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雨夜惊雷·寒刃破影(1 / 1)

州桥夜市鼎沸的人声浪涛般拍打着耳膜,林薇却只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她扶着湿漉漉的粗粝坊墙,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喘息都带着铁锈味,冰冷的雨水顺着额发淌进眼睛,模糊了前方泥泞扭曲的巷弄。身后,那非人的、粘稠的黑暗压迫感如跗骨之蛆,无声无息,却比任何嘶吼更令人毛骨悚然——影傀还在追!

“该死…该死!”她低咒,现代灵魂在古巷雨夜里狼狈奔逃,高跟鞋?不存在的!这双磨脚的布鞋在湿滑青石板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刚才瓦舍前那场揭露寄生水母的“直播”,痛快是痛快了,可捅了马蜂窝的代价,就是此刻被这鬼东西追杀。汴京的繁华表象下,果然藏着吃人的獠牙。

“呼哧…呼哧…”她闪身躲进一个堆满破筐的逼仄死角,背靠冰冷潮湿的墙壁,雨水顺着瓦檐汇成水帘,几乎将她隔绝在狭小的空间里。心脏处那枚玄冰印记突突直跳,像一块嵌入血肉的活冰,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细微的寒意和刺痛。她下意识地按住胸口,冰凉的触感透过湿透的薄衫传来,那是她在这陌生世界唯一的、也是最大的变数,此刻却更像一道催命符。

咻!

细微得几乎被雨声淹没的破空声!林薇头皮瞬间炸开!身体比思维更快,几乎是凭借在极限运动里练就的本能,猛地向侧面扑倒!

“噗嗤!”

一支泛着幽蓝光泽的细长吹箭,深深钉入她刚才倚靠位置上方半寸的泥墙里,箭尾兀自震颤,几点幽蓝液体混着雨水滑落,瞬间将墙砖腐蚀出滋滋作响的小坑。

“毒!”林薇瞳孔骤缩,冷汗混着雨水滚落。来不及后怕,眼角余光瞥见左侧巷口上方——一张巨大的、浸透雨水的粗麻渔网,正兜头罩下!时机刁钻,封死了她起身的空间!

陷阱!连环杀招!

现代积累的气象知识碎片在生死关头骤然拼合——暴雨!强对流!风向!

“东南风…短暂减弱…右侧!”她脑中电光石火般闪过汴京这季节午后雷暴的规律。没有半分犹豫,身体蜷缩如虾,用尽全身力气向右侧巷壁猛蹬!

“哗啦!”

沉重的渔网带着雨水狠狠砸落在她左肩旁的地面,泥水四溅。几乎同时,一股陡然加强的东南风卷着雨幕呼啸灌入窄巷!就是现在!林薇借着一蹬之力,身体在湿滑的地面打了个狼狈的滚,险之又险地从渔网边缘滚了出去,沾了满身泥泞。风成了她无形的助力,将那张致命的网吹得偏离了方向,缠在了破筐上。

“哈…哈…”她撑着地,剧烈喘息,心脏狂跳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冰冷的泥水糊了一脸,狼狈不堪,但劫后余生的庆幸只维持了半秒。

前方巷口,那如影随形的黑暗无声地凝聚了。

影傀。

它像一团从最深沉雨夜里剥离出的墨渍,轮廓模糊不定,时而拉伸如鬼魅,时而凝聚如实质。没有五官,只有纯粹的、吞噬光线的黑暗。雨水落在它身上,没有溅起水花,而是诡异地融入、消失,仿佛被那黑暗本身吞噬。它静静“站”在那里,一股阴寒、死寂、带着浓郁非人恶意的气息弥漫开来,巷子里残余的灯火光芒被它扭曲、吸收,周围的光线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如同坠入冰窟。

林薇浑身汗毛倒竖,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这玩意儿比刚才感知到的更恐怖!她背靠墙壁,退无可退。心脏处的玄冰印记仿佛感应到巨大威胁,跳动得更加急促,冰寒的刺痛感加剧,一股微弱却不受控的寒气在她指尖凝聚,丝丝缕缕的白雾在冰冷的雨水中逸散。但这力量太渺小,面对这凝聚的黑暗,如同萤火之于深渊。

影傀动了。

没有预兆,没有声音,它脚下的阴影瞬间拉长、膨胀,如同活物般贴着湿漉漉的地面急速蔓延,直扑林薇双脚!阴影所过之处,地上的积水竟诡异地凝结出一层薄薄的黑冰!

寒气!同样是寒气!却带着浓烈的死亡与腐朽!林薇头皮发麻,想躲,双腿却因极寒和恐惧而僵硬!

眼看那诡异的黑冰阴影就要缠上她的脚踝——

“铮——!”

一道清越如龙吟的刀鸣撕裂雨幕!

雪亮的刀光,如同黑暗中炸响的一道银色霹雳,带着斩断一切阴霾的决绝气势,从天而降!刀光精准无比地斩在蔓延至林薇脚前的阴影之上!

“嗤——!”

刺耳的声音响起,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寒冰上!那蔓延的阴影被刀光硬生生截断、逼退!被斩中的部分剧烈扭曲、沸腾,发出一阵无声的、令人灵魂战栗的尖啸!

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如同劈开风暴的山岳,稳稳落在林薇与影傀之间,挡住了那吞噬一切的黑暗。玄色劲装紧裹着充满爆发力的身躯,雨水顺着他刀削斧凿般的冷硬侧脸滑落,下颌线绷得死紧。正是萧凛!

他手中狭长的横刀“惊蛰”斜指地面,刀身寒光流转,映着他眼中冻结的杀意,雨水落在刀锋上,瞬间被激荡的罡气蒸发成白雾。

“躲开!”他低喝,声音被雨声模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薇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向后挪了几步,背靠着一堵更坚实的砖墙,大口喘气。心脏狂跳不止,一半是恐惧,一半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这面瘫男,出现得真是时候!

影傀被阻,那团翻滚的黑暗似乎“看”向了萧凛。纯粹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这位不速之客。它无声地扭曲、膨胀,周围的空气温度骤降,巷壁上迅速爬满厚厚的黑色霜花,发出细微的咔咔声。

萧凛眼神锐利如鹰隼,惊蛰刀在他手中嗡鸣,刀身瞬间蒙上一层淡淡的赤金色光晕,那是他至刚至阳的“焚阳诀”内力催发到极致的表现。他一步踏出,地面雨水炸开,刀光化作一片凌厉的光幕,带着撕裂雨幕的尖啸,直取影傀核心!

“焚阳·破邪斩!”

赤金刀光如同燃烧的匹练,狠狠斩入影傀的黑暗身躯!

“轰!”

闷雷般的能量碰撞声在窄巷中炸响!赤金光芒与浓稠黑暗激烈交锋、湮灭!灼热的气浪与刺骨的寒流猛烈对冲,巷子里瞬间形成一片混乱的风暴,雨水被蒸发又被冻结,化作漫天细碎的冰晶白雾!

影傀发出一阵无声的剧烈扭曲,黑暗躯体被斩开一道巨大的缺口,边缘赤金火焰跳跃燃烧,发出滋滋的灼烧声。然而,那缺口并未扩大,反而有更多的黑暗从它体内涌出,迅速填补、修复!它似乎被彻底激怒,整个“身躯”骤然扩散、拉长,化作一张铺天盖地的巨大黑幕,带着冻结灵魂的极寒死气,向萧凛和林薇当头罩下!阴影边缘,无数细密的、闪烁着幽蓝寒芒的冰刺瞬间生成,如同无数淬毒的獠牙!

范围攻击!避无可避!

“小心!”林薇失声惊呼,心脏骤停。

萧凛瞳孔微缩,惊蛰刀瞬间收回,横于胸前,刀身赤金光芒暴涨,形成一个半弧形的光盾,将他和身后的林薇勉强护住!

“嘭!嘭!嘭!嘭!”

密集如雨的撞击声爆豆般响起!无数幽蓝冰刺狠狠撞在赤金光盾上,炸开漫天冰屑!光盾剧烈震颤,赤金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每一根冰刺撞击,都带来一股阴寒刺骨的能量冲击,透过光盾狠狠撞在萧凛身上!

“呃!”萧凛闷哼一声,脸色瞬间白了一分,嘴角溢出一丝鲜红,在雨水中迅速晕开。他持刀的右臂微微颤抖,手背上青筋暴起,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

林薇看得真切,那丝鲜血刺目惊心!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压过了恐惧——是因为救她!他旧伤未愈!那该死的蚀骨寒毒!

影傀显然也捕捉到了萧凛那一瞬间的迟滞和痛苦。铺天盖地的黑暗猛地一收,重新凝聚成一道更加凝练、速度更快、带着刺耳破空尖啸的黑色利箭!目标直指萧凛因抵挡冰刺而暴露出的左侧空档!那利箭尖端,幽蓝寒芒凝聚到了极致,散发出毁灭性的气息!

角度刁钻!时机精准!这是必杀一击!

萧凛旧力刚竭,新力未生,惊蛰刀回防已迟!焚阳内息被那诡异的寒毒和连续重击牵制,运转出现了一刹那的凝滞!他眼中第一次掠过一丝真正的惊怒!

“不——!”林薇目眦欲裂!大脑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那死亡之箭射向萧凛!

不能死!他不能死在这里!为了救她这个“妖言惑众”的麻烦精?

就在这千钧一发、思维断绝的刹那!

“呃啊——!”

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嘶喊从林薇喉咙里迸发!那不是恐惧,而是源于心脏深处炸裂般的剧痛!仿佛有一根冰锥狠狠捅穿了她!心脏处的玄冰印记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骨寒意和冰蓝色强光!光芒穿透了她湿透的衣襟,在昏暗雨巷中清晰可见!

一股狂暴、冰冷、仿佛来自九幽深渊的意志瞬间接管了她的身体!求生的本能,混杂着对那影傀滔天的愤怒(竟敢伤他?!),以及对自身渺小无力的极致不甘,化作了唯一的指令——撕碎它!

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操控!完全是本能驱使!右手五指箕张,对着那即将洞穿萧凛的影傀之箭,用尽灵魂的力量狠狠一抓!一刺!

“嗡——!”

一道凝练到极致的冰蓝色光束,只有手指粗细,却带着洞穿虚空、冻结万物的恐怖气息,从她掌心爆射而出!速度快到超越了视觉的极限!光束所过之处,狂暴的雨线被瞬间冻结、粉碎成冰晶粉末,空气中拉出一道笔直的、晶莹的冰霜轨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道冰蓝光束,后发先至!

“噗嗤!”

一声轻响,如同烧红的钢针穿透薄冰。

精准无比地贯穿了那支凝练的影傀之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被贯穿的黑色利箭瞬间凝固在空中,保持着前刺的姿态。紧接着,冰蓝色从贯穿点急速蔓延开来!如同最迅猛的瘟疫,幽蓝的寒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了整支箭矢,然后顺着箭矢与影傀本体的连接,疯狂反噬而上!

“嘶——!!!”

这一次,影傀发出了清晰可闻的、凄厉到非人的尖啸!那是灵魂被冻结、被撕裂的哀嚎!它凝聚的黑暗躯体剧烈翻滚、扭曲、膨胀,试图摆脱那跗骨之蛆般的恐怖寒冰,但冰蓝的纹路如同活物,在它体内疯狂生长、蔓延!

仅仅一个呼吸!

“咔嚓——嘣!!!”

清脆的碎裂声爆响!

被彻底冰封的影傀之箭连同后方一大片翻滚的黑暗,如同被重锤击中的琉璃,轰然炸裂!化作漫天细碎的、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黑色冰晶粉末!纷纷扬扬,混入冰冷的雨水中,簌簌落下。

剩余的黑暗躯体发出一阵剧烈而痛苦的抽搐,猛地收缩,化作一道黯淡了数倍的黑烟,速度快得不可思议,瞬间融入巷角更深的阴影中,消失不见。只留下原地一片狼藉的冰屑和空气中残留的、令人作呕的阴寒死气。

死寂。

只有暴雨冲刷青石板的声音,单调而冰冷。

巷子里,赤金色的光盾早已消散。萧凛保持着横刀的姿势,惊蛰刀尖垂落,在积水中微微颤动。他胸口剧烈起伏,嘴角的血迹被雨水冲刷得淡了些,但脸色依旧苍白如纸。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凤眸,此刻却死死盯着林薇,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巨浪——震惊、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

刚才那道洞穿影傀的冰蓝光束……那绝非寻常武功能解释的力量!鬼神之力!她竟真能操控如此恐怖的力量?!

林薇还保持着右手前刺的姿势,僵立在原地。心脏处的剧痛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席卷全身、深入骨髓的冰冷和虚弱。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和温度,连血液都要冻结。心脏处的冰晶印记依旧在隐隐发光,带来阵阵灼痛和空虚感。她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向前扑倒。

预想中冰冷泥泞的地面并未到来。

一双有力的手臂及时揽住了她下坠的身体。隔着湿透的衣衫,她能感受到那手臂的坚实和……同样不容忽视的冰冷颤抖(是寒毒?还是…?)。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血腥、冷铁和雨水气息的味道涌入鼻腔。

是萧凛。

林薇勉强抬起头,对上他近在咫尺的复杂目光。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她脸上,冰凉刺骨。她想扯出一个“没事”的笑,嘴唇却僵硬得无法动弹,只能发出微弱的气音。

萧凛看着怀中面无人色、气息奄奄的女子,她湿透的长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脆弱得像下一秒就要碎裂的薄冰。刚才那惊天一击的余威似乎还在空气中震荡,与此刻她的虚弱形成触目惊心的对比。他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最终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凝重。

“鬼神之事……”他低沉沙哑的声音穿透雨幕,带着一种近乎冻结的严厉,每一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非尔等可妄言,更非尔等可妄用!”

他的手收紧了,力道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不知是为了固定她虚软的身体,还是某种无声的警告。冰冷的审视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刺向林薇心口那处仍在隐隐作痛的冰晶印记。

巷子深处,被遗忘的阴影角落里,几滴尚未被雨水完全冲刷干净的、闪烁着幽蓝微光的黑色冰屑,悄然渗入了青石板一道细微的裂缝中,消失不见。

林薇虚弱地倒在萧凛怀中,冰晶印记灼痛反噬。

萧凛那句“鬼神之事非尔等可妄用”如冰锥刺骨。

巷角阴影中,幽蓝冰屑渗入石缝,暗藏杀机。

寒意彻骨,暴雨如注,心比身更冷——力量的反噬与他的审视,双重冰牢已悄然铸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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