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二娘依旧穿着先前她送的那件衣服,衣服仍旧完好,只是人已经化成白骨。
温悯心中酸涩,上前一步,手指慢慢抚去衣服上的浮土。
她略微别过眼,眼底湿润被强压下去,才又转回视线去。
棺中并无异物。
说不上来自己的心情是庆幸还是失落,温悯垂下眼,正欲抬起手,只听身后的祝承忽然“嘶”了一声。
是胖胖又抓了他的手。
温悯回头的这刹那,黑猫从祝承怀中一跃而下,跳进棺材中。
爪子勾住衣服,它有些急促地扒着,似乎想要找寻什么东西。
温悯皱起眉,试探着一点点将那衣服剥离。
黑猫忽然在那具白骨的腹部埋下头,片刻后,叼着什么东西放到了温悯手中。
温悯垂眼一看,那是一颗白玉似的珠,尾部缀着一根五色细线编成的麻绳。
正觉得有些眼熟时,忽然听见一身闷哼,祝承跌在地上,半跪着,用手撑着地面。
“怎么了?”温悯问。
祝承有些急促地吐出一口气,才摇摇头,声音有些干涩道:“没什么,师尊。”
“不小心摔了一跤。”
温悯沉下目光,视线紧紧落在他脸上。
他方才的神情似乎有些不对劲……
但还没来得及细想,思绪忽然被强硬打断。
这麻绳……
她从袖中找出在胜春镇时发现的那一截麻绳,放在一起对比片刻。
……果然是一样的东西。
那麻绳下半截虽然被烧毁,但断开的部分还能和手里这东西接上。
两半绳子拼接在一起的瞬间,原本能感到的那部分断绳上的微弱魔气骤然消失。
温悯心口猛地一跳,呼吸也急促起来。
……横二娘的死果然有问题。
原是这上面的这珠子压制了魔气,这才导致她那时没能察觉到横二娘有魔气入体的迹象。
可是魔修究竟是如何不声不响地进入霁云宗杀掉横二娘的?
横二娘身上到底有什么值得他们惦记的?
“……师尊,师尊?”
众人的声音将她的思绪唤回,温悯看了看手中的玉珠,手指松开些,掌心的血染上白珠。
她沉着声,却依旧有些颤抖:“劳烦大家将这坟复原。”
话说完,她转身便往外走去。
祝承依然站在原地,目光落在那棺木中的白骨之上。
雁舟衡紧追上来:“你要去哪?”
温悯没回答,呼吸愈发急促,脚步也乱起来。
“是魔气,对吗?”雁舟衡的下一句话却让她停了下来。
温悯抬眼:“你从何得知?”
那魔气极度微弱,若非触碰到,应当察觉不到才是。
“我是你的傀儡,自然与你有所感应。”雁舟衡淡淡答道,“而且……”
“这魔气,和前几天祝承受伤那处的魔气很相似。”雁舟衡看向温悯,面色凝重,“应该是一派。”
……果然。
雁舟衡的话验证了温悯的想法,横二娘的死和魔修一派脱不了干系。
“你要去找凌玉,是么?”雁舟衡继续说。
温悯没有回答。
“我和你一起。”
温悯脚步一顿:“你能猜到我去找凌玉,应该也知道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魔修事关重大,如若真的复苏,也很危险。”
她这么说着,脚步却未停。
“我和你一起。”雁舟衡重复道。
温悯侧头与他对视一眼,沉默片刻:“好。”
一路赶到雾明阁时,屋里已经只有柳吹枝一人。
“凌玉呢?”温悯问。
“安顿她去别院了……”柳吹枝拦住她要往外去的脚步,“哎你上哪里去,怎么这么急?”
温悯与他对视片刻,忽然声音一涩:“师尊,我是对的。”
柳吹枝一怔。
自从温悯再立渡影阁后,就已经许久不曾叫过这个称呼。
但来不及细想,他见到温悯泛红的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什么你是对的?”
“横二娘的死,确实有问题,”温悯咬了咬唇,将泣音压下,重复道,“我是对的。”
“等等……”柳吹枝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有很多话想问,又不知从何问起,“有什么问题?当时我们不都查清楚了么?再说了,这和你突然间要找凌玉有什么干系?难不成也和明月间有关系?”
温悯一面往外走,一面回答道:“与明月间无关,横二娘死于魔修之手。”
“我要通过付鳞找到魔修。”
柳吹枝依旧一头雾水,但还是紧跟上她的脚步:“这和凌玉有什么关系?”
“凌玉能找到他。”温悯手指掐进掌心,声音颤抖,“魔修已经复苏,这件事不能再拖。”
柳吹枝总算是听明白了些,按住她:“你冷静些。”
“明月间前掌门死于魔修之手,她要报杀父之仇,势必要找到魔修。”柳吹枝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她找魔修,你护她周全,这本身是平等交易,你们筹码相当。”
“如若你现在急了,她手里的筹码就多了。”
“温悯,你可想好。”
“即便没有横二娘这一遭,凌玉也势必会与魔修一战。”柳吹枝看了一眼身后的雁舟衡,他还跟着,但此刻柳吹枝也没有时间避开他,只能忽略掉他的存在,继续说道,“凌玉有仇,她在明处。”
“魔修不是这么好对付的,凌玉带着仇成为主力,横二娘的仇,她也会替你报。”
“但倘若让她知晓……”柳吹枝叹了口气,“你也会被推上去,明白么?”
温悯目光闪烁片刻,有些不可置信:“师尊……你……”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师尊自私。”柳吹枝垂眼,“可是数年前,祝家作为清剿魔修之首,死伤惨重,你不是不知道。”
“……徒儿,为师不愿让你成为下一个。”柳吹枝说着,沉沉吐出一口气,“凌玉必定会尽力查魔修一事,横二娘的仇迟早能得报,不急于这一时。”
“何况横二娘已死……”柳吹枝沉默片刻,才继续说道,“不管你再急,人死不能复生。”
“不能让她影响你将来的利益。”
“……温悯,为师是为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