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契空间里的金焰随着马灵悦的呼吸明灭,玄冥残魂半透明的指尖正抵在她灵契光缝的边缘,像只被网住的夜枭般剧烈震颤。
她能清晰感知到那团青黑雾气里翻涌的情绪——不是恶意,是近乎绝望的焦灼。
“你说要阻止那人归来。“她喉间发紧,想起石壁上“引魂人需以魂为引“的铭文,“可你连自己的命魂都保不住,拿什么阻止?“
玄冥残魂的鬼面彻底崩裂,露出下面与她有七分相似的眉眼。
这张脸让她猛地想起三百年前在仙宫杂物房见到的画像——那是初代曜灵仙君的遗像。
“因为...因为我本就是容器的一部分。“残魂的声音像碎冰撞在玉璧上,“曜灵血脉、玄冥魂引、外域神种...他们要把这些熔成钥匙。“他空洞的眼窝里突然渗出幽蓝光芒,“而你,是最后一块锁芯。“
马灵悦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灵契空间外传来闷响,是祭坛石壁被某种力量撞击的轰鸣——她知道那是外域神念在寻找残魂的踪迹。
若让这缕残魂被夺回,所有线索都会断在今夜。
“我要你融入我的灵契。“她突然开口,金焰在指尖凝成细链,“用曜灵金焰做媒介,把你的记忆、你的恨,都烙进我的契约里。“
玄冥残魂的身形骤然收缩,像被踩碎的琉璃盏:“你可知这会撕裂你的识海?
他们在我魂里下了咒...会连你的灵脉一起绞碎!“
“总好过被当钥匙捅开天门。“马灵悦咬着牙,将金焰链缠上残魂手腕,“我这条命,从当仙侍被人踩进泥里那天起,就没打算顺顺当当活。“
灵契印记在她心口炸开滚烫的疼,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钎在血肉里搅动。
青黑雾气顺着光缝涌进她识海时,她听见自己颅骨发出“咔“的轻响——那是神识屏障开始崩裂的声音。
“蠢货!“幻灵兽的投影突然撞进识海,毛绒尾巴上的金纹炸成一片光网,“收敛金焰!
用灵契纹路引他走任督二脉!“
马灵悦眼前发黑,勉强跟着幻灵兽的指引调整灵诀。
残魂里的咒力如毒蛇般窜上她的脊椎,每一寸都疼得她想尖叫,可当那缕幽蓝记忆涌进脑海时,她突然笑了——是初代仙尊的手札,是玄冥老祖跪在曜灵殿前的血书,是外域神祇在星幕外睁开的眼睛。
“稳住灵枢!“幻灵兽的爪子按在她识海中心,温热的灵力如温泉漫过龟裂的壁垒,“把他的恨淬成你的刃,把他的咒炼作你的甲!“
不知过了多久,识海里的剧痛突然化作暖流。
马灵悦睁开眼,看见心口的灵契印记不再是零散的星纹,而是完整的曜灵火凤,尾羽上还缠着一缕幽蓝雾气——那是玄冥残魂的印记。
“成了?“她声音发哑,抬手触碰灵契,指尖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力量,“我能...看见他的记忆了?“
“勉强算。“幻灵兽甩了甩尾巴,毛絮里还沾着几缕未散的咒力,“那老东西在魂里埋了三层锁,够你慢慢扒。“
话音未落,腰间的传讯玉简突然发烫。
马灵悦捏碎玉符,邹云逸清冷的声音裹着风灌进耳朵:“灵悦,紫霄旧部联合玄冰、赤霞两脉,三日后要在太初殿举行新仙尊加冕礼。“
她的指尖猛地收紧:“仪式用什么?“
“曜灵圣碑。“邹云逸的呼吸声突然加重,像是在急掠飞行,“我查了仙宫秘档,那碑是初代仙尊封外域时的镇界石。
他们...他们要借你的灵契之力开碑。“
马灵悦望着掌心跃动的金焰,忽然想起石壁上最后那句“容器既成,神降可期“。
原来从她觉醒曜灵血脉那天起,所有的宫斗、背叛、阴谋,都是为了把她推到这个位置——成为开启外域之门的活钥匙。
“我知道了。“她深吸一口气,灵契火凤在胸口振翅,“云逸,你去查圣碑的镇守阵眼。
我...需要红绫和青鸾。“
当她召来红绫时,小仙侍正抱着一摞染血的密报从暗巷里钻出来,发梢还滴着夜露:“主子,我把紫霄殿的守卫换班表、礼器存放处都标好了。“
青鸾则是从藏书阁的暗门里出来的,广袖中飘出古籍特有的霉香:“我翻了《九霄秘录》,圣碑启动需要三重引:血脉、灵契、还有...活祭。“
马灵悦望着这两张熟悉的脸,突然笑了。
灵契里的幽蓝雾气轻轻涌动,像是在回应她的决心。
三日后的太初殿,会是局,也是棋——而她,要做执棋的人。
“红绫,三日前你说在御膳房结识了个管礼器的小仙侍?“她指尖轻点桌面,“明日开始,你搬去他隔壁住。“
红绫眼睛一亮,用力点头:“主子放心,我能让他把圣碑的封条拓本都画给我。“
青鸾将一卷手札推到她面前,封皮上是她熟悉的曜灵金纹:“这是初代仙君的阵道手札,我抄了半宿。“
马灵悦翻开手札,第一页就写着“破镇界碑者,需以灵契为刃,以血为引“。
她抬头望向窗外渐亮的天光,灵契火凤在指尖凝成实体,尾羽扫过纸面,留下一道金红印记。
真正的风暴,就要来了。而这一次,她不会再当被风卷着走的叶子。
马灵悦将初代仙君的阵道手札合上时,窗外的晨雾刚漫过檐角铜铃。
红绫正踮脚把最后一摞密报码进檀木匣,发间银簪随着动作轻晃,撞出细碎的响;青鸾则立在书案另一侧,广袖垂落处沾着半片泛黄的纸笺——那是她抄录手札时不小心蹭上的墨迹。
“红绫,三日后的加冕礼,紫霄旧部会在太初殿外布三重结界。“马灵悦指尖叩了叩案上摊开的守卫换班表,“你前日说御膳房那个管礼器的小仙侍,可愿为你开方便之门?“
红绫的耳尖瞬间泛红,却把下巴抬得老高:“他昨日送了我一盒桂花糖霜糕,说...说藏书阁后巷的桃树下最清净。“她从袖中摸出半块没吃完的糕点,糖霜簌簌落在换班表上,“我今早把他的镇纸顺来了,是块带星纹的暖玉——主子你瞧,这纹路和圣碑封条上的锁印像不像?“
马灵悦接过镇纸,指腹擦去糖霜,果然见底部刻着极小的“玄“字。
她抬眼时正撞见红绫发亮的眼睛,那股子机灵劲儿像极了三百年前在杂物房里,举着半块冷馒头说要偷学仙术的小丫头。“你扮成他新收的侍童,跟着礼器队进太初殿。“她将镇纸塞回红绫掌心,“圣碑底座有七道暗锁,你用这镇纸引开他的注意,我要你在卯时三刻前,把第七道锁的样式拓下来。“
“得令!“红绫把镇纸往怀里一揣,发梢的银铃跟着晃成一片,“就算他发现镇纸丢了,我也能说...说被野猫叼走了!“她转身要跑,又突然刹住脚步,从袖中摸出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塞给灵悦,“这是我用月钱买的平安符,前日在玄都庙求的。“
马灵悦捏着温热的荷包,忽然想起红绫总说自己是野丫头,可每次出任务前,都会偷偷去庙里求符。
她刚要开口,青鸾已将一卷新抄的手札推过来,指尖还沾着墨渍:“灵契封印咒的解法在《九霄秘录》卷十三,我抄了三遍——第一遍错了两个符文,第二遍漏了半句口诀,第三遍...应该是对的。“她的声音轻得像落在纸页上的蝶,“若他们真用你的灵契开碑,我需得在半个时辰内破解咒文,否则...“
“不会有否则。“马灵悦伸手按住青鸾微颤的手背,这双手抄了三百年古籍,指节早被笔杆磨出薄茧,“你是藏书阁最厉害的阵法师,当年能解了我被下在《九曜经》里的迷魂咒,如今也定能破这封印。“
门帘突然被风卷起,邹云逸的玄色广袖先扫了进来。
他发间玉冠还沾着星露,腰间佩剑“承影“的剑穗被夜风吹得缠在手腕上——显然是从千里外的玄冰脉急掠而来。“灵悦。“他的声音带着未散的寒气,“我查过太初殿的护山大阵,紫霄旧部调了三十位仙使守阵眼。
正面突袭虽险,但总好过让你当活祭。“
马灵悦望着他眼底未褪的血丝,忽然想起昨夜传讯时,他的呼吸声里混着裂帛般的风声——定是连御空法器都顾不得用,直接驭剑飞了回来。“云逸,他们等这一天等了三百年。“她取出金焰符,指尖金焰腾起又凝成薄片,“若我们现在动手,他们必定提前启动灵契,外域神祇一旦探到门缝,就算毁了圣碑也封不住。“金焰符烫得她掌心发红,却被她稳稳按进邹云逸掌心,“这符能引动曜灵金焰的本源之力,我要你藏在太初殿的穹顶藻井里。
等他们用我的灵契开碑时,你便将符拍在圣碑底座——那时灵契的力量会反噬,把他们的阴谋连骨带血烧成灰。“
邹云逸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却到底没推开那枚符。
他低头时,碎发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暗潮:“若你有半分差池...“
“我不会。“马灵悦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额发,“你看,我连红绫的平安符都收了。“
红绫和青鸾不知何时退到了门边。
红绫扯了扯青鸾的衣袖,两人蹑手蹑脚往外走,直到门帘落下,才听见红绫压低的声音:“青鸾姐姐,你说主子和邹上仙什么时候...?“
“嘘——“青鸾的广袖扫过门框,带起一阵墨香,“该知道的时候,自会知道。“
夜幕降临时,马灵悦独自站在灵契池边。
池水倒映着她的脸,心口的火凤灵契在月光下泛着金红,尾羽上的幽蓝雾气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那是玄冥残魂的印记,此刻像团活物般,随着她的心跳一下下撞击识海。
她抬起手,金焰在指尖跃动,池面倒映的金芒与天上星子重叠,竟比三百年前做仙侍时偷望的仙宫灯火还要明亮。“既然命运要我成为棋子,“她对着池水轻声说,声音被风卷着散进夜色,“那我就做那个执棋的人。“
话音未落,远处的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
那缝隙极细,像被谁用刀尖挑开的绸布,却有幽蓝光芒从中渗出,像是某种不属于这片天地的存在,正隔着无穷星幕,往这里投来一道目光。
马灵悦的瞳孔微缩。
她望着那抹幽蓝,忽然想起玄冥残魂记忆里的画面——外域神祇睁开眼时,天际就是这样裂开的。
“来了...“她低语,灵契火凤在胸口骤然振翅,金焰顺着血脉窜上指尖,将那抹幽蓝光芒灼得忽明忽暗。
池边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卷着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远处太初殿的飞檐在夜色中若隐若现,像头蛰伏的巨兽,正等着三日后的血祭。
而她知道,真正的博弈,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