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要上学(1 / 1)

赵花台吊儿郎当地走回了太尉府。

刚从后门溜进去,就看到了坐在自己那简陋屋子门口坐在石凳子上唉声叹气的春桃。

她嬉皮笑脸地挨着春桃坐下,哈巴狗似的露出一个谄媚的微笑。

春桃没好气地质问:“姑娘,您去哪儿了?”

赵花台挠挠头,一边呈谄媚小狗状,一边搂住了小桃的肩膀,“我去外面溜达了一圈。”

春桃托腮,愁闷苦脸地看着赵花台喃喃道:“小姐,奴婢真是为您担心。”

赵花台狐疑:“咋的妹子,天塌了?”

春桃呆呆地说:“郝将军今日携世子来拜访老爷了,三姑娘一早上就过去了,听旁人说打扮地出水芙蓉,连身上的襦裙都是妆花缎面的,风一吹竟像那霓旄似的,就为了见那世子一面。三姑娘要是真被世子瞧上了,今后就真是数不清的荣华了。姑娘,您将来可怎么办啊……”

赵花台完全忽略了春桃说的后半段,她一脸茫然地问:“这郝将军是干嘛的?”

春桃没好气的回答:“姑娘,您怎么连郝将军都不记得了?他是咱们的镇国将军,据说是白虎星的元神附体,是先皇开国的左膀右臂,现在执掌兵权,勇冠三军。”

赵花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通过最近发生的种种,她为自己制定了一个相当清晰的职业生涯规划:首先要减肥,穿得体一点的衣裙,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这个道理在哪儿都行得通;其次就是在不被别人欺负的前提下尽量装傻,努力维持着自己的缺心眼,造成自己还是一个软柿子的假象,用以完美迷惑敌人。当然了,内里须是清醒克制的,且要抓住一切机会,暗戳戳地做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事情;最后就是早日复仇,早日穿回去吃火锅。

简单来说就是:扮猪吃虎。

半晌之后,她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眉眼带笑地说:“走着春桃,我要洗个澡。”

春桃:“……?!”

半个时辰之后,赵花台一身素衣,生龙活虎、憨态可掬、蹦蹦跳跳宛如一只胖兔子似的顺着青色小径溜达,直至溜达府里的会客堂门口,她便停下脚步,狗狗祟祟地开始偷看。

赵琰坐在郝将军对面,端起桌上的白釉茶盏浅品一口,道:“没想到那靖王竟是个天赋不高的。”

郝将军捻须:“虽是如此,但老夫行军多年阅人无数,却看不透这个王爷,自他调入军中做中郎将,也是兢兢业业。只是他有时似乎对军中一切事务都很上心,有时却似什么都事不关己。”

赵琰正欲再说些什么,余光瞟到了门口似有一个圆润且鬼祟的身影,他站起身子,厉声喝道:“什么人竟敢偷听我与镇国将军谈话?是不要命了吗!”

话毕,圆润身影不情不愿地现了身,结结巴巴的来了句:“月儿给父亲、郝将军请安。”

赵琰沉下脸,如今他是朝内重臣,天子的老岳父,所以他一直有心想打造自己是晟朝“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好形象,成为朝内大小官员好榜样,不料半路却又杀出这么一个“偷听贼”,而且还是自家的女儿。

他怒目圆睁地斥道:“没教养的东西,谁给你的胆子偷听长辈们的谈话!”

赵花台低头、装傻、不吭气。

郝将军息事宁人地笑着:“她一个小丫头,未免淘气些,无妨,无妨。”

赵琰含蓄地拱拱手,无奈的解释道:“砚知兄见笑了,这是我府里自小憨痴的女儿,实在是教女无方、教女无方啊。”

赵花台一边作乖巧状一边心里暗想,砚知?真是个好名字。没想到这战场上叱咤风云的郝将军竟如此儒雅。

郝将军和煦的笑着:“太尉真是言重了,皇都城里最负盛名的才女便是如今的皇后娘娘,谁人不知娘娘小时候你是手把手教的读书写字,又特意送进了尚书房,如今三姑娘的才学在尚书房也是人人称赞,赵太尉教女有方,何必谦虚。”

郝将军这一言,让赵琰脸色立刻就放下了,他摆摆手,笑里是藏不住的得意,会客堂的气氛逐渐缓和,府里伺候的几个小厮偷偷松了口气。

赵花台环顾四周,既然天时地利人和了,那她就要开始办正事了。

“父亲。”赵花台语气平静。

赵琰回头,疑惑地看向她。

“我也要去尚书房。”

赵琰眉头一皱:“你说什么?”

赵花台语气不变,一字一顿:“我、要、上、学。”

四个字结束,简明扼要,言简意赅、毫不拖泥带水。

……

看到赵花台这副云淡风轻却不容反驳的样子,赵琰一时语塞,竟不知此刻应该说些什么。

面前的丫头虽仍圆润,但已不同于从前般蠢笨,似乎还清瘦了些许,她容貌虽不比谢绾盈和谢绾意两个妹妹那般明艳,但骨子里却透着些清雅,尤其是那双眸子,像极了她的生母,盈盈秋水,淡淡春山。

赵琰觉得陌生。

赵花台毕竟是罪妇之后,从小不像她两个妹妹锦衣玉食、细心教养,也不似她们聪明伶俐惹人爱,以至于他记忆里的赵花台还是那个嗜吃如命满身脏兮兮的劣童。然而当这个劣童站在他面前,睁着双清澈见底的双眼,平静的说出自己的需求时,赵琰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定了定神,他和颜悦色道:“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尚书房里皆是朝内官员的公子和小姐,功课繁多且内容深奥,你未曾受过太多启蒙,只是小时候跟着府内夫子学过几个字,去了不是贻笑大方吗?况且你如今是被废之身,更是登不得台面……”

“父亲,我不仅是废弃之身,我还是您的女儿,太尉府名正言顺的嫡女。”赵花台打断了他的话:“且先不说天家并未给我定罪,就说同样都是太尉府的姑娘,两个妹妹就能从小去尚书房念书,我却只能跟着外头请来的老夫子,念一些横平竖直之类的小儿书。父亲,您这又是什么道理?”

她说得铿锵有力、字字清晰,不带有丝毫感情。

赵琰一时语塞。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了一个甚为温润的声音:“世伯,父亲,我们回来了。”

赵花台回头,看到一个长眉亮眸的白衣男子正笑吟吟地看着她,姿态高贵,风度儒雅,眉眼间尽是如沐春风。他旁边站着一个顾盼生姿的少女正不屑地看着她,美则美矣,只是穿着过于华贵繁杂,活脱脱一只花蝴蝶,瞬间让她的美貌减了几分。

赵花台琢磨着,这两人应该就是郝将军家的公子郝晔和自己的三妹妹谢绾意。

郝将军眼睛里尽是笑意,他轻指了一下赵花台:“阿晔,这位是赵太尉的长女,你比她年长几岁,你应唤她一声月妹妹。”

男子对她作揖行礼:“在下郝晔,见过月妹妹。”

赵花台被这声“月妹妹”腻的一身鸡皮疙瘩。

郝晔微笑道:“月妹妹,我们曾经见过的,你还记得吗?”

赵花台瞬间想吐血,见过个鬼!搞什么宝黛初会啊!她是天上掉下的林妹妹,他是含玉出生的宝哥哥?

她吸吸鼻子,尬笑着,也有样学样地拱拱手:“郝公子客气了,我这些年一直病着,养在府里不常出门,委实谈不上见过您,还望多见谅。”

郝晔微笑着,并不接她的话话。

赵琰好似知道郝晔在想什么,他一脸歉意:“小女有无礼之处,还请公子看在她有个憨痴之症的份上,多多包涵。”

憨痴?还包涵?

赵花台懒得争辩,她秉承着“要抓住事物的主要方面”原则,毫不客气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自己的话:“父亲,我、要、上、学。

这时,站在郝晔身旁一直安静不语的谢绾意突然说话了:“父亲,郝世伯,刚才我和晔哥哥站在门口也不小心听了几句,其实读书最要紧的便是品着诗词歌赋里的道理,很要耐性,大姐姐从未去过学堂,我怕就算她去了也会觉得无趣。女儿觉着大姐姐暂且先用不着去尚书房,不如我每日下了学堂回来给姐姐教一些浅显易懂的,待大姐姐学一段日子,也算有了积累,到时候再商议去尚书房之事,岂不正好?”

说完,她抿嘴而笑,一副小女儿的天真姿态。

赵琰见小女儿说话周到,姿态端庄大方,忍不住赞许:“说的对,读书最要紧的修炼品行,月儿若要到了那人才济济的尚书房,必定会乱了心智,反而不利于读书。意儿才华横溢,得空教教你姐姐也好。”

风拂过,一时间会客堂里无人说话,尽是桂花的香气。

几个伺候的婢女很有眼色地给郝砚知和赵琰添了茶,赵砚知用茶盖轻轻拨开几个小绿芽,目光看向了眼睛里泛光的赵花台,微微蹙眉,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他一向知晓赵琰的嫡女是个不通世事的憨痴娇儿,却没有料到她实则有颗玲珑剔透的心,先是在众人面前让后母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了个哑巴亏,被人议论至今;再是她今日竟挑准父亲会客的当口,大大方方地闯入前厅嚷着要去尚书房念书。这些看似莽撞的“砸场”之举,实则暗藏锋芒,倒是个颇有几分男儿气概的胖丫头。

他心里明镜似的,其实这胖丫头就是因为他在场,才来闹这么一番的,赌的就是让赵琰会努力在同僚面前为维持自己“教女有方、一碗水端平”的良好形象,让他骑虎难下。

这胖丫头当真是有趣、有趣的很啊。

他捻须,突然觉得,如果要给自家儿子物色个媳妇儿,其实赵花台还真是个不错的人选。

这个念头跳出来,他认真思索了一会儿,然后露出一个微笑。

不,与其说赵花台不错,不如说整个皇都城内,她是最适合他儿子郝晔的那个人。

郝晔平日里太温润了,待人接物不温不火的,这样沉静如水的性子放在他这样的年纪委实不妥,的确需要一个人让他活泛起来。

更何况,赵花台聪慧地恰到好处,也善良的有棱有角,的确招人喜欢。即使是废弃之身又怎么样?有胆识、有魄力才是衡量一个女子的标准。

至于皇都城里都说赵花台面若无盐,无甚大用,这更是荒唐。将女子的价值困在皮囊的方寸之间,本就是荒谬至极。再者,其实这胖丫头圆润的脸颊透着童真烂漫,一颦一笑皆带着浑然天成的娇憨,尤其是得那灵动可爱的劲儿直抵人心,看久了还颇使人心生怜爱。

所以当他看到赵花台冲着这父女俩笑得阳光灿烂,下一步必定就要开口大杀四方时,自己就率先开口了。

“琰兄,我看月儿倒是个光明磊落、心胸开阔的女子。”郝将军眼中流过一丝欣赏:“世上女子都以柔弱温顺为上品,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我倒觉得像月儿这般自己好读书、敢与男子同席论道的女子才是万里挑一的璞玉,也必能在流言蜚语中坚守本心的。我想着,以赵太尉的为人,必然也会想着为嫡女谋个好前程。我与那尚书房掌院学士沈老先生曾在戍边时共饮过马奶酒。若琰兄同意,我可去与他说说,就说要给尚书房举荐个好学又聪明的女学生。”

一番话说得十分客气,但也是棉里藏刀。

赵花台站在原地,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她心里十分感谢这位又慈祥又威严的将军,他是真正的国之栋梁,在这个封建迂腐的鬼扯的朝代,他能做到思想前卫,尊重女性意愿,这般胸襟与胆识何其珍贵,实属不易。她是真心希望这位将军能永远吉祥如意、一生喜乐平安。

郝晔也在一旁微笑着帮腔:“赵世伯放心,我定会在尚书房照顾月妹妹,断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赵琰一时间不知如何才好,只见赵花台笑盈盈的看着他,问:“父亲,现在同意我去尚书房了吗?”

最新小说: 阴湿与神经的恋爱实录 夙世之渊 凤唳九天:庶女逆世 恶毒师尊杀疯了,六个道侣急争宠 绿萝与阳光 被虐后,我实现了财富自由 改嫁绝嗣大佬后,假死丈夫悔断肠 恶雌又野又茶,七个兽夫舍命狂宠 浮生仙 穿成六零大小姐,搬空家产去西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