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1 / 1)

夫妻.......,攻玉已经快回忆不起来,自己曾多久没听到过这个词了。

大约是五年罢,她有些走了神,顶着满身的鸡皮疙瘩,想起了那些曾被淹没的旧事。

五年前,春。

长敬侯是本朝独一的外姓侯,年少时与皇帝一同开疆扩土,在马背上随着皇帝打下了如今的锦绣山河,皇帝建国后念其劳苦功高,故而便有了这位侯爷。

春日的长安自然是垂柳抽枝,花团锦簇;晨起太阳还未亮,漆黑里侯府里仆从小厮正忙上忙下的张挂着锦缎类的饰物,在浓重的木色里透出一抹清亮来,琳琅苑里,雕栏飞楼,抱了一池清水涓流。

绿荫处,攻玉正倚在树上拿帕子擦着一把细细的剑,她红衣玉带,露出一截白白的手腕,掌中那剑是幼时抓周礼,爬到父亲的身侧摸住了长敬侯的剑柄,长敬侯大喜,打了一把更适合女子的剑做了生辰礼赠她。

剑身极为薄利,削铁如泥,剑柄嵌了一颗温润的玉珠,下悬藕色锦穗,漂亮却又尽数有些冷情,她缓吞收了软帕,将剑刃收入鞘里。

走到玉桌前灌了口凉茶,感觉清醒了一瞬,立春自苑外进来,瞧见攻玉正闲闲的喝着茶,忙道:“郡主早些去沐浴罢,一会儿便要为您梳洗更衣了,及笄礼可拖不得。”

攻玉这才放下茶盏,回了句:“这就去。”

永敬候膝下两子,却只有攻玉一个女儿,他爱女心切,攻玉的两位哥哥也对她极尽宠溺,所以琳琅苑里各色都是顶好的,后院为她筑了一方玉池,她慢悠悠晃过去,立夏为她褪了裙衫,露出一片风光。

此刻泡在满是花瓣的氤氲水汽里,长发披散在白润的肩头,她被热浪熏的红红的小脸侧在池畔,伸出手逗弄着温热的水。

几乎要在池子里昏昏欲睡时,攻玉感觉自己被摇了摇,立夏在她耳侧轻轻道:“郡主?郡主醒醒…可不能在水里睡了,当心着凉。”

攻玉这才唔了一声,从池子里爬了出来,被披上件衣裳,顶着浓浓的雾水回了自己的寝房,甫一坐下还未来得及喘口气,府上的余嬷嬷便带着谷雨,立春过来,见着攻玉先躬身行了礼,笑说:“时候不早了,奴婢为郡主更衣罢。”

女子十五及笄成人,普通些的官宦家小姐,往往不甚繁琐,总是做完了正礼变算成了事儿,攻玉是侯府长女,又被封做了永安郡主,整个及笄礼经由皇帝亲自择了吉日,可见永安郡主深受皇恩,惹得好些人眼红。

攻玉打着哈欠,被更了采衣后便往正厅走去,此时天色已经朦朦发亮,甫一进了厅里,便抬眼看向主位上的父母,笑着道:“给父亲母亲请安。”

长敬侯将她扶起来,刮了刮她的鼻尖,夫人林氏也站在她身侧微微弯下腰,伸出手抚她的发:“宾客要过些时候才过来,照规矩玉儿先随我去祠堂向祖宗上香。”

攻玉自然乖巧的点头,随母亲去了宗祠。

祠堂里一片幽静,中间香案摆了祖宗牌位,她往软垫上跪坐下来,往下磕了一个头,捻起仆从递来的三根香烛,插在了排位前,“祖父祖母,今日是玉儿及笄之礼,望在天有灵,佑玉儿自此以后诸事顺遂。”说罢,她又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

天光彻底大亮。

侯府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管家挨个道了谢,恭请着上偏厅稍作歇息片刻,偏殿里备了杏仁酥等好些茶点。

吉时将至,宾客又被迎到正厅,此时外头有些躁动,大家纷纷回过头去瞧热闹,便看侯府门口扬鞭而来了一位男子,紫衣玄袖,长发束起头戴玉冠,他翻身下马,走入府里,微勾了唇对长敬侯拱手,“不请自来,还望侯爷海涵。”

长敬侯吓了一跳,眼前这位相貌出众又年纪轻轻的少年,不是三皇子又是谁?他连忙对着三皇子也行一礼:“岂敢岂敢,殿下来参加小女的及笄礼,真是受宠若惊,臣当替小女道一声谢才是。”

三皇子杨邵瑜自然不跟他客气,微微点点头就当知道了,诸位宾客也是一惊,纷纷向他行礼,他皆是视而不见,寻了个显眼些的位子撩袍坐下,饶有兴味的看了眼攻玉露出的半截衣角,垂目喝了口茶。

攻玉自打听到外头的动静开始便有一股不详的预感,她问身旁的婢女是怎么个事儿,立春探探头然后回有些惊讶,回她:“郡主,三皇子殿下来了!”

攻玉雪白的小脸儿霎时间表情变得有些莫名,她重复问了一遍:“三皇子?”

立春说是啊,您没听错,攻玉这才冷笑一声,强忍下想把他赶出去的冲动深吸了口气,道:“他倒是闲的很。”

还尚且未再说什么,便听外边儿赞礼喊了一声吉时到——,她扶了扶额角,迈了步子缓步出去。

站至厅前,鞠了躬朝着众人略行一礼,旋即赞礼便清好嗓子,扬声:“初加笄礼,始加之服,弃幼志,顺尔成德。”

罢了,林氏来到跟前,接过檀木托盘上的玉梳,为她细细梳成发髻后,又拿起一根钗,轻缓的没入发里。

此刻攻玉只着素色,细腻的颊肉有些微微鼓起,她作了一礼后回到东房,半刻后便更了鹅黄色上襦,月牙白抹胸与罗裙,复又拜众人,一加才算成了。

赞礼颔首,抬眼又高声道:“二加笄礼,再加服,敬尔威仪,淑慎尔德。”,林氏将一支冠朵放入她发间,攻玉又入东房,再出来后着了绣荷花团刺锦的霞帔,一双美目秀气天成。

“三加笄礼,三加服,以成妇德,能奉祭祀。”眼前红布上托着凤冠,林氏双手将它捻起,郑重而又慈爱的放在她的头顶,到此,林氏有些哽咽的声音响起:“你长大了,玉儿。”

攻玉就笑,眨眨眼小声道:“永远都是阿娘的玉儿。”

永安郡主的相貌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得了无数王公贵族的青眼,现如今及笄,正是芳龄,底下的宾客里有年纪尚小的少爷,瞧见她都不禁红了脸,唯三皇子一人只饮着茶吃着点心,视若无睹。

有司端上酒盏,林氏方才将酒盏接过,面向着攻玉抬起腕,切切叮嘱了一番攻玉,望她以后贤良淑德,身体康健,日后有了夫家定要好些相夫教子此类,攻玉一一应下,泪水蓄了眼眶。

她抚裙下跪,两只手举过头顶,接下这盏酒微微抿了一口,酒液入喉,虽少却也让攻玉轻轻咳了咳。

攻玉起身朝着林氏与长敬侯行了大礼,长敬侯将她扶起来,咧开嘴爽朗地笑:“今后玉儿便是大姑娘了!”

他还欲要再说些什么,府外便一阵马蹄声,忽得,一道太监的声音传来:“圣旨到——!”

众人大惊,就连攻玉都愣了愣,紧接着又是一句:“永安郡主柳攻玉接旨——!”

攻玉跪下:“臣女在。”

那太监抖开那卷明黄卷轴,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永安郡主柳氏攻玉,性情纯良,温婉宜和,霞明玉映,今朕特赐小字“明琅”,赏郡主府,实食封五百户,望尔恪守妇道,无忘公言之训,钦此。”

她顿了顿,磕头回:“臣女领旨,谢陛下隆恩。”说罢双手接过圣旨,正想起身,只听太监又说:“三皇子杨邵瑜,永安郡主柳攻玉接旨——!”

攻玉太阳穴狂跳,耳畔传来熟悉的声音:“儿臣在。”,她反应过来,也接,“臣女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仰承太后慈谕,三皇子经明行修,才色兼备,永安郡主静正垂仪,有安正之美,徽柔之质,兹指三皇子正妃,太后懿旨,佳偶天成,有司择日,主者施行。”

攻玉呼吸停住了,她真是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可否出了什么差错时,三皇子慢条斯理的谢了恩:“儿臣遵旨。”说罢,看向一旁失魂落魄的攻玉,几乎要偷笑出来,他清清嗓子,“郡主还不谢恩?”

她这才回神一样,咬牙切齿,一字一顿:“臣女,谢主隆恩。”

不只攻玉自己,宴上的众人也是神色各异,唯三皇子一人气定神闲。

领了旨意,攻玉推脱不开的以茶代酒,与诸位表亲们寒暄一番,便称累告假,匆匆往回赶。

苑里不请自来的男子背对她支着脑袋,翘着两条长腿,另一只手一下下敲着圆桌,好不惬意。

攻玉看着脑袋要炸,只觉得气血一直往上涌,她脸颊发红,自左边架子上抬手抽出一把剑尚待着鞘的剑,照着三皇子兜头扔了过去,边扔边喊:“你恶不恶心!”

三皇子停下敲桌子的手,稳稳当当接住了带着怒气的剑,他事不关己一般懒洋洋的开口:“郡主息怒,息怒。”

攻玉恨不能把眼前人的脑袋敲开看看是不是装的浆糊,事到如今了竟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倒叫她怀疑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了!她吸了口气,面色变得古怪:“难不成…你真的心悦于我,所以趁我不备偷偷向陛下请了恩赐,让我嫁给你?”

她说着说着,更觉毛孔悚然,瞧向三皇子,发现三皇子上上下下打量她,垂手抚住了她的额头,攻玉吓的后退一步,这才听三皇子疑惑道:“也不烫啊?”

攻玉冷笑两声,吐出来几个饱含情绪的字:“杨邵瑜,滚。”

杨邵瑜叹口气,瞧着攻玉这般生气的神情,倒是有些想笑,他忍了忍,公事公办道:“郡主殿下快别气了,的确是事出有因。”目光瞥向略有缓和的攻玉,朝她招招手,让她跟着自己来了后竹林。

琳琅苑留了一处栽满竹枝花柳,攻玉偶些时候会在此散步,如今被拉来,她倒是先忧心了一下此处寂静,杨邵瑜莫不能对她动手动脚,让她喊都没处喊罢…

好在攻玉的忧虑到底未曾发生,杨邵瑜掀起眼皮上下看她两眼,才不紧不慢的吊人胃口:“好不好奇?嗯?”攻玉扬起手就揪住他耳朵把他往下拉,生把他白玉似的耳尖拽的红透,一边拉一边冷道,“给我字字句句说清楚了!”

杨邵瑜果真率先认输了,他痛的唔了一声,不复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松手…别揪我了!郡主行行好放我一马…”攻玉方不情愿地松开手,看着杨邵瑜抬起两指轻揉自己的耳尖,问:“到底怎么回事?”

“你我自幼相识,前些日子陛下便旁敲侧击问了问我是否愿意娶你,我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他话头戛然止住,挑了挑眉,“不过永安郡主相貌非凡,我想了想倒也不是不行,这才答应了陛下。”

还没说完,便被攻玉赏了一个白眼,正又想抬手去揪,杨邵瑜忙道:“等等。”

这下他犹豫了半刻,缓缓开了口:“自打皇兄去世以后,陛下一直未曾有再立太子的意思,二哥曾救过皇兄子女一条性命,但作为报酬,他朝我许了个要求,我答应了。”

“纳你为妻。”

“纳我为妻?”攻玉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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