他。

他把汤放在赵花台面前,用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十分朴实地笑了:“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赵花台已经饿的不知天地为何物,她囫囵吞下一口饼,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

“别人看不出来,老汉我看得出。”福伯笑眯眯地说:“小姑娘这撕饼的手法,一定是北方来的。吃着还行的话,一会儿我再给你盛一碗,不收你钱。”

赵花台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眉开眼笑道:“您看人真准,那就多谢了!”

正准备继续猛虎狂吃的时候,她听到一声冰冰凉凉的声音“堂堂太尉嫡女,何必占店家的便宜。”

赵花台抬头,看到一个五官极致俊美、眼角眉梢却有些犀利冰冷的俊后生正没有表情的看着自己。

他身着华贵玄衣,纤尘不染。端坐于一个雕花金丝楠木的轮椅之上,一头如墨乌发一丝不苟地拢在脑后,自然地垂下来。

他的身后,站着一个年纪不大的随从。

赵花台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低下双眸,坚决不看来人。

察觉到赵花台躲避的眼神,他微笑着转着手中的折扇,戏谑地看着她:“怎么?装不认识?”

赵花台打了个寒颤,她当然认识所来之人,看他坐的轮椅和手中的墨玉玲珑扇就猜到了,哪怕她后娘谢卿生辰宴上她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她也能确定个八九不离十,这就是传闻中的性格孤傲,行事诡谲难测的北齐质子——靖王。

她努力让自己笑得憨厚又老实,“大庭广众的,给您行礼怕会给您带来诸多不便,改日小女一定吃斋念佛、焚香沐浴,再三叩九拜的向您请安。”

霍启冷冷地开口:“怎么?太尉府不给你吃喝?”

赵花台讪笑:“哪儿能啊,我这不是馋嘛。”

霍启没搭理她,低头摆弄着自己的扇坠。

赵花台在心里翻着白眼,她现在最不乐意的就是见到所谓那些官家的人,听说这靖王与傅云祈关系甚密,和那黑心肠渣男关系好的人又能是什么好玩意?

正当空气凝固的时候,一个身穿珊瑚红春衫,看起来不过总角年纪的小丫头蹦蹦跳跳的走上前,献宝似地端上一块喷香的饼。

她甩甩自己的两条小辫子,对着赵花台一脸骄傲的说:“这是我爹刚烤好的,可香了!他让我来拿来给你吃。”

赵花台扑哧一声笑出来,她伸手扯了扯小丫头的辫子:“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福伯从后厨走出来,笑呵呵地接过了话:“她叫玉玉,是我的老来女。”

玉玉扭头,气鼓鼓地撅起了小嘴,不满地囔着:“爹,胖姐姐问的是我!”

赵花台:“……”

霍启不紧不慢地扇着风,幸灾乐祸地看着一脸吃瘪的赵花台。

福伯尴尬地“呵呵”了两声,挠了挠头,一脸憨厚地开口:“我和老婆子都没念过什么书,只知道那些大户人家都喜欢随身戴个玉,想来他们的玉都是个稀罕玩意……”

随后,福伯摸了摸玉玉的脑袋,一脸慈爱:“女儿也算是我和老婆子的稀罕物,就给她起了个‘玉玉’这个名字。”

赵花台愣了愣,喃喃说:“是啊,女儿本就是一块价值连城的玉,有的却连瓦片都不如……”说完才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有些失态,呵呵地傻笑,笑到一半停下,一脸谄媚,“店家,您看我这儿来了个朋友,不然就再送我一碗汤饼吧……”

霍启:“……”

福伯笑眯眯地说:“行,只要姑娘和公子以后常来!”过了会儿他又转头:“叫我福伯就行,大家都这么喊我。”

赵花台做乖巧状,俏生生地“嗯”了一声。

玉玉从墙角抱起自己的竹球,蹦蹦跳跳的出门玩了。

小店内,微风习习,远处的桂花香悄悄传了进来,沁人心脾。

赵花台并不想和眼前这个冰块脸再有交流,于是乎她低着头,认认真真数着已撕成块小的饼。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二十五三十…

霍启似笑非笑地讥嘲:“你这样的身份,竟讨好卖乖只为一碗羊肉汤?”

赵花台挥舞着手里的饼:“我没钱啊,没办法。再说这和身份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玉,是高墙大院里的烂瓦。”

说罢,她大模大样地往嘴里塞了一口。

霍启摇着手中的扇子,半响后他微笑,“倒也没错。”

赵花台一边啃饼子,一边余光看到了霍启身后站得像个树桩似的侍卫。

别说,还真别说,倒是个英气的。

霍启察觉到赵花台打量的目光,他含笑问道:“怎么?赵小姐对我的侍从很感兴趣?”

赵花台打了个寒噤,立即收回目光,讪笑道:“我说觉得你出门也不易,还得找人推着。”

霍启淡漠地看着赵花台,问:“不然我该怎样出门?”

赵花台意识到自己刚才说错了话,她很愧疚的找补:“抱歉啊,我的意思是你的侍卫忠心耿耿的。”

霍启嘲讽道:“了听跟随我多年,你切莫好他男色。”

赵花台“噗”的一声差点把嘴里的羊肉汤喷出来,她擦擦嘴,很严肃地说:“天地菩萨,有你这种人在,谁能还有心思看别人?”

霍启前倾了身子,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赵姑娘言下之意,本王是哪种人?”

赵花台看着眼前忽然放大的一张绝世容颜,吞了吞口水,“王爷何必明知故问。”

霍启满不在乎的靠在轮椅上:“皮囊这种东西,最是无用。”

赵花台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正说着,福婶端着两碗羊肉汤饼,笑吟吟地放在霍启面前。

赵花台对着福婶千恩万谢,眨着一双眼睛嘴甜道:“我说玉玉怎么从小就是个美人胚子,感情是遗传您了!”

福婶笑得一脸开心:“姑娘可别打趣我这个老婆子了。”说罢便喜气洋洋往后厨走,一边走一边高高兴兴地喊着:“老头子,一会儿我要上街买盒胭脂!”

赵花台眼神中尽是笑意,一扭头发现旁边那张冰块脸正看着桌上的羊汤出神。

她轻轻叩了叩桌子,嚼着羊肉问:“靖王殿下这是在用意念喝汤?”

霍启怔了一下,微微咳嗽了一声,将汤推到她面前,冷冰冰地开口:“膻,不爱喝。”

赵花台狐疑地望着他,默默沉思。

霍启冷冷地说:“看在你请我喝这碗肉汤的份上,我给你一个忠告。”

“什么?”赵花台真诚的眼睛忽闪忽闪。

霍启低垂着眼眸,半晌后,他凑近了赵花台,似笑非笑地轻声开口:“给赵夫人的生辰礼虽好,但这份孝心,应让天下人都知道。”

赵花台先是疑惑,几秒钟后,她腾地站了起来,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兴奋道:“你的意思是……众口铄金?”

霍启大笑,不置可否。

赵花台起身,认认真真向他行了个礼,然后阳光灿烂地转身离开了羊汤店。

走的时候她似乎想起了什么,叫住在店外玩竹球的玉玉,将怀里的一锭银子给了她,悄悄叮嘱一定要让她交给福伯。

霍启和了听坐在店里,静静地看着她,若有所思。

片刻之后,一直没有作声的了听轻声问道:“王爷,您何故帮一个不相干的人。”

霍启摇着手中的扇子,慢悠悠地回答:“本王一向喜欢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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