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亵渎(1 / 1)

那滴浓缩了终结概念的暗红液体,在滴落过程中,其后方拖曳的、如同溶解空间留下的绝对黑暗轨迹并未消失。相反,那黑暗如同粘稠的沥青,并未消散,反而在空气中凝固、拉伸,形成了一道扭曲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轮廓。

就在我们被那滴液体抹除篝火的景象攫住心神,陷入更深绝望的刹那——

那道由纯粹黑暗构成的滴痕,无声地洞开。

一个身影,从其中的绝对虚无中,浮现出来。

它并非“走出”,更像是空间本身被挤出了这样一个存在。它的高度仅比周围最古老的巨树矮上一线,但那种存在感却如同山岳般碾压而来,让周围的参天古木都显得渺小脆弱。

三道光柱如同受惊的飞蛾,本能地、颤抖着向上汇聚,试图照亮这突兀降临的存在。

光,触碰到了它的“顶端”。

然后,所有关于“生命”、“自然”甚至“怪物”的认知,都在瞬间被那景象亵渎、碾碎!

一个头颅。一个巨大到令人窒息、扭曲到挑战一切生物法则的头颅!

支撑着它的,并非脖颈,而是两根从它颅骨两侧野蛮穿刺而出、如同千年古树主干的巨大骨刺!它们绝非鹿角,更像是某种远古巨兽被活生生剥皮抽筋后遗留的脊柱残骸,扭曲盘绕成亵渎神明的冠冕,尖端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深深刺入上方翻滚的黑暗树冠,仿佛它正是用这些骨刺,将自己锚定在这片被诅咒的空间!

骨刺之下,本该是嘴的位置,是一个巨大的、撕裂般的横向豁口,此刻正微微咧开着。豁口内部,并非口腔,而是层层叠叠、如同生锈的工业齿轮般交错咬合的惨白利齿!粘稠、散发着浓烈铁锈与内脏腐败恶臭的深色涎液,正从齿缝间缓缓渗出,拉出细长的、油亮的丝线——

“啪嗒。”

一滴涎液,如同宣告,精准地滴落在我们脚下不远处的腐叶上。那声音,在死寂中如同丧钟。

而在这对亵渎冠冕之下……

那副身躯……那副身躯才是真正的地狱绘卷!

它并非简单的血肉之躯,更像是将整片森林的黑暗精华与腐化血肉强行糅合、再粗暴塑形的亵渎造物!粗糙、皲裂的深褐色表皮如同千年古树的厚皮,其上却镶嵌、生长着无数不属于它的部件:野猪的獠牙刺破皮肤斜指天空,乌鸦漆黑的羽毛从肌肉纤维间硬生生挤出,腐烂的藤蔓如同血管般在体表虬结蠕动……

更令人作呕的是,在那如同树皮般皲裂的缝隙里,在裸露的暗红色、搏动如巨大蠕虫的筋肉上,镶嵌着密密麻麻、大小不一、属于各种森林生物的眼球!鹿的、狼的、兔子的、鸟类的……甚至还有几颗浑浊的、带着人类特征的眼球!它们疯狂地转动着,瞳孔收缩放大,带着各自的惊恐、痛苦和彻底的疯狂,毫无规律地扫视着周围,最终,所有的视线都汇聚在我们三人身上!

在那高高隆起的、如同岩石般的眉弓骨下方,深陷的眼窝里,才是它“真正”的眼睛。或者说,是它存在的核心。那并非眼球,而是两颗干瘪、萎缩、如同被强行塞进眼眶的黑色石球!它们表面布满龟裂,没有丝毫光泽,如同通往两个吞噬一切光线的宇宙黑洞!冰冷、空洞、带着一种超越理解的、对生命存在本身的绝对漠然。那不是掠食者的眼神,而是造物主俯视培养皿中微生物的、毫无情感的俯瞰。

它巨大的身躯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覆盖在它“树干”般躯干上的苔藓、藤蔓、甚至几只栖息的小型生物(瞬间化为脓血),簌簌掉落。随着这微动,一股更加浓烈、令人窒息的恶臭如同实质的海啸般拍打过来——腐烂亿万年的沼泽、新鲜屠宰场的血腥、焚烧活物的焦臭、以及一种深埋地底、从未见过天日的古老泥土的腥气……混合成一种足以摧毁嗅觉神经的毒气!

“呃……呕……”琴的身体剧烈抽搐,但她连呕吐的力气都被那注视抽干了,只能发出痛苦的干呕声,眼神彻底涣散。

“操……操操操!!!”约翰的咆哮如同受伤野兽的嘶吼,瞬间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死寂。他看都没看,一把将一个沉重的背包甩向我,同时另一只手抬起那已经扭曲变形的枪管,朝着那亵渎巨影的方向,几乎是本能地、绝望地扣动了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在死寂的森林里炸开,却显得如此微弱无力。子弹呼啸着射入那庞大的、如同腐败巨木般的身躯——没有穿透声,没有火花,甚至连一丝涟漪都没有激起。那庞大的身躯如同最粘稠的泥沼,瞬间将子弹吞噬、消化,连一点痕迹都未曾留下。仿佛人类的反抗,对它而言连瘙痒都算不上。

“跑啊!FUCKING RUN!别回头!”约翰嘶吼着,自己已经背起另一个背包,像一颗出膛的炮弹,朝着与巨影相反的方向,疯狂地冲入黑暗!

背包砸在我怀里,沉重的撞击让我一个趔趄。求生的本能瞬间压倒了所有的恐惧和恶心!我甚至来不及思考,一把抓住旁边如同木偶般僵硬的琴的手腕,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拖拽起来!

“跑!琴!跑!”我的吼声撕裂了喉咙,肺部在吸入那恶臭空气的瞬间如同被点燃!但我丝毫不敢停下,甚至不敢回头确认那东西是否移动!那东西的存在本身就是对现实的否定,多看一眼都足以让理智彻底崩溃!我们像两只被无形鞭子抽打的惊弓之鸟,在盘根错节的树根和湿滑的苔藓上跌跌撞撞,玩命狂奔,只求离那地狱的具象化远一点!再远一点!

“约翰!那东西……跟上来了吗?!”我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那深入骨髓的恶臭,声音嘶哑得几乎不成调。

身后传来约翰同样粗重如风箱的喘息,他似乎……回头瞥了一眼。

“没……没有!”他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和一丝劫后余生的颤抖,“它……它还在原地!就……就他妈站在那里!”

巨大的恐惧驱使下,我们已经跑出去一两百米。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双腿如同灌铅。我忍不住,在踉跄中猛地回头,用眼角的余光瞥向那噩梦的源头——

幽暗的林间,透过层层叠叠的扭曲树干缝隙……

那巨大的、亵渎的身影,依然矗立在它降临的地方。

它没有移动分毫。

巨大的骨刺冠冕刺破黑暗,干瘪的黑石眼球漠然地“望”着我们逃跑的方向。那张撕裂的、流淌着粘液的巨口,似乎……咧开了一个更加明显的弧度。

那不是追击的意图。

那是一种……嘲弄。一种猫捉老鼠般的、冰冷的、居高临下的戏谑。

它知道我们逃不掉。这片森林,就是它的猎场。而我们,只是其中几只徒劳挣扎的虫子。

更深的寒意,比刚才直面它时更加刺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我们的血液。

它为什么不追?它在等什么?

直到肺叶如同被粗糙的砂纸反复摩擦,每一次吸气都带来撕裂般的灼痛和吞咽玻璃渣般的刺痛,我才被迫停下,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冰冷湿滑的腐叶地上。眼前阵阵发黑,天旋地转,整个世界都在疯狂旋转。我张大嘴,贪婪却又痛苦地吞咽着腥臭的空气,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嗬嗬声。

旁边的琴状况更糟。她几乎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双手死死抠进腐叶里,肩膀剧烈地抽搐着,发出撕心裂肺的干呕声,却只能吐出一点酸涩的胆汁和涎水,脸色惨白如纸。

我一边强忍着恶心和眩晕,用颤抖的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一边艰难地喘息着问约翰:“兄……兄弟……那他妈的……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我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劫后余生的战栗和无法理解的惊骇,“我们……我们是在他妈的什么B级恐怖片片场吗?!”

“我他妈……还想问你呢!”约翰同样喘得如同离水的鱼,他手忙脚乱地翻着自己背上的包,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操!水壶!忘在营地了!”他狠狠捶了一下地面。

我费力地从琴的背包侧袋抽出自己的水壶,朝他扔过去。“用……我的……”

约翰接过,猛灌了几口,冰凉的液体似乎让他稍微镇定了点。他抹了把嘴,目光扫过我们携带的装备,突然凝固了——他刚才情急之下甩给我的,是琴的背包,而他自己的那个,装着大部分食物、备用电池、急救包和其他关键物资的沉重背包……被遗落在了那片亵渎之地,遗落在了那个恐怖存在的脚边!

约翰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神里充满了懊恼和……一种被逼入绝境的凶狠。

“我们必须回去一趟。”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目光死死盯着我们来时的、那片被更深黑暗笼罩的方向。

“你他妈疯了?!”我猛地抬起头,用尽力气嘶吼,声音因恐惧而尖锐,“万一……万一那东西还在那里怎么办?!回去送死吗?!”

“水和食物!迈尔斯!”约翰的声音也拔高了,带着一种被现实逼迫的焦躁,“我包里是大部分补给!琴包里那点东西只够她自己勉强撑一天!没有水,没有食物,用不了两天,我们不用等那鬼东西来吃,自己就先渴死、饿死在这鬼林子里了!”他指了指脸色惨白、依旧在干呕的琴,又指了指自己和我,“到时候,连跑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话像冰冷的铁锤,狠狠砸在我因恐惧而混乱的头脑上。物资短缺的致命现实,瞬间压倒了那难以名状的恐怖。他说的没错。没有补给,在这片死寂的迷宫里,我们就是三具缓慢移动的尸体,结局可能比被那怪物吞噬更漫长、更痛苦。

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心脏。回去?面对那个亵渎的造物?还是留下?等待缓慢的死亡?

约翰已经站了起来,他检查了一下手枪(尽管知道它可能毫无用处),又抽出那把求生匕首别在顺手的位置,动作带着一种军人般的、近乎机械的冷静,仿佛在用程序化的准备对抗内心的恐惧。他将所剩不多的水分给了我和琴一点,强迫琴喝下。

“听着,”约翰的声音低沉而急促,目光在我们两人脸上扫过,“我们没得选。必须回去拿包。现在,趁着……它似乎没追过来。”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动作要快,像鬼一样轻,拿了包就走,绝不逗留一秒钟!明白吗?”

“等等,”我拦住了他,“至少等天亮再回去,现在回去无疑于送死。”直到此时此刻,我依然天真的认为阳光能驱散那些森林中的邪恶。

约翰思考了一会。“行,天一亮我们就动身,你和琴先休息一会。”

琴虚弱地点点头,眼神里只剩下麻木的服从。我咬紧牙关,压下喉咙里的腥甜和翻涌的恐惧,也点了点头。别无选择。

一直等到太阳升起,我们才互相搀扶着站起来,琴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几乎将全身重量都靠在我身上。约翰打头阵,他关闭了强光手电,只留下一支光线微弱、光束集中的小型战术手电,调到最低亮度。他像幽灵一样,每一步都极其小心地避开地上的枯枝落叶,身体紧贴着树干,利用阴影移动。

返回的路程,比之前亡命的奔逃更加煎熬。每一步都踩在紧绷的神经上,每一次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都像是那怪物移动的征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击着肋骨,汗水混合着林间的湿气,冰冷地粘在皮肤上。约翰的手势简洁而清晰,我们如同执行渗透任务的士兵,在沉默和极致的紧张中,一点点靠近那片噩梦般的营地。

浓烈的、混合着腐烂和铁锈的恶臭再次变得清晰可闻,像无形的路标,指引着地狱的入口。我们终于接近了。约翰示意我们蹲下,藏身在一丛茂密的、散发着怪异气味的灌木后面。

他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用那束微弱的光,如同探针般刺向营地方向。

光柱扫过……

篝火的余烬已经彻底熄灭,只剩下冰冷的、死灰色的灰烬。那个由暗红液体滴落造成的、吞噬了火焰和灰烬的绝对黑暗孔洞,依然静静地躺在那里,像大地的伤口。

然后,光束落在了约翰丢弃的那个背包上。

它还在原地。

静静地躺在距离那堆冰冷灰烬不远的地方,仿佛从未被移动过。

但是……

约翰的身体瞬间绷紧!他猛地缩回头,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让惊呼脱口而出。他的眼睛瞪得滚圆,瞳孔因极致的恐惧而收缩,死死盯着我,无声地用口型传递着令人血液冻结的信息:

“包……在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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