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校服领口里的阴影(1 / 1)

网络世界的光怪陆离像一场遥不可及的梦,屏幕熄灭,现实那堵灰扑扑的墙就结结实实地撞在眼前。

推开家门,一股熟悉的、混杂着饭菜余味和淡淡潮湿气的味道涌来。客厅里,电视的声音开得老大,正在放一部吵吵闹闹的武打片。弟弟张文涛四仰八叉地歪在掉漆的旧沙发上,一只脚搭着扶手,手里捏着遥控器,眼睛盯着屏幕眨都不眨。他今年十三,个头蹿得飞快,像棵不服管的小树,浑身上下都写着“别惹我”三个字。

厨房传来锅铲碰撞的声响,妈妈围着那条洗得发白的碎花围裙,正把最后一点菜盛进盘子。“回来了?洗洗手,准备吃饭。”她头也没回,声音平平的,没什么起伏,像在完成一道既定程序。

“嗯。”我低低应了一声,换鞋,尽量放轻脚步,想贴着墙边溜回自己那个小小的隔间。

“姐!”张文涛的眼睛像装了雷达,猛地从电视上移开,精准地锁定我。他嘴角一撇,露出那种我熟悉又厌恶的、带着点恶意的笑,故意拖长了调子,“又去网吧吸‘仙气儿’啦?味儿都带回来了,一股子烟油子加臭脚丫子味!”

我脚步一顿,没理他,只想快点消失。

他却不依不饶,从沙发上弹起来,几步就蹿到我面前,挡住去路。他比我高一点了,带着青春期男孩特有的那种蛮横劲儿。“喂,跟你说话呢!聋了?”他伸手就来扯我的校服外套。

“滚开!”我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挥开他的手,声音因为紧张和愤怒有点尖利。

“哟,脾气不小!”张文涛被我挥开,反而更来劲了,像发现了什么新玩具。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不怀好意地在我脖子附近逡巡。我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脖子,想把那该死的领口再往上提一提。

晚了。

他动作快得像猴子,趁我抬手格挡的空隙,另一只手“唰”地一下,精准地扯开了我国服衬衫最上面的那颗纽扣!那颗被我每天早晨都仔细扣好、仿佛能锁住所有羞耻的纽扣,在他蛮力下轻易崩开了。

领口豁然敞开了一小片。

“哈哈!让我看看你的‘游泳圈’!妈说不是病,就是胖呗!胖猪!”张文涛得逞地怪笑起来,手指还贱兮兮地想往我脖子那里戳。

一股冰冷的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彻骨的寒意和灭顶的羞耻。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耳朵里嗡嗡作响,盖过了电视的喧闹。我猛地后退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我死死捂住那敞开的领口,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颤抖。眼睛死死瞪着张文涛那张写满恶作剧快意的脸,喉咙里像堵着一块烧红的炭,灼痛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急促而压抑的喘息。

“文涛!你干什么!”妈妈端着菜盘子从厨房出来,正好撞见这一幕。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被琐事磨砺出的尖锐疲惫,“张文澜!你捂什么捂!说了多少遍,天生的东西,不痛不痒,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她把盘子往饭桌上重重一放,汤汁溅出来几滴,“吃饭!都给我消停点!你爸在外面累死累活,你们在家就不能让我省点心?”

她的话像冰冷的钢针,一根根扎进我捂着脖子的指缝里。不痛不痒?是啊,生理上或许真的不痛不痒。但那种感觉……

我永远忘不了小学毕业那天。六月的太阳明晃晃的,像要把人烤化。大家穿着崭新的、雪白的短袖校服衬衫,排着队等着拍毕业照。兴奋的叽喳声环绕着我,我却觉得浑身发冷。站在我前排的一个女生,梳着高高的马尾辫,突然回过头,目光像小刀子一样飞快地在我脖子上刮了一下,然后凑到旁边另一个女生耳边,用手掩着嘴,发出一串压抑又清晰的嗤笑声:“快看快看,她脖子……啧啧,像套了个救生圈!真吓人!”

那几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瞬间刺穿了我所有的伪装。旁边几个女生的目光立刻聚拢过来,带着好奇、惊讶,然后是毫不掩饰的嫌恶和窃笑。我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一直烧到耳根,脖子那一圈皮肤仿佛也着了火,又烫又胀。我下意识地拼命缩着脖子,想把那耻辱的印记藏进肩膀里,可越缩,似乎越显得笨拙可笑。

“咔嚓!”

摄影师按下了快门。照片洗出来那天,我几乎是颤抖着找到自己的位置。在一张张洋溢着青春、被阳光照耀得几乎发光的笑脸里,只有我,僵硬地梗着脖子,脸色苍白。最刺眼的,是那雪白挺括的校服衬衫领口下方,一道无法忽视的、深色的阴影,沉沉地压在那里,像一个丑陋的烙印,一个醒目的靶心。那圈阴影仿佛有生命,在照片定格的瞬间,吸走了我身上所有的光,把我牢牢钉在了羞耻柱上。那感觉,比被张文涛当众扯开领口还要恐怖千百倍——那是被永久记录下来的、无法磨灭的“证据”。

从此,领口成了我的战场。无论春夏秋冬,校服衬衫最上面那颗纽扣,永远扣得严丝合缝,紧得有时会勒得我微微窒息。布料摩擦着那块皮肤,时间久了,甚至会磨出浅浅的红痕。夏天再热,我也绝不肯松开一丝一毫,汗水顺着脖颈流下,浸湿领口,黏腻难受,但比起暴露那圈“游泳圈”,这点难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妈,”周末,我鼓足了十二分的勇气,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站在正在阳台上晾衣服的妈妈身后,“能…能给我买件新衬衫吗?就是…那种…领子高一点的。”我不敢提“遮脖子”,只能用手指了指自己校服衬衫的领口,又含糊地比划了一下高度。

妈妈抖开一件湿漉漉的床单,用力甩了甩,水珠溅了我一脸。她皱着眉,回头瞥了我一眼,目光在我紧紧扣住的领口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复杂得像一团理不清的毛线,有无奈,有疲惫,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又要买衣服?你那些衣服不都好好的?领子高?”她叹了口气,把床单搭在晾衣绳上,“高的勒脖子,夏天多热!小姑娘家家的,清爽点不好吗?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

“可是…”我喉咙发紧,后面的话被堵得死死的。我想说毕业照,想说那些笑声,想说张文涛的羞辱,想说每一次走在人群中时那如芒在背的感觉。可看着妈妈被家务磨得粗糙的手指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倦意,所有的话都变成了沉甸甸的石头,压在舌尖,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过了几天,妈妈下班回来,手里拎着个塑料袋。她没说话,只是把袋子递给我,又转身去忙活了。我打开袋子,里面是一件新衬衫。不是我想象中能完全遮盖的高领,但领子的确比校服衬衫高一些,硬挺一些,布料也厚实一些。

我默默换上,走到家里那块模糊的穿衣镜前。镜子里的人影有些扭曲,但我还是紧张地审视着。新衬衫的领子努力地向上延伸,刚好能卡在那圈阴影最上缘的边界,勉强将它压在了衣领之下,只留下一个若隐若现的、不那么清晰的轮廓。虽然离我梦想中“完全消失”的效果还很远,但至少,那刺眼的“靶心”被藏住了大半。

我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一遍又一遍地抚平领口的褶皱,把它弄得服服帖帖,确保没有一丝缝隙。然后,慢慢地,把最上面那颗小小的、透明的塑料纽扣,仔细地扣好。

咔哒。

一声轻响。

那感觉,不像穿上一件新衣,更像是终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聊胜于无的盔甲。一层暂时可以让我在这个坚硬而充满审视的世界里,稍微喘口气的盔甲。虽然我知道,这盔甲脆弱得不堪一击,就像那个虚拟世界里“梦精灵”发来的微光一样,随时可能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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