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家的?!”
王老太看清后,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怒火瞬间烧到头顶。
“好啊!我道是哪路的贼骨头,敢偷到老娘灶头上来了!”
“黑心烂肺的玩意儿,白天舔着脸来东打听西打听,晚上遣自个儿媳来做贼?我打死你们这些个不要脸的贼娘们!”
她顺手操起手边的木柴棍就要扑进去,被柳春阳眼疾手快地架住胳膊。
刘二媳妇靠在墙角,脸上糊满了眼泪和鼻涕,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嘴里只会重复着:“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别抓我去见官……”
柳老太被柳春阳架着,虽然不能扑过去打人,但那双眼刀子似的剐在刘二媳妇身上,嘴里也是毫不留情:“哭!你还有脸哭!敢偷东西不敢认?装哪门子可怜!偷的时候咋不想想后果?呸!等里正来了,有你好果子吃!”
“就是!”
“敢偷我妹辛辛苦苦弄出来的好东西,活该被逮!奶说得对,就让里正爷爷评评理!”
“对!让里正评理!”
“人赃并获,还有啥好说的?明儿一早,把人带去里正那儿!刘老二家必须给个说法!”
声音刚落地,院门外就传来一阵急促杂乱的脚步声。
刘二家应声而至。
“我的亲娘哎!杀千刀的哟!仗着人多欺负我家儿媳妇儿是不是?!”
“当家的!大郎!快!快进去看看!他们这是要把人往死里逼啊!”
刘婆子一眼瞅见缩在灶房角落、形容狼狈的儿媳,心里暗骂,
接着再看看怒目而视的柳家人,嗓门儿立时又拔高了八度,拍着大腿就嚎开了。
“黑了心肝的烂柳家哟!王法呢?!天理呢?!睁大你们的狗眼瞧瞧!瞧瞧把我家儿媳妇吓成啥样了?啊?你们柳家仗着几个铁塔似的爷们,合起伙来作践一个妇道人家?还要扭送里正?这是铁了心要逼死她才甘心呐?!我老刘家是刨了你家祖坟还是抢了你家金山银山,值当你们这般兴师动众?不就是一小罐上不得台面的酱水子么?沾沾尝尝味儿能咋地?啊?同村同院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至于把事做绝?!”
她边嚎边就要冲进灶房去拉人。
“站住!”
“你少给我在这儿撒泼打滚倒打一耙!破酱?老娘告诉你,这红辣酱是我家明月花了多少心思在山上找、多少工夫在屋里熬才弄出来的!那都是银子!你们家这黑心婆娘,半夜三更摸进我家灶房,跟贼一样偷偷摸摸地偷!这叫啥?这叫偷窃!这叫坏良心!”
“人赃并获!你家媳妇自个儿都吓破胆认错了!还想抵赖?”
王老太挣开柳春阳的手,一个箭步堵在灶房门口,双手叉腰,像只护崽的老母鸡。
“认错?那是你们吓唬的!谁看见了?”
刘婆子梗着脖子死不承认,唾沫星子乱飞,“保不齐是她家酱摆的地方碍事儿,不小心带倒的呢?你们哪只眼睛看见她偷了?啊?”
“上梁不正下梁歪。你年轻时候手脚不干净的老底,当村里人都不知道?呸!不要脸的老货!”王老太说话直往刘婆子心窝戳。
刘婆子脸皮猛地一抽,随即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反击:“呦!还敢提?谁不知道你王春泥当年撒泼打滚的本事,逼得你亲爹亲娘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躺床上蹬了腿!”
.......
眼看两个积年的老对头,旧恨新仇一齐发作,火星四溅,马上就要滚在一起撕挠抓咬起来,两家的男人赶紧冲上前,七手八脚把人往两边拽开。
柳明月看傻眼了,女人吵嘴掐架都这么生猛的嘛!
一旁的柳明月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女人家吵架动起手来,那股子泼天泼地、舍命相搏的狠劲儿,比镇上茶馆里讲的那些刀光剑影的话本子还生猛!
还是她见识少了。
一片混乱稍止,刘家的当家人——刘老爷子沉着脸开了口,声音带着极力压抑的火气和难堪的窘迫:“老柳哥,柳家大嫂子……这事儿……唉,是我家媳妇糊涂。她终归是个没见识的妇道人家,眼皮子浅,胆子也小。瞅见稀罕玩意儿就犯了蠢,没知会主家就拿了一星半点。这……这说破天,也不是啥了不得的滔天大罪吧?真犯得着闹到里正跟前去?伤了两家的多年情分。这样吧……摔坏的罐子,我们照价赔!那点子酱……你们说个数,我们也赔!人……你们先放了,给老哥我个薄面,也给孩子个改错的机会,成不?”
“刘老爷子,您这话,可就失了公道。”
“夜里翻墙进我家院子,撬开我家灶房门锁,”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里摸索我家存放秘制酱料的罐子,您管这叫好奇瞧瞧新玩意儿长啥样?”
柳明月步步上前,声音愈发冷静。
“这行为,放到衙门去,就是实打实的偷盗未遂!若不是被我及时发现,我家这罐顶顶要紧的红辣酱,怕不是已经瞧到你家灶房里去了吧?”
闻言,刘二媳妇垂下的头几乎要埋进膝盖里
“邻里之间,和气生财的道理我懂。但和气,不等于糊涂,不等于纵容!今天这事,不是赔个罐子、给点银钱就能两清的事。若是人人都能因着好奇、想尝尝就摸黑来偷,偷不成还理直气壮反咬一口,我们柳家往后在这村里还怎么安身?生意还怎么做?”
“说得对!”王老太立刻声援,“我们柳家做点小买卖容易吗?刚有点起色,就被这贼婆娘惦记上!这要是不说清楚,往后谁还敢把好东西亮出来?是觉得我们柳家好欺负吗?不行!必须去见里正!让里正定个规矩!也让村里人都评评理,看看到底是谁家不讲理,谁家坏了规矩!”
“对!见里正!”
刘婆子还想再嚎,被刘老爷子狠狠瞪了一眼,只得把话憋了回去。
刘二看着柳家众人斩钉截铁的态度,又看看地上散落的证据和自家儿媳一副认栽的模样,心知这事想糊弄过去是万万不能了。
刘老爷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半晌,重重地叹了口气,整个人像是泄了气。
他看向柳老头,语气软了下去,带着认命的无奈:
“柳老哥……”
“罢了,是……是我们家不对,对不住你们。那……那……天亮就去见里正吧。该赔的赔,该认的罚。”
他顿了一下,低声道,“只求……看在都是同村同宗的份上,给……给留几分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