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起来,便看到气呼呼坐在院子里的楚医官,紫雁正将他扶到摆满各色早点的石桌前。
“您岁数大了,不吃早餐怎么能行?”
楚医官瞥了眼刚走出房门的沈柠,哼了一声,斯文地夹起一只包子咬了起来。
沈柠眉眼含笑,坐在楚医官对面:“昨夜辛苦您了。”
楚医官上下打量她,捉住她的手把起脉来。
把了一会儿,又夹起一只包子:“没事儿,壮实着呢,我说丫头,你到底还记不记得,你欠我一只千年老参?”
沈柠一脸懵懂。
“别装傻,那晚林夫人可是拿千年老参来收买我的。”
沈柠眨眨眼:“您不是高风亮节不受贿赂吗?”
楚医官眼中火苗乱窜:“高风亮节还帮着你骗人?”
紫雁赶紧打圆场:“您别气,小姐和您开玩笑呢。”
楚医官刚从京城致仕回乡时,遭遇劫匪,是恰好外出游玩的小姐救了他一命。
自此之后,楚医官和小姐的关系十分不错,倒有些忘年交的意思,在上一世的后来,也帮了他们良多。
“好啦,不和你闹了,齐小萤的伤势如何?”
“那丫头福大命大,几道伤口都避开了要害,没什么大事。”
沈柠松了一口气,她回来这一遭,命运改变的,并非她一人。
“你的事闹得城里沸沸扬扬,你倒好在这里躲清静。”
沈柠好奇:“闹得沸沸扬扬,怎么说?”
楚医官吹了吹胡子:“骂林家骗婚的有,骂你极度凶悍的有。”
“这么说,我在越州城出名了?”
“你还想着出名?这是什么好名声吗?”
“怎么就不是好名声了?你信不信我现在一回城,一定会受到许多追捧,我爹可是刺史大人。”
“你是想学那张娘子?”
张娘子是越州城的一位奇人,她新婚三年丧夫,至此,便活得风流肆意,宴饮不断,身后无数贵公子追捧。
不管谁提到她,都会感叹几句。
“我若真能活成那样,岂不美哉?”
楚医官敲了敲她的脑袋,起身便走:“我这就告诉你爹去。”
沈柠急急拉住他的袖子:“楚爷爷,我开玩笑呢!”
楚医官瞪了她一眼:“既然没事儿,我回家了,这几天给我折腾的。”
“是是是。”沈柠笑着招呼人好好将他送回越州城。
“紫雁,收拾东西,咱们回城!”
“小姐最近的行事越发让我摸不着头脑了,咱才来两天就又回去了?小姐不是说讨厌林府吗?”
“谁说我们要回林府了?快去收拾吧,我去看看齐小萤。”
沈柠来到齐小萤的房间,见她虽然脸色苍白,但精神尚足。
便开门见山:“昨夜那些人可不是为了杀我来的。”
齐小萤闻言一惊,眼底凝着一层薄霜,戒备地看着她。
沈柠凑近:“你可知幕后之人要做什么?他要屠了白云观,扣下你来要挟你哥哥。”
话毕,齐小萤的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原本的刀口裂开,一阵刺痛让沈柠嘶了一声。
但她没有退缩,冷冷地看进齐小萤的眼里:“昨夜的事要是成了,对白云观是一场浩劫,但对于幕后那人来说,只不过一句吩咐罢了,你觉得如果他再来一遍,你们应付得了吗?或者说你哥哥应付得了吗?”
“你到底是谁?目的是什么?”齐小萤脊背挺直,不卑不亢。
“我当然是沈家的大小姐,想要保住白云观这几十口人命,你和我走。”
齐小萤冷哼一声:“反正是受人威胁,想来昨夜的幕后之人比你权势更甚吧,我凭什么信你?”
“这白云观上下可都是我救下来的,我还让我夫家接了这个锅。”
她上下打量齐小萤:“我看你也没什么财物,只能以身相许来回报我了。”
“你想要财物?要多少钱?”
沈柠拍开她的手:“我便是要一两银子,你也给不了,因为没有我帮忙,你哥哥要完蛋了。”
齐小萤心中巨震,她哥哥上次回来,确实隐晦地传达过他们可能又得逃跑,可按哥哥的调性,这件事一定十分隐秘,沈大小姐一个闺阁小姐怎么会知道?
沈柠站起身:“你若不信,只需原话告诉你哥哥,我得下山了,咱们很快就会见面,你哥哥会把你亲手送到我的手上。”
沈柠快速地摸了一把她气鼓鼓的脸颊,往外走。
齐小萤喊道:“你等等!你说清楚!”
沈柠没有理她,心情愉悦地回到了客院。
“小姐,都已收拾好了,咱们回家吗?”
“傻丫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忘了?”
紫雁懵懵地看着她:“什么日子?”
“越王妃的寿宴呀。”
紫雁眼神古怪的看着她小姐:“咱还去参加寿宴啊?”
“你怕了?”沈柠稀奇。
紫雁点点头:“那些小姐们肯定要取笑你的。”
“不去,难道她们就不笑了吗?走吧!”
马嬷嬷已经等在观外,紫雁给她拿了几套新衣服,此时她站得端端正正,脸上的尖酸刻薄也早早收了起来,看着竟也有模有样。
入城之后,前方一片混乱。
车夫将马车停在路边,沈柠掀着帘子往外望去,哟,熟人啊。
林宜周板板正正地站在马路中间,身边躺着东扭西歪的一群护卫。
他的脸上衣服上好几道口子,渗着血珠,发丝散乱,倒还真有一副破碎美人的即视感。
沈柠啧了一声,又看到了手持马鞭的明珠县主,秦淼。
她放下帘子,神情莫名复杂起来。
越王府的明珠,当朝唯一异姓王秦简和公主之女荣安郡主的女儿秦淼。
这一位可是小姐最最亲密的手帕之交。
沈柠低头看向车厢内玩球的小白猫,把它抱了过来,掀开帘子让它看。
小白猫眯着眼,看着车窗外的这一幕,不耐烦地喵呜一声,转头轻轻咬了沈柠一口,继续去玩毛球了。
沈柠挑了挑眉,不再管它。
“县主怎可当街打人!”林宜周面色阴沉。
“你是谁?为什么要挡我的路?”秦淼声音懒洋洋的。
“县主装作认不出我就没意思了,你要是想为柠儿出气,只管打我,请不要误伤我车中的母亲。”
说完,他张开手臂,大义凛然地向前一步。
“柠儿离府全是我的错,她生气也是应该的,但我们夫妻一体,最终是会和好的,请县主随心意打我吧,我愿以此给柠儿赔罪。”
秦淼一听这话,火冒三丈:“那本县主就如了你的意。”
马鞭又朝他的身上打去。
就在这时,车厢中林夫人跌跌撞撞跑了出来:“县主啊,县主饶命,一切都是我儿的错,可你不能将他打死了啊!我知道您与我家媳妇交好,您想替她出气,也是应该的,可这……”
她抱着林宜周,心疼地看着他身上的鞭伤:“这要是打出个好歹来,柠儿她也会伤心的啊!”
人群中嗡嗡声不断,他们虽不敢上前,站在远处指指点点却是可行的。
“哎哟,这林家少爷真是可怜,谁家没几个通房侍妾的,就为了这,一个大男人当街受女人的鞭子,啧啧。”
沈柠瞥眼看去,是一个衣着普通的男人,一双粗糙的手揪住他的耳朵:“谁家没几个通房是吧?你也想要是吧?老娘给你脸了!”
“哎哟,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沈柠饶有兴致盯着那两人看,又被瞪了回来,轻笑一声,挪开了目光。
马车中的紫雁火冒三丈,气狠狠地说:“他们可真会装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