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作业”的风暴(1 / 1)

除夕夜的琴鼓合鸣与新年憧憬,如同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的涟漪还未平息,便被一个冰冷而现实的浪头拍碎——寒假余额,已严重不足。

正月初七,年味还未完全散去,空气中残留着爆竹的硫磺味和油腻的年菜香。但对于桔梗和周梦燃而言,小镇清晨的宁静被一种截然不同的恐慌取代。当她们在“云栖茶坊”后院碰头,分享完新年红包的喜悦后,一个被刻意遗忘的阴影终于浮出水面。

“燃燃,”桔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从她那印着青竹的书包里,掏出一本只做了不到三分之一的《寒假优化训练》,“数学…物理…还有张老师布置的观察报告…”她细数着,每念一项,脸色就白一分。平日里沉静的眼眸里,此刻盛满了“大事不妙”的慌乱。她习惯了按部就班,一丝不苟,如此大面积的“欠债”,对她而言简直是灾难性的失序。

周梦燃的反应则直接得多。她发出一声夸张的哀嚎,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瘫在竹匾旁:“啊——!我的天!我的历史!我的英语卷子!还有那该死的作文!”她掰着手指头,越数越绝望,最后痛苦地抱住了脑袋,“完了完了!我以为才放假几天!怎么就初七了?!”她亮黄色的羽绒服此刻也显得黯淡无光,像蔫了的小太阳。她习惯了风风火火,想到哪里做到哪里,从未如此直观地面对自己挖下的“时间深坑”。

两人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惊恐。新年的喜悦、艺术的畅想、对春天的期待,瞬间被“作业大山”压得粉碎。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茶香,而是浓重的、名为“deadline”的硝烟味。

“怎么办?”桔梗的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哼。

“还能怎么办!”周梦燃猛地跳起来,眼中燃烧起一股“破釜沉舟”的火焰,“写!赶!没日没夜地赶!我就不信了!”她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包,动作快得像要去冲锋陷阵,“走!去你家还是我家?找个安静地方,开干!”

最终,战场选在了桔梗家那间安静的书房。两张书桌被并在一起,上面瞬间堆满了小山般的课本、习题册、空白卷子。桔梗的书桌依旧整洁,只是此刻整齐码放的作业本像等待审判的囚徒。周梦燃那边则迅速陷入“狂草”状态,笔走龙蛇,草稿纸乱飞,嘴里还念念有词地背诵着历史年代。

桔梗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拿出自己最擅长的“结构化处理”方式。首先,摊开所有作业,按科目和页数清点“债务”,精确计算出剩余天数和每天必须完成的任务量,用不同颜色的便签标注在计划本上,精确到小时。接着,她选择了最棘手的物理难题集作为突破口。

书房里只剩下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以及偶尔翻书的轻响。桔梗眉头紧锁,全神贯注,白皙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飞快地演算。遇到卡壳处,她不像往常那样可以慢慢琢磨,只能强迫自己暂时跳过,在题号上画个醒目的圈。那份在古琴前磨砺出的专注力,此刻被完全调动起来对抗汹涌的题海。只是,这份专注带着一种紧绷的焦虑,指尖偶尔会无意识地敲击桌面,泄露着内心的焦灼。时间一分一秒流逝,计划本上划掉的项目在缓慢增加,但剩下的“红圈”(难题)依旧刺眼。

周梦燃则完全是另一种画风。她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但方向略显飘忽的机器。一会儿猛攻英语阅读,嘴里叽里咕噜模仿着听力对话;一会儿又切换到历史年表,用夸张的肢体动作帮助记忆某个战役的经过,拳头砸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吓得桔梗一哆嗦;一会儿又对着作文题目抓耳挠腮,咬着笔头发出“嘶嘶”的吸气声。

“啊啊啊!这个单词什么意思来着?”她烦躁地把英语词典翻得哗哗响。

“公元755年…安禄山…安史之乱…对对对!”她猛地一拍大腿,又赶紧埋头狂写。

“桔梗桔梗!快!借我数学卷子看看最后一道大题!我保证只看思路!”她突然凑过来,眼睛瞪得溜圆,带着“绝境求生”的恳求。

她的书桌区域迅速演变成“灾难现场”,草稿纸、橡皮屑、吃了一半的茶点(用来补充能量)散落各处。她的效率时高时低,如同她炒茶时的火候,有时文思泉涌下笔千言,有时又卡在某个点上寸步难行。那份在空灵鼓前培养的“节奏感”和“即兴应变”,似乎被高压扭曲成了某种狂乱的、停不下来的“动”。

连续两天的高强度鏖战,睡眠严重不足。黑眼圈爬上两个女孩的眼睑。桔梗的“完美计划”被层出不穷的难题和紧迫的时间撕扯得支离破碎,那份沉静几乎要被焦躁取代。周梦燃更是濒临崩溃,背历史背到眼神发直,哀叹:“这些皇帝打仗关我什么事啊!我只想敲我的鼓!”

第三天下午,阳光斜斜照进书房,空气中的粉尘在光柱里飞舞。桔梗正被一道复杂的电路图题折磨得几乎落泪,思路完全堵死。周梦燃则对着作文纸上的“我的寒假生活”发呆,脑子里一片空白,寒假里那些鲜活的记忆——茶山、晨雾、琴声、鼓点、除夕夜的合奏——此刻仿佛被厚厚的作业纸封印了。

“啊——!我受不了了!”周梦燃突然把笔一摔,抱着头趴在桌上,声音带着哭腔,“写不出来!什么都写不出来!我的寒假…明明那么精彩,为什么写出来就像白开水!”

桔梗也被她的崩溃感染,放下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目光不经意扫过书桌一角,那里静静躺着她记录古琴创作灵感的草稿本,上面画着雨滴、云雾的符号,还有几个代表“点”泛音的特殊标记。

一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花,在桔梗疲惫的脑海中闪过。她迟疑了一下,看向萎靡不振的周梦燃,轻声说:“燃燃…你的作文…为什么不写写炒茶?写写雾顶雀舌?写写除夕夜…我们弹琴敲鼓?”

周梦燃猛地抬起头,眼睛里的迷茫瞬间被点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把抓过作文纸,“炒茶!火候!声音!还有除夕…叮叮咚咚…那感觉!”灵感如同开闸的洪水,她抓起笔,不再纠结于华丽的辞藻和刻板的框架,而是凭着直觉和鲜活的记忆,将手掌触摸铜锅的温度、茶叶在锅中跳跃的“刺啦”声、除夕夜琴鼓交织时那份心跳加速的默契…一股脑地倾泻在纸上。字迹虽然潦草,却充满了生动的细节和真挚的情感。

看着周梦燃重新燃起斗志,桔梗心中那点微弱的火花也似乎明亮了一些。她再次看向那道物理难题,复杂的电路图在她眼中仿佛变成了古琴的丝弦,串联与并联的节点,如同徽位…她尝试摒弃急躁,用理解古琴音律关系的那种整体性思维去审视电路。虽然不能立刻解开,但那种被焦虑完全堵塞的感觉,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

“燃燃,”桔梗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历史…那些事件…能不能试着…像听一首曲子?开头(起因)、发展(高潮)、转折、结局(余韵)?或者…像炒一锅茶,火候到了,自然就…”

周梦燃正写得飞快,闻言愣了一下,咀嚼着桔梗的话,眼睛越来越亮:“咦?好像…有点道理!安禄山造反,就像锅烧太热了!砰一下就乱了!后来平叛,就像慢慢降温,把糊的挑出来…”她虽然比喻得有些粗粝,却瞬间找到了一个理解和记忆的锚点,背书的效率神奇地提高了。

这并非真正的“作弊”,而是在高压和绝望的边缘,两个灵魂凭借长久以来在艺术中培养出的独特感知力,为枯燥的知识寻找到了属于她们自己的、充满生命力的理解和表达路径。这是独属于她们的“通关秘籍”。

开学前夜,一场意外的春雪悄然飘落,覆盖了青雨镇,将尚未褪尽的年味染上一层静谧的银白。

桔梗家书房的灯光,一直亮到后半夜。最后一张卷子被画上句号,最后一篇作文誊写完毕。桔梗疲惫却带着一丝虚脱后的轻松,将整理得整整齐齐的作业本放入书包。周梦燃则瘫在椅子上,像打完了一场硬仗,手指上还沾着墨迹,脸上却露出了劫后余生般的傻笑。

“终于…搞定了…”周梦燃长长吐出一口气,声音沙哑。

“嗯。”桔梗轻轻应了一声,走到窗边,推开一丝缝隙。清冷的空气夹杂着雪粒涌进来,带着凛冽的清新。她看着窗外被白雪覆盖的寂静小镇,屋檐下的红灯笼在雪光映衬下显得格外温暖。

雪地上,留下几行早起的鸟雀或小兽的足迹,蜿蜒着,指向镇外茶山的方向。山峦在夜色和雪幕中只剩下朦胧的轮廓。但桔梗知道,在那厚厚的白雪之下,茶树正在默默积蓄力量,等待惊蛰的雷声唤醒。

“明天…就开学了。”周梦燃也凑到窗边,哈出的白气在玻璃上凝成一小片水雾,“我的《茶山春早》…还早着呢。”她语气里没有抱怨,只有一丝对未竟之事的期待。

桔梗的目光从茶山收回,落在书桌角落那张依旧布满修改痕迹的古琴草稿上。寒假作业的“大山”被艰难翻越,而那座名为“创作”的、更神秘也更诱人的山峰,才刚刚显露出它朦胧的轮廓。雪会融化,作业会交掉,而属于她们自己的春天序曲,那首融合了琴韵、鼓点、茶香与生命律动的《茶山春早》,终将在积雪消融、新芽初绽之时,迎来它真正的谱写时刻。

她关上窗,隔绝了风雪,书房里只剩下温暖的灯光和两个女孩如释重负的呼吸声。

“嗯,”桔梗轻声回应,带着一丝疲惫,却更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沉静,“春天…总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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