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像一张无形的网,笼罩着VIP病房的每一个角落。苏晚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拂过男孩额前汗湿的碎发,声音放得极柔:“念念,再忍忍,医生说输液结束就不疼了。”
五岁的苏念皱着小脸,攥着她的衣角哼哼:“妈妈,我想回家……这里的味道不好闻。”
“乖,等明天复查没问题,我们就回家。”苏晚低头吻了吻他滚烫的额头,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急性肺炎来势汹汹,她昨夜抱着孩子冲进医院时,手脚都是软的。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白色大褂的下摆随着步伐扫过地面,带来一阵更浓的消毒水味。苏晚下意识抬头,呼吸骤然停滞。
逆光中,男人身形挺拔,白大褂衬得他肩宽腰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得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是陆承宇。
分开三年,他似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宇间的冷冽更重了些,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气场,比从前更甚。
苏晚的指尖猛地收紧,指甲掐进掌心,才勉强维持住脸上的平静。她垂下眼睫,声音听不出情绪:“陆医生。”
陆承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停留了两秒,随即转向病床上的孩子,语气是职业性的平稳:“苏念小朋友?我是今天的值班医生陆承宇,过来做个例行检查。”
他的声音比记忆中更低沉了些,带着一种手术刀般的精准和冷漠。苏晚注意到他胸前的铭牌——心外科副主任医师。原来他已经从国外回来了,还升了职。
陆承宇俯身,动作专业地检查苏念的瞳孔、听心肺,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孩子的脸颊。苏念瑟缩了一下,往苏晚怀里躲:“妈妈……”
“别怕,叔叔是医生,在帮你检查身体。”陆承宇的声音没有起伏,目光却在触及孩子酷似某人的眉眼时,微微一顿。
苏晚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将孩子抱得更紧,语气带着疏离的戒备:“陆医生,请问念念的情况怎么样?”
陆承宇直起身,摘下听诊器,镜片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三年不见,苏晚瘦了些,下颌线更清晰了,从前眼底那点依赖的软意被一层坚硬的壳取代,像一只竖起尖刺的刺猬。
“炎症还没完全控制住,明天做个详细检查。”他移开视线,拿起病历夹,“家属今晚注意观察体温,有异常随时按铃。”
说完,他转身就走,白大褂的衣摆扫过门框,没有一丝留恋。
门合上的瞬间,苏晚紧绷的脊背才垮下来,掌心已经沁出了冷汗。她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到陆承宇。
这个她爱了整整八年,又用了三年才勉强从生命里剥离的男人。
走廊尽头,陆承宇靠在墙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听诊器冰凉的金属部分。
刚才那个孩子……眉眼像极了他,尤其是那双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和苏晚如出一辙,却又带着他熟悉的倔强。
苏晚的孩子。
他早该想到的。他们离婚时,她已经怀孕三个月。是他亲手签下离婚协议,亲手将她推开,理由是“性格不合,彼此消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