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结束(1 / 1)

毕业的洪流将我们冲向不同的礁岸。我考进了一家事业单位,朝九晚五,生活像被装进了安稳的轨道。他留在了那座南方的大城市,动态里开始出现西装革履的照片,背景是高档的写字楼会议室,或者觥筹交错的商务宴请。我们之间的时差,不再仅仅是地理上的经纬度,更添了生活的节奏和内容。

那句“等我成功了,你就过来”“我养你”的玩笑话,像一颗被遗忘在口袋深处的糖果,包装纸早已褪色,偶尔想起,也只余一丝淡淡的、虚幻的甜味,迅速被现实的尘埃覆盖。没有人再提起它。那不再是玩笑,更像一个谁也不敢触碰的、沉甸甸的承诺,一个轻易出口就会打破现有平衡的咒语。我们都清楚,那一步需要付出的代价——远离熟悉的土壤,斩断既定的生活,去赌一个未知的明天。而成年人的世界,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为“安稳”标上了越来越高的价码。勇气被时间悄悄风干,只剩下权衡利弊后的沉默。

同步的默契依旧顽固地存在着。某个周五深夜,我刚结束一段维持了十个月的、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恋情,身心俱疲地回到家,手机就震动起来。屏幕上亮着「江屿」。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半。

我接起来,没说话。

那头也是长久的沉默,只有沉重的呼吸声,背景是车辆飞速驶过的呼啸。然后,他沙哑疲惫的声音响起,没有醉意,只有一种深入骨髓的倦:“……分了?”

“……嗯。”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板上,将脸埋在膝盖里。

“我也是。”他简短地说。接着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电流声在耳边嘶嘶作响,仿佛能听到彼此呼吸的沉重。不需要解释,不需要安慰,那种疲惫和空洞,在无声的电波里清晰可辨,沉重地压着彼此的肩膀。我们像两个精疲力竭的旅人,在各自的沙漠里跋涉,偶然通过无线电波,确认对方也还活着,仅此而已。

日子不紧不慢地向前滑动。上班的节奏舒缓,像一条平静流淌的小河。直到遇见陈默。

他是我的同事,本地人,我们在同一家事业单位工作,比我大一岁。第一次我感觉到他的阳光,给我很温暖的感觉,交谈很舒服,没有刻意炫耀,也没有刨根问底的冒犯。他谈吐得体,笑容温和,久而久之的聊天,我们对彼此感觉到不一样的情愫,“我觉得我们挺合适的,”我给我闺蜜这样子介绍着。

路灯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不是江屿那种惊心动魄的俊朗,却有一种令人安心的踏实感。我看着江面上细碎的灯火,又看了看他沉静温和的眼睛,心里那片长久以来喧嚣的风沙,似乎在这一刻奇异地平息了。一种对“尘埃落定”的渴望,压过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对他的表白我轻轻说:“好。”

和陈默确定关系的那天晚上,我把手机通讯录翻到了最底下那个名字——“江屿”。指尖在那个名字上悬停了很久,屏幕的光映着我平静无波的脸。然后,我点开编辑,将备注名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只留下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江屿」二字。动作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豫。像关上了一扇通往风雨飘摇世界的门。屏幕暗下去的瞬间,心里某个角落似乎也随之彻底安静了下来。

日子像被按下了快进键。和陈默的相处平和而有序。我们一起逛超市,讨论晚餐的菜谱;周末去看新上映的电影,在散场后交换平淡的看法;节假日拜访彼此父母,气氛融洽。他会在下雨天提前到单位门口接我,记得我例假时不喝冰饮的习惯。没有惊心动魄,没有患得患失,只有一种被温水包裹的妥帖和安心。我渐渐习惯了这种节奏,习惯了陈默身上淡淡的烟草味道和他掌心稳定的温度。那些关于楼梯转角、醉酒电话、同步失恋的记忆,被妥善地折叠、压平,放进了心底某个落满灰尘的角落。我以为它们已经褪色、凝固,再也不会翻涌。

直到那个深夜。

在我和陈默在一起第二年,我沉沉的梦境被一阵锲而不舍的震动声撕裂。那声音执着地在床头柜上嗡鸣,像一只焦躁的蜂,顽固地钻进混沌的意识里。我烦躁地皱着眉,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摸索着抓起手机。刺眼的屏幕光在黑暗中亮起,瞬间灼痛了惺忪的睡眼。时间显示:凌晨二点十七分。

屏幕上跳动着的名字,像一道突如其来的闪电,狠狠劈开了沉寂的夜晚——「江屿」。

那两个字,像带着电流,瞬间窜过我的手臂,直击心脏。睡意被惊得无影无踪。心脏在胸腔里失重般狂跳起来,咚咚咚地撞击着肋骨,声音大得盖过了窗外空调外机低沉的嗡鸣。

他多久没打来了?两年?还是更久?自从我屏蔽了他的一切动态,这个名字就彻底从我的生活里消失了。这个深夜的来电,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

我死死地盯着屏幕上不断闪烁的名字,指尖冰凉,微微颤抖。接?还是不接?

无数个念头在脑海里疯狂翻涌。他喝醉了?他又失恋了?他遇到了天大的麻烦?还是……他终于要说什么了?那句我们彼此默契地藏了八年、谁也不敢先捅破的话?

手指悬在绿色的接听键上方,微微发着抖。只需要轻轻一点,就能重新接通那个被强行切断的世界。那个充满了不确定性、痛苦拉扯却也刻骨铭心的世界。

手机在掌心持续震动,带着一种烫人的热度。床头的小夜灯散发着微弱昏黄的光,我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指尖没有按下接听,而是决绝地、用力地划向了红色的拒接键。

震动声戛然而止。

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呼吸声,在黑暗中清晰可闻。手机被我反扣在冰冷的床头柜上,发出一声轻响。像盖上了一具棺盖。

我睁大眼睛,望着天花板上模糊的灯影轮廓,一夜无眠。心口那个被强行按压下去的地方,传来一阵阵迟来的、绵密的钝痛。

挂掉电话,指尖却像有自己的意志,不受控制地点开了江屿的朋友圈。

下一秒,指尖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他的空间,就在几分钟前,更新了一张照片。

没有配文,只有一张清晰得刺眼的照片。背景像是在某个高档酒店顶层的旋转餐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照片的主角是江屿和一个年轻女孩。江屿穿着剪裁考究的深灰色衬衫,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眼神却显得有点空,并没有真正落在镜头或身边的女孩身上。而他臂弯里挽着的女孩,穿着一件质地精良、剪裁简约的白色连衣裙。

照片上的女孩笑容明媚,依偎在江屿身边,裙子的白色在璀璨的灯光下干净得晃眼。江屿的目光,隔着屏幕,越过女孩灿烂的笑靥,似乎穿透了时空的阻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而锐利的穿透力,直直地刺向我。那眼神里没有了醉酒的迷茫,没有了深夜的脆弱,只剩下一种近乎残酷的宣告。

心口猛地一阵锐痛,像被无形的冰锥狠狠贯穿。我猛地捂住嘴,踉跄着冲进洗手间,对着冰冷的马桶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冰冷的瓷砖贴着额头,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因为伤心,更像一种生理性的剧烈排斥。那张照片像一道无声的闪电,终于将我们之间最后一点藕断丝连的念想,劈得粉碎。

两年时光,在小安稳的节奏里,像被风吹过的书页,哗啦啦地翻过。

婚礼如期的准备举行。直到那个寻常的周末午后。阳光暖洋洋地洒在客厅地板上。我随手拿起来点开朋友圈,到看到江屿要结婚的消息。指尖在屏幕上顿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轻轻捏了一下,不疼,但带来一种奇异的、短暂的停滞感。我点开那张图片。

窗外,阳光依旧温暖而慵懒,平静地流淌在每一寸熟悉的街道上。楼下传来孩童追逐嬉闹的清脆笑声,还有老人慢悠悠的闲聊声。一切都那么具体,那么安稳,充满了触手可及的烟火气。其实这才是我最想要的。

会有人问过我你爱过江屿吗?我能回答,并没有,他只是我青春的一部分回忆,是我的遗憾,从第一次见到他我就知道,我们是永远不能在一起的,这么多年的纠缠只是我们寂寞时候的安慰剂,各求所需罢了。我爱陈默吗?是爱,我是个很自私的人,如果不是爱,不会走到婚姻的殿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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