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苏念的复查结果出来了,情况比预想的更复杂。胸片显示肺部有阴影,主治医生建议做进一步的心脏超声检查,排除先天性心脏病的可能。
苏晚拿着检查单,手指冰凉。心脏……她最不愿触及的词语。
“苏女士,”主治医生表情凝重,“我们科室的陆主任在先天性心脏病领域经验非常丰富,我已经帮你预约了他下午的特诊,由他来负责苏念后续的检查和治疗方案,你看可以吗?”
苏晚的脸色瞬间白了。陆承宇?
她几乎是立刻想拒绝:“医生,能不能换……”
“苏女士,”医生打断她,“陆主任是这方面的权威,而且他昨天已经接触过孩子的情况,由他接手是最合适的。”
苏晚咬着唇,指尖几乎要将检查单攥烂。她知道医生说的是对的,为了念念,她没有资格任性。可一想到要和陆承宇再次产生交集,她就觉得窒息。
“好。”她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说。
下午两点,苏晚抱着苏念走进陆承宇的特诊室。他穿着白大褂坐在桌后,正在看文件,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侧脸轮廓。
“陆医生。”苏晚的声音有些发紧。
陆承宇抬眸,目光在苏念脸上停留片刻,示意她坐下:“把之前的检查报告给我。”
苏晚递过去,他接过来,一页页翻看,指尖偶尔在纸上划过,动作专注而认真。诊室里很安静,只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和苏念不安的轻哼声。
“念念不怕,妈妈在这里。”苏晚轻声安抚着,却不敢看陆承宇。
“躺下,做个超声。”陆承宇起身,推过检查床。
苏念有些抗拒,陆承宇却难得地放柔了语气:“很快就好,做完叔叔给你糖吃。”
他从白大褂口袋里拿出一颗水果糖,剥开糖纸递过去。苏念看了看苏晚,又看了看他,犹豫着接过来,含在嘴里。
检查过程中,陆承宇的动作很轻,眼神专注地盯着屏幕,眉头微蹙。苏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紧紧攥着衣角,大气都不敢喘。
十几分钟后,检查结束。陆承宇抽出耦合剂纸巾,动作自然地帮苏念擦干净胸口,然后转身在电脑前敲打报告。
“怎么样?”苏晚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承宇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复杂难辨:“先天性房间隔缺损,不算严重,但需要尽快手术修补。”
苏晚只觉得双腿一软,几乎站立不稳。果然……还是没能躲过。
“手术风险大吗?”她的声音干涩。
“是常规手术,成功率很高。”陆承宇看着她苍白的脸,补充道,“我来主刀。”
苏晚猛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震惊和抗拒:“不用了,我们可以找其他医生……”
“苏晚。”陆承宇打断她,声音低沉而坚定,“我是最好的选择。”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自负,只有陈述事实的冷静。作为国内顶尖的心外科医生,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我……”苏晚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反驳的理由。为了念念,她不能赌气。
“手术安排在下周三,这几天需要住院做术前检查。”陆承宇拿起笔,在病历本上写下注意事项,“你去办理住院手续,有任何问题,随时找我。”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仿佛他们只是普通的医患,没有过去,没有纠葛。
苏晚抱着苏念走出特诊室,脚步有些虚浮。走廊里人来人往,她却觉得格外冷清。
身后传来脚步声,陆承宇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张卡:“住院费和手术费,先用这个。”
苏晚看着那张熟悉的黑卡,那是他们没离婚时,他给她的副卡,她早就注销了。她猛地别开脸,语气冰冷:“不用了,我有钱。”
“苏晚,”陆承宇的声音沉了下来,“这不是赌气的时候,手术费不低。”
“我的事,不用你管。”苏晚抱着孩子,加快脚步想离开。
陆承宇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却不容挣脱。“那是我的儿子。”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苏晚耳边。她猛地回头看他,眼里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愤怒和委屈:“现在知道他是你儿子了?陆承宇,你凭什么?!”
三年前,她拿着孕检报告想告诉他这个消息时,看到的是他和另一个女人谈笑风生地走出餐厅,姿态亲昵。她没有上前,默默转身离开,然后收到了他寄来的离婚协议。
那些日日夜夜的煎熬,独自孕吐的痛苦,生产时的撕心裂肺,抚养念念的艰辛……他都不在。现在,他轻飘飘一句“那是我的儿子”,就想介入他们的生活?
陆承宇看着她眼里汹涌的泪水,心脏像是被狠狠揪住,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知道自己没资格,可他控制不住。
“我知道我没资格,”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但我想……尽一份责任。”
“责任?”苏晚笑了,眼泪却掉了下来,“陆承宇,你当初签下离婚协议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责任?我一个人怀着孕,大着肚子搬家,孕吐到胃出血的时候,你在哪里?念念半夜发烧,我一个人抱着他在医院挂号排队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她的质问像一把把尖刀,狠狠扎在陆承宇心上。他张了张嘴,却发现任何解释都苍白无力。
“放手。”苏晚用力想挣脱他的手。
陆承宇却攥得更紧,眼里翻涌着压抑了三年的痛苦和悔恨:“苏晚,对不起……让我弥补,好不好?”
“弥补?”苏晚看着他,眼里满是绝望的嘲讽,“陆承宇,你欠我的,欠念念的,用什么都弥补不了。”
她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抱着孩子,踉跄着往前走,背影决绝而孤单。
陆承宇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在走廊尽头,手心还残留着她手腕的温度,和他自己冰冷的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