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房的门“哐”地一声被甩上了。
周兰一把甩开陈灵儿的手,那劲儿大得,让小姑娘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她死死盯着自己的女儿,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声音又低又狠:“没用的东西!一块破布都弄不回来,倒被个老太婆给吓破了胆!”
陈灵儿揉着发红的眼圈,忽然一把拽住她娘的衣袖,牙一咬,压着嗓子说:“娘,我……我有个法子,保管让大房吃个哑巴亏……”
她凑到周兰耳朵边,叽里咕噜就把昨晚瞅见陈念鬼鬼祟祟进灶房的事儿给秃噜了个干净。
周兰听着听着,脸上的火气居然消了,眼珠子滴溜一转,嘴角咧开一个淬了毒的笑。
“好!明儿个就让那小丫头片子当着全村人的面丢尽脸,也让那死老太婆瞧瞧,她护着的宝贝金孙,到底是个什么德性的玩意儿!”
……
天才刚透出点鱼肚白,陈家院里就炸开了一嗓子嚎。
“哎哟我的天杀的啊!哪个挨千刀的,偷了我的米和肉啊!”
周兰头发乱得跟鸡窝似的从屋里冲出来,扑通就坐倒在院子当中的泥地上,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扯着嗓子干嚎,那架势,活像是天塌了。
“没法活了,这日子是过不下去了!昨儿我家灵儿想吃口鸡蛋羹,就被那个丧门星给抢了!今儿倒好,直接摸进屋里偷东西了!这是存心要逼死我们二房啊!”
她这么一嗓子,就把昨天今天的事儿全搅和在一块儿,明摆着是把矛头往大房身上指。
陈建国和刘芬两口子闻声跑出来,俩人都给整懵了。
陈建军也赶紧跑上前,想去扶他那个满地撒泼的婆娘。
“你先别哭了,到底丢了啥呀?”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陈秀英呢,不紧不慢地踱出屋,就那么斜靠在门框上,跟看戏似的,冷眼瞧着。
瞧着周兰那做派,她心里门儿清:这鱼啊,算是上钩了。
这时,周兰顺势把女儿陈灵儿给拉了起来。
陈灵儿揉着通红的眼睛,怯生生地扯了扯她娘的衣角,那声音不大不小,却刚好够院里所有人都听个一清二楚。
“娘……你别怪念念姐……”
“我……我昨晚起夜,好像看见她……一个人偷偷去了灶房……我还以为她饿了,就没敢吱声……”
这话一出来,院子里登时鸦雀无声。
刷的一下,满院子人的眼光,全跟刀子似的扎在了刚被吵醒、正迷迷糊糊揉着眼睛走出屋门的陈念身上。
陈念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光看大家那眼神,一张小脸“唰”地就白了,丁点血色都没有。
“好你个小偷!白眼狼!”
周兰立马跟打了鸡血似的,一把甩开想拉她的男人,三两步窜到陈念跟前,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昨天抢蛋羹吃还不够,今天就学会偷米偷肉了?你爹娘就是这么教你的?教出你这么个手脚不干净的玩意儿!”
“我没……我没有偷!”
陈念吓得一个劲儿往后躲,眼泪在眶里打转,求救似的望着自己的爹娘。
“没有?没有就让我搜!”
周兰哪听她辩解,蛮横地推开护在女儿身前的刘芬,一头就冲进了大房那间又暗又破的屋子。
“要是搜不出来算我瞎了眼!”
屋里头立马传来一阵乒乒乓乓翻箱倒柜的动静。
没多大功夫,周兰就举着个破布包冲了出来,走到院子正中,“啪”地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布包散开,一小捧白花花的大米和一小块腊肉骨碌碌滚了出来。
“都来看看!大家都来看看!人赃俱获!这就是证据!”
周-兰双手往腰上一叉,嗓门又尖又利:“偷家里的东西自己藏起来吃独食!这种没家教的东西,就该把手给打折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偷!”
陈念彻底傻了,就那么直愣愣地盯着地上的米和肉,浑身抖得筛糠似的,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真不晓得这东西怎么会跑到自己床底下的。
刘芬紧紧抱着女儿,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不是的……我家念念不会干这种事……肯定是有人害她!”
“害她?谁有那闲工夫害她个丧门星!”
周兰不依不饶,把陈灵儿拉到身前当挡箭牌。
“我们家灵儿亲眼瞧见的!难道她还会撒谎不成?”
陈灵儿立马挤出几滴猫尿,可怜巴巴地望向一直没吭声的陈秀英。
“奶奶……我真不是有意的……我就是担心念念姐饿坏了……”
被吵醒的左邻右舍隔着篱笆墙指指点点,看陈念一家的眼神里,全是鄙夷。
周兰见状,愈发得意,指着自己男人就喊:“建军,你还愣着干啥?去找绳子来,今天非得好好教训教训她不可!”
就在这时,一直没作声的陈秀英,动了。
她迈着步子走到院子中间,蹲下身,捻起几粒白米在指尖搓了搓,又拿起那块腊肉,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
然后,她站起来,视线在院里扫了一圈,最后定在了周兰那张得意忘形的脸上。
“这米,是我昨天托人从镇上换的。这肉,也是。”
整个院子,死一般的寂静。
周兰脸上那股子嚣张气焰,一下子就僵住了,活像大白天见了鬼。
陈秀英的眼神冷得能掉冰渣子,从周兰脸上,又缓缓挪到她身后头脸已经惨白的陈灵儿身上。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是头一回见着这么稀奇的事儿。”
她声音不高,可院里每个人都听得真真切切。
“东西是我的,我这个当主人的还没说丢,倒有人先跳出来,帮我把贼给抓着了。”
“周兰,你来说说,你是怎么知道我这米和肉,是昨晚丢的?”
她不等周兰张口,就扭头冲着已经看呆了的大儿子喝道:“建国!去!把院门关上!把门栓插上!”
陈建国一个激灵回过神,立马冲过去,“哐当”一声关上大门,那门栓落下的闷响,一下下全砸在了周兰母女的心尖上。
陈秀英转过身,看着她们娘俩,脸上居然泛起点笑意,可那笑,看得人从脚底板往上窜凉气。
“行了。”
她拍了拍手上的灰。
“门关上了,谁也别想走。今天咱们就在这院里,好好说道说道。”
她盯着面无人色的周兰,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不过,不是审小偷。”
“是审那个在背后嚼舌根、栽赃嫁祸的,看看是谁家养出了这么个黑心烂肠子的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