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还没来得及驱散宿舍里的睡意,就被楼下一阵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彻底击碎。
“我爱你——爱着你——就像老鼠爱大米——”
一把破锣嗓子,配上一把走音的破吉他,魔音贯耳,杀伤力堪比生化武器。
林晚晚猛地从床上坐起来,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短发,眼神里充满了起床气,整个人都散发着“别惹我”的低气压。
“我的天,这又是哪个系的勇士在发情?”
乔菲菲第一个从床上探出头,脸上敷着面膜,声音含糊不清,但眼睛里闪烁着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她几步冲到阳台,扒着栏杆往下看。
“哟,阵仗还不小,玫瑰花,蜡烛心,就是这男主……长得有点磕碜。”
宋伊也被吵醒了,她打着哈欠走过去,看了一眼,评价言简意赅。
“普信男,鉴定完毕。”
楼下的歌声还在继续,已经从《老鼠爱大米》进化到了《求佛》,悲壮得像是要当场圆寂。
林晚晚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她只想安安静静地苟到毕业,为什么总有傻逼来打扰她的清修?
她没兴趣看热闹,只想下楼把那个噪音制造源的电闸给拉了。
就在这时,楼下那哥们儿一曲唱罢,深吸一口气,用尽了丹田之力,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呐喊。
“导演系402宿舍的林晚晚同学!”
“我喜欢你很久了!做我女朋友吧!”
“……”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阳台上,乔菲菲脸上的面膜差点裂开,她僵硬地转过头,目光像X光一样把林晚晚从头到脚扫了一遍。
宋伊嘴巴张成了“O”型,手里的哑铃“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宿舍里,唯一还在敲键盘的蒋玥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理性的光。
林晚晚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
她感觉自己不是被表白了,而是被公开处刑了。
楼下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学生,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射向402的阳台,像探照灯一样。
“晚晚,可以啊你,什么时候勾搭上这么一位……呃,情种?”乔菲菲的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
林晚晚扯了扯嘴角。
她想说,她连这人是圆是扁都不知道。
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让这场闹剧立刻结束。
在三位室友震惊的注视下,林晚晚趿拉着拖鞋,面无表情地走出了宿舍。
她下楼了。
围观的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一条路。
那个抱着吉他的男生看到她,眼睛瞬间亮了,激动得满脸通红。
“晚晚!你下来了!我就知道你对我不是没有感觉的!”
林晚晚走到他面前,站定。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长相普通,穿着普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我是路人甲”的气息。
挺好的,看起来就没什么攻击性,也不像是有钱的变态。
“同学。”
林晚晚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每个人的耳朵里。
“谢谢你的喜欢。”
她顿了顿,语气平静无波。
“但是,我不喜欢你。”
“以后不要再做这种事了,影响别人休息。”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没有半分欲拒还迎。
干脆利落,一刀切断了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男生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涨红变成了煞白。
他手里的吉他,都抱不稳了。
林晚晚没再看他一眼,转身,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重新走回了宿舍楼。
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身后,是死一般的沉寂,和那颗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
下午。
那场失败的表白,成了宿舍里最新的谈资。
林晚晚戴着耳机,假装听不见乔菲菲对自己“注孤生”的精准吐槽。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蓝钻会所,顶楼天际套房,晚上八点。】
林晚晚的瞳孔骤然紧缩。
蓝钻会所。
这个名字,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尘封的、最不堪的那段记忆。
她死死地盯着那行字,指尖冰凉。
是谁?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她的肋骨。
“嗡——”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第二条短信接踵而至。
【我可以帮你解决顾子昂。】
【让他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
短信的末尾,没有署名。
但林晚晚知道他是谁。
除了那个高高在上的,将一切都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还能有谁?
顾霆渊。
那个将原主灌下药,又亲手推入地狱的罪魁祸首。
他居然主动联系自己了。
林晚晚的后背,瞬间被一层冷汗浸透。
这是一个陷阱。
绝对是一个陷阱!
她逃了这么久,躲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离这群疯子远一点。
可现在,他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还抛出了一个她根本无法拒绝的诱饵。
解决顾子昂。
那个让她夜夜噩梦,那个让她一想起来就浑身发抖的男人。
如果……
如果顾霆渊说的是真的呢?
林晚晚的心,乱了。
她就像一个在沙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明知道眼前的绿洲是海市蜃楼,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想要奔过去。
她点开手机银行,看着那一长串数字,第一次感觉到了无力。
这些钱,在顾家那种真正的庞然大物面前,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她根本没有拒绝的资本。
去,是羊入虎口。
不去,是坐以待毙,等着被顾子昂那条疯狗找上门来,然后被慢慢玩死。
两杯毒酒,她必须选一杯喝下去。
林晚晚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的慌乱已经尽数褪去,只剩下一片冷静的、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她拿起手机,给那个号码回了两个字。
【等我。】
与其被动地等待审判,不如主动走进牌局。
她倒想看看,这位原书的男主角,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夜色如墨,将整个C市都浸染成了浓稠的黑。
出租车稳稳停在蓝钻会所那片流光溢彩的灯火前。
林晚晚付钱,推门下车。
晚风袭来,一股让她毕生难忘的、奢靡到腐烂的气息钻进她的鼻腔。
她穿着地摊上淘来的白T恤和牛仔裤,脚下一双帆布鞋。
像一滴清水,滴进了这锅滚沸的油里。
门口的侍应生眼底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鄙夷,但职业化的微笑依旧挂在脸上。
直到,他看清了她的脸。
“林……林晚晚?”
侍应生脸上的表情,像是大白天活见了鬼。
林晚晚朝他扯了扯嘴角,一个算不上笑的弧度,权当打了招呼。
她没走那条熟悉的员工通道。
大厅的水晶吊灯光芒万丈,刺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那不是林晚晚吗?他怎么还有脸从正门进来?”
“卧槽,真是他!不是早就被顾二少玩废了,然后被开除了吗?”
“你看他穿的那身,加起来有一百块吗?怎么混进来的?”
那些窃窃私语像黏腻的蛛网,从四面八方缠绕过来。
林晚晚充耳不闻,目不斜视,径直走向电梯。
一个大堂经理模样的男人快步拦住她,假笑问道。
“晚晚啊,好久不见,怎么有空回来看看?”
林晚晚记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