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沐雨荷风(1 / 1)

诗滢轩的荷池在初夏时节终于绽出了第一朵花。淡粉色的花瓣卷着金边,在清晨的露水里轻轻颤动,像极了梦荷当年落在云帆笛上的那片荷瓣。沐荷蹲在池边,指尖刚要触到花瓣,就被临风轻轻握住了手。

“小心露水凉。”他的掌心带着暖意,指尖缠着新结的茧——那是前些天为荷池砌岸时磨出来的。

沐荷回头时,正撞见他眼里的光。晨光穿过他的发梢,在侧脸投下浅浅的阴影,剑眉星目的轮廓竟与催眠中云帆的模样渐渐重叠。她忽然想起云帆在瑶池边说的那句“只要能与仙子相伴,不论何处都是风景”,脸颊不由自主地发烫。

“在想什么?”临风低头看着她,喉结轻轻滚动,“是不是又想起前世的事了?”

“才没有。”沐荷抽回手,假装整理裙摆,“我在想,该给这池荷起个名字。”

“叫‘两世池’如何?”临风捡起一块光滑的鹅卵石,在掌心摩挲着,“藏着碧玉的莲子,也盛着梦荷的露水。”

话音刚落,池里的锦鲤忽然跃起,溅起的水珠落在荷叶上,滚成一颗晶莹的珍珠。两人相视而笑,笑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掠过青瓦时,带起一串清脆的呢喃。

这些日子,诗滢轩渐渐有了新模样。临风请人将后院的空地拓展开来,一半挖成荷池,另一半种上了从水月庵移来的梅树。他说要让这里“夏有荷风,冬有梅雪”,就像把两世的风景都收进了这方小院。沐荷则在厅里添了个博古架,摆上她寻来的老物件:一支磨得发亮的玉簪(像极了梅龙送翩翩的那支),半块刻着“逐梦”的残砚(与璞玉案头的砚台如出一辙),还有一枚用红绳系着的荷花玉佩——那是她在古玩市场淘来的,玉佩背面刻着两个小字:云帆。

这天午后,诗滢轩来了位特殊的客人。老妇人拄着拐杖,鬓发如雪,进门时特意摸了摸门楣上的匾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总算找到了……”她喃喃自语,声音抖得像风中的残烛。

沐荷给她沏了杯荷叶茶,注意到老人指节上有常年握笔的厚茧。“您是?”

“我是梅家的后人。”老妇人从布包里取出一个泛黄的锦盒,打开时,里面躺着一叠残破的诗稿,“这是先祖梅龙公留下的,他说,若有天能遇到懂他诗的人,就把这些东西交出去。”

临风凑过去看时,心脏猛地一缩。诗稿的纸页脆得像枯叶,上面的字迹却力透纸背,正是梅龙的笔迹。其中一页写着:“荷风穿笛过,梅雪落肩头。两世皆错过,惟余一院秋。”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待到来世荷开,盼她识得此句。”

“先祖守着水月庵的梅树,直到七十八岁才闭眼。”老妇人抹着泪,“他说,有个穿红袍的姑娘会回来,带着他遗失的梅花簪。”

沐荷忽然想起催眠中看到的那支落在湖边的簪子,转身从博古架上取下那支玉簪——竟是一模一样的赤金点翠,梅枝的弧度都分毫不差。“是这支吗?”

老妇人看到玉簪的瞬间,忽然跪了下去,对着簪子连连叩首:“是了!就是它!先祖画过无数次这支簪,说这是他亏欠的姑娘的念想!”

那天傍晚,老妇人走后,临风把诗稿铺在桌上,一页页地抚平。夕阳透过窗棂,在“两世皆错过”那行字上投下金辉,像给裂痕镀了层金边。“你说,”他忽然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梅龙写‘惟余一院秋’的时候,是不是知道我们会在这里种荷栽梅?”

沐荷没有回答,只是从里屋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是她整理的前世记忆:云帆的玉笛谱,璞玉的账本,还有翩翩未绣完的丝帕。这些东西摊在桌上,竟像是跨越时空的对话——云帆的笛谱里夹着一片干荷,璞玉的账本记着“欠碧玉姑娘二十两”,丝帕上的并蒂莲缺了一片花瓣,正好能和梅龙诗稿上的墨痕对上。

“你看这个。”沐荷指着丝帕缺口处,“像不像我们现在种的这池荷?”

临风低头时,忽然发现诗稿的最后一页,画着一幅潦草的地图,标注着“诗滢轩旧址”。旁边写着:“三百年后,此处当有荷池,池边埋着一物。”

两人拿着铁锹来到荷池边,按照地图的指引往下挖。挖到三尺深时,铁锹碰到了硬物——是个锈迹斑斑的铜盒。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荷香飘了出来,里面躺着一支玉笛,笛身上刻着“沐雨荷风”四个字,正是云帆当年吹的那支。

玉笛的孔眼里还卡着一片干荷,临风轻轻一倒,荷片落在掌心,竟与诗滢轩新绽的那朵荷花一模一样。“原来如此。”他忽然笑了,眼眶却红了,“云帆把荷风藏在了笛子里,梅龙把等待种进了泥土里,他们都在等我们找到彼此。”

那天晚上,临风抱着玉笛坐在荷池边,借着月光吹奏起来。笛声穿过荷叶时,池里的荷花忽然齐齐转向他,像是在侧耳倾听。沐荷站在廊下看着,忽然想起瑶池边的场景:云帆吹笛,粉蝶蓝蝶绕着他飞,梦荷的裙摆与荷瓣共舞。

“这曲子叫什么?”她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沐雨荷风》。”临风握住她的手,按在笛孔上,“云帆没写完的后半段,我想和你一起补完。”

笛声再次响起时,池里的锦鲤跃出水面,溅起的水珠在月光里化成七彩的光。远处的梅树枝桠轻摇,像是在应和着旋律。沐荷忽然明白,那些散落的时光碎片,那些错过的两世,都不是为了让他们沉溺于遗憾,而是要让他们懂得:爱不是永不分离,而是哪怕隔着生死轮回,也能循着荷香梅影,找到彼此的方向。

夜风穿过诗滢轩的天井,带着荷香与梅蕊的清芬,吹起了桌上的诗稿。其中一页被风掀起,露出背面梅龙写的最后一句话:“待荷风穿堂,梅雪满阶,便是重逢之日。”

此刻,荷风正好穿堂而过,吹动了沐荷的发梢;而远处的梅树,仿佛已在月光里结满了花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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