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当朝呕血。
这个消息,像一场十二级的地震,在短短半个时辰内,撼动了整座京城。
议政殿内,死一般的寂静被瞬间打破。
“快!传御医!快传御医!”内阁首辅,年过六旬的刘承恩第一个反应过来,声音都变了调。“护驾!护驾!”殿前将军拔出佩刀,紧张地护在顾长渊身前,一双鹰眼警惕地扫视着殿内每一个角落。
百官乱作一团,有人惊慌失措,有人交头接耳,更有人在人群的掩护下,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光芒。
顾长渊却在震天的喧哗中,一把推开了所有试图搀扶他的手。
他缓缓地、一寸一寸地直起身,用手背,极其缓慢地擦去嘴角的血迹。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冷冷地扫过殿内每一个人的脸。
凡是被他目光所及的大臣,无不心头一凛,瞬间噤声,垂下头去,仿佛被扼住了喉咙。
前所未有的威压,混合着血腥气,笼罩了整座大殿。
“本王无事。”他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议事……继续。”
说完,他便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转身,一步一步,走出了议政殿。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松,只是那略显踉跄的步伐,泄露了他此刻已是强弩之末。
王府内,气氛压抑得仿佛能滴出水来。
“都滚出去。”
顾长渊将所有人都赶出了卧房。
房门被关上,隔绝了所有关切的目光。
他脱力般地跌坐在椅子上,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股几乎要将他撕裂的剧痛,正在缓缓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和疲惫。
他知道,那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又一次从鬼门关前,被拖了回来。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是无尽的森寒与暴戾。
想死?没那么容易。
在本王找到你之前,你这条贱命,比本王自己的还要金贵。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平静得可怕。他知道,常规的搜捕,已经不可能找到那个狡猾的敌人。对方既然能用这种诡异的手段伤到他,就绝不会轻易暴露在明面上。
他必须……换一种方式。
“来人。”
暗卫首领悄无声息地出现。
“传令下去。”顾长渊的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将京城所有最好的伤药,特别是能吊命的千年老参、雪莲之类的珍品,全部给本王收缴上来。”
暗卫首领一愣,不解其意。
顾长渊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然后,放出风声去。就说本王身染怪病,需以珍稀药材为引,遍请天下名医。若有能人异士能揭了这皇榜,赏黄金万两,封万户侯。”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嗜血的光:“但若有人,在这风口浪尖上,敢私藏哪怕一片参须,或者去黑市求购伤药……”
“杀无赦。”
这不是在寻医,这是在索命!
他要断了那个人的所有生路!
他要让那个人,在伤痛和绝望中,无药可医,无处可藏,只能眼睁睁地等着伤口腐烂,等着生命流逝。
他要逼那个人,主动从阴沟里爬出来!
废弃的杂物房内。
苏晚又一次从昏迷中醒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扔进了一个滚烫的蒸笼,五脏六腑都在燃烧。高烧,已经持续了三天三夜。
“丫头,你再撑撑,再撑撑……”魏公公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他将一块用冷水浸过的布,敷在苏晚滚烫的额头上,但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苏晚的伤口,已经烂得深可见骨,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她知道,自己快要死了。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撕心裂肺的咳嗽,猛地从她喉间冲出。她咳得浑身抽搐,每一次,都像要把心肺都咳出来。
“噗——”
一口黑血,喷在了床前的地上。
魏公公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她,手忙脚乱地替她擦拭。
然而,诡异的是,这口黑血喷出之后,苏晚那股仿佛要将她烧成灰烬的灼热感,竟然奇迹般地……消退了些许。
她混沌的意识,也清明了一瞬。
她不知道,就在她咳血的同一时刻,远在摄政王府的顾长渊,正端着一碗御医开的安神汤。
就在汤药即将入口的瞬间,他毫无预兆地,将那碗黑色的药汁,尽数喷了出来。
喷得满身满脸,狼狈不堪。
“王爷!”
伺候的下人吓得魂飞魄散,跪了一地。
顾长渊却怔住了。
他没有感受到任何不适,那口“血”,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样。
他缓缓抬起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药汁,放在鼻尖轻嗅。
浓烈的药味。
不是血。
他猛地站起身,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明白了!
这该死的诅咒,是双向的!
不仅仅是痛苦,那个人所承受的一切——喝药、受伤、甚至……死亡,都会在他身上,以某种形式重现!
一个疯狂的、大胆的念头,在他脑中形成。
如果……他现在自残呢?
如果他用刀,划破自己的手臂,那个人,是不是也会在遥远的地方,流血不止?
他可以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坐在这里,慢慢地折磨自己,就能让那个藏在暗处的老鼠,在无声无息中,流干最后一滴血!
这个念头,让顾长渊兴奋得几乎要战栗起来。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那锋利的剑刃,在灯火下闪着森冷的光。
他举起剑,对准自己的左臂,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却不是从他口中发出。
而是从皇城角落里,那间破败的杂物房里!
苏晚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左臂。
那里的衣袖,被一道无形的力量划破,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凭空出现!鲜血,瞬间染红了她的手臂!
“怎么回事?!”魏公公大惊失色,连忙撕下自己的衣摆,想要为她包扎。
可那伤口,就像一个无法堵住的泉眼,无论他怎么按,都血流不止。
苏晚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如纸。
她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随着那不断流出的血液,被快速抽干。
“顾长渊……”她死死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
是他!一定是他!
这不是普通的伤,这是巫蛊!是诅咒!这个魔鬼,他不仅要她死,还要她在死前受尽世间最诡异的折磨!
滔天的恨意与恐惧,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摄政王府。
顾长渊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浅浅的伤口,感受着血液流失带来的、轻微的眩晕感,脸上露出了一个快意的、残忍的笑容。
他找到了。
他找到了折磨那个人的方法。
一个比任何酷刑都更有效,更恶毒的方法。
他甚至不需要知道那个人是谁,在哪里。他只需要坐在这里,就能让那个藏在暗处的老鼠,在无声无息中,流干最后一滴血!
他缓缓举起剑,准备划下第二道伤口。
然而,就在剑锋即将触及皮肤的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磅礴浩瀚的暖流,毫无预兆地,从他心口处轰然炸开!
那不是温柔的抚慰,那是一股霸道得近乎蛮横的生命精气,强行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连日来的疲惫、钝痛、灼热感,在这股暖流的冲击下,竟被一扫而空!他甚至感觉到,自己手臂上那道正在流血的伤口,都开始微微发痒,有了愈合的迹象!
“这是……”
顾长渊举剑的手,僵在了半空。脸上的残忍笑意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震惊与贪婪。
他愣住了。
因为,就在同一时刻,杂物房内,魏公公看着血流不止、濒临死亡的苏晚,终于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从怀里,颤抖着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瓷瓶。打开瓶塞,一股奇异的、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丫头,这是……这是你父亲当年,从一位世外高人手中求得的‘九转还魂丹’,世间仅此一颗。”魏公公的眼中,满是痛惜与不舍,“本想留着自己吊命……罢了,罢了!苏将军的恩情,咱家今日,便还了!”
他将那颗散发着莹莹微光的丹药,小心翼翼地,送入了苏晚的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化作一股磅礴的暖流,瞬间涌向苏晚的四肢百骸。她手臂上那道诡异的、血流不止的伤口,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止住了血!
顾长渊感受着体内那股充沛到几乎要溢出来的生命力,眼中的杀意,缓缓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比杀意更可怕千百倍的、志在必得的占有欲。
原来,那个藏在阴沟里的老鼠,身上还藏着这样的惊天至宝。
杀她?
太便宜她了。
他要找到她,抓住她,将她像金丝雀一样锁起来。他要将她身上所有的秘密,连同这份能起死回生的力量,全部……据为己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