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搜寻(1 / 1)

薛衍的命令如同最狂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薛王府在关州乃至整个北境布下的所有隐秘力量。沉寂了三年、如同冬眠巨兽般的庞大网络,在这一刻被彻底唤醒,带着一种近乎毁灭性的急切,扑向了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流沙河荒漠。

精锐的暗卫、乔装的探子、潜伏多年的暗桩,甚至一些与王府有着隐秘利益往来的边地势力,都收到了不惜一切代价、不计任何后果的指令。目标只有一个:流沙河外围,三年前,一个神志不清的“画像中人”。

消息被严格封锁在薛衍核心圈子的几人之中,连薛长瑢和陶静姝都未曾告知详情。薛衍深知,一丝一毫的风声泄露,都可能引来太子致命的窥探和破坏。王府本就艰难维持的局面,经不起任何额外的风险,尤其是涉及到那个名字——那个能让他瞬间失去所有理智的名字。

他依旧坐镇王府,处理着堆积如山的公务和来自太子的刁难。批阅文书的朱笔换了一支又一支,他强迫自己专注于那些冰冷的文字和数字,计算着如何从太子爪牙的盘剥中为北境将士挤出最后一粒粮草。然而,书房里的空气却像凝固的铅块,沉重得让人窒息。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灵魂早已不在京都。他的心,连同那封被血和泪浸染的绝笔信,早已飞越千山万水,被那片无情的流沙死死攥住。每一次烛火摇曳,都像是流沙河的风在呼啸;每一次更漏滴答,都像是倒计时,宣告着希望可能再次幻灭的临近。

他变得更加沉默,眼神深处翻涌的,不再是单纯的死寂和复仇的火焰,而是一种被巨大希望与恐惧反复撕扯的煎熬。他无法入睡,只能依靠更严苛的修炼来麻痹神经,汗水浸透衣衫,旧伤在阴冷的冬夜里钻心地疼,但身体的痛楚远不及心中那悬于一线、随时可能崩断的弦带来的折磨。

“阿宁……”寂静的深夜里,这个名字无数次在他干裂的唇边无声滚动。他紧握着胸口的位置,那里藏着纸条和绝笔信,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灼伤冰冷的皮肤。是生?是死?是陷阱?还是……上天垂怜的一线生机?

等待,成了最残酷的凌迟。

**关州,流沙河外围。**

寒风卷着砂砾,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天地一片昏黄,视野所及尽是单调而绝望的荒芜。嶙峋的怪石如同巨兽的骸骨,散落在无垠的沙海边缘。这里,是生命的禁区,是地图上被浓重阴影覆盖的死亡之地。

几批王府的精锐暗卫,如同融入沙尘的幽灵,顶着肆虐的风沙,一寸一寸地搜索着。他们的动作迅捷而谨慎,目光锐利如鹰,不放过任何一块岩石的阴影、任何一处可能遮蔽的洼地。风沙掩盖了太多痕迹,三年的时间更是足以抹平一切。线索渺茫得如同大海捞针。

根据纸条上模糊的指向,他们重点搜寻着靠近乱石区域的外围地带。终于,在一个背风的巨大岩石缝隙深处,暗卫统领亲自带人,发现了一些极其微弱的、被风沙掩埋了大半的痕迹——几块似乎被刻意堆叠、用来挡风的石头,石缝深处残留着一点点早已干涸发黑、难以辨认的污迹(可能是血迹或某种汁液),旁边还散落着几片几乎被风化的、看不出原貌的兽骨碎片。

没有尸体,没有衣物残片,更没有活人的踪迹。只有这一点点微不足道、几乎可以忽略的“人类活动”痕迹,证明着纸条上那个“惊鸿一瞥”的猎户所言,或许并非完全的空穴来风。

暗卫统领的心沉了下去。这痕迹太模糊,太微弱了。它既指向了“存在”,也指向了“消亡”。他小心翼翼地收集了所有能找到的碎片和沾染了污迹的沙土,用油纸仔细包好。他不敢想象,当这份包含着巨大失望的“证据”呈递到世子面前时,会引发怎样的风暴。

**与此同时,通往关州的崎岖官道上。**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在风雪中艰难前行。车辕上,车夫裹着厚厚的皮袄,呼出的气息瞬间凝结成白霜。车厢内,陶言奚靠坐在颠簸的车壁上,膝上摊着那本泛黄的诗集,手指轻轻拂过林晚棠娟秀的字迹。他的眼神却并未落在书页上,而是穿透晃动的车帘,投向北方那片未知的苍茫。

离京已有数日,心头的重负并未减轻,反而在孤独的旅程中更加清晰。父亲的震怒、母亲的泪眼、妹妹静姝无声的挽留,以及朝堂同僚们可能的惊诧与嘲笑,都已被他抛在身后。此刻占据他全部心神的,是关州的风雪,是流沙河的传说,是那个渺茫得近乎虚幻的可能性。

他选择的路线刻意避开了大路和驿站,宁愿忍受更多的颠簸与危险,只为减少暴露的风险。他深知,自己辞官离京的举动必然会引起各方关注,尤其是东宫的警觉。他必须快,必须悄无声息地融入那片死亡之地。

“许佑宁……”这个名字在他心中默念,带着无尽的愧疚和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找到她的希望更是渺茫,但他必须去。哪怕只是靠近她消失的地方,哪怕只是确认她最终的归宿,哪怕只是……让自己的灵魂在风雪中得到片刻的安宁。晚棠老师的眼睛仿佛在诗集的书页上静静注视着他,无声地催促着他前行。

车轮碾过积雪,发出单调的咯吱声。陶言奚闭上眼,疲惫的面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清瘦。前路漫漫,风雪载途。他像一个孤独的朝圣者,向着心中的炼狱之地,义无反顾。

**京都,东宫。**

太子萧景睿斜倚在铺着白虎皮的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佩,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冷笑。他的面前,恭敬地垂首站立着一个身着便服、气息阴冷的心腹。

“哦?薛衍那条疯狗,突然把爪子伸向了关州流沙河?”萧景睿的声音带着玩味,眼神却锐利如刀,“还动用了那么大的力量?连埋在沙子里的耗子都惊动了?”

“是,殿下。”心腹的声音低沉,“我们的人发现薛王府在关州的暗线活动异常频繁,目标似乎都指向流沙河外围。动作很大,很急,像是在找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或人。而且,他们封锁消息的手段非常严密,我们的人也只能捕捉到一些外围的异常。”

“流沙河……三年前……”萧景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榻沿,眼神变得幽深,“有趣。那个地方,除了沙子就是死人骨头,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兴师动众?除非……”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一个他以为早已被风沙彻底埋葬的名字。一丝疑虑和警惕瞬间掠过心头。

他绝不允许任何意外发生!尤其是与那个女人有关的意外!薛衍的疯狂已经够麻烦了,如果再加一个“死而复生”的变数……

“还有一事,殿下。”心腹继续禀报,“左相府那边传来消息,陶言奚……辞官了。就在两日前,与左相大吵一架后,孤身离京,方向……似乎也是西北。”

“陶言奚?”萧景睿猛地坐直身体,眼中寒光大盛,“他也去了西北?关州方向?”这个消息比薛衍的动作更让他意外和警觉。陶言奚,这个一向以沉稳理智著称、被视为陶家未来希望的陶二公子,竟然也在这个节骨眼上抛下一切去了那个鬼地方?

薛衍,陶言奚……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目标竟然都指向了关州流沙河?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萧景睿心中迅速成型。难道……那个本该死透了的许佑宁,真的还阴魂不散?甚至可能落入了某些人的视线?薛衍得到了消息,而陶言奚……难道也知道了什么?或者,他是因为别的?为了林晚棠?

无论是哪一种,都意味着巨大的变数和潜在的危险!薛衍本就恨他入骨,如果再加上一个许佑宁……萧景睿感到一阵寒意。而陶言奚的介入,更是将陶家这个庞然大物也隐隐牵扯了进来。

“查!”萧景睿的声音陡然变得森冷刺骨,再无半分玩味,“动用我们在关州所有的人手!给孤盯死流沙河!盯死薛衍和陶言奚派去的每一个人!弄清楚他们到底在找什么!尤其是关于……三年前那个女人的任何风声!”

他眼中闪烁着狠戾的光芒:“另外,给孤找!找到当年参与过‘处理’许佑宁那件事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给孤把当年流沙河附近所有可能接触过、看到过任何异常的人,都梳理一遍!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绝不能让任何不该存在的‘东西’,再出现在这世上!”

“是!属下明白!”心腹感受到太子语气中浓烈的杀意,心中一凛,立刻领命而去。

奢华温暖的东宫书房内,只剩下萧景睿一人。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空,手指无意识地收紧,玉佩几乎要嵌入掌心。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隐隐的不安,取代了之前的掌控感。

薛衍的疯狂搜寻,陶言奚的突然辞官离京……这两件事像两块巨石,骤然投入京都看似平静的权谋之湖,激起的涟漪下,是汹涌的暗流和即将到来的滔天巨浪。而风暴的核心,似乎都隐隐指向了那个被风沙掩埋了三年的名字——许佑宁。

“流沙河……”萧景睿低声咀嚼着这个地名,眼神阴鸷,“不管你死没死,孤都要让你……彻底消失!”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威胁到他唾手可得的至尊之位!

**关州,暗卫临时据点。**

昏暗的油灯下,暗卫统领面色凝重地将那个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放在薛衍的书案上。书案后,薛衍背对着他,身影在跳跃的灯影下显得异常孤峭,仿佛一座随时会崩塌的冰山。

“主子,这是我们在流沙河外围乱石区深处发现的……全部。”统领的声音干涩而沉重,每一个字都像在砂纸上磨过,“只有这些。风沙太大,时间太久……没有……没有找到人。也没有其他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空气仿佛凝固了。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

薛衍缓缓转过身。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如同戴着一张冰冷的面具。但那双眼睛——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却翻涌着足以吞噬一切的风暴。希望被硬生生掐灭的剧痛,失望如同寒冰冻结血液的冷冽,以及被命运反复戏弄的滔天怒意,在那双眼中疯狂交织、碰撞!

他死死地盯着那个小小的油纸包,仿佛要透过油纸,看到里面那点微不足道的、象征着绝望的痕迹。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了手。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旧伤疤痕的手,此刻却控制不住地在微微颤抖。

他接过油纸包,动作缓慢得如同慢放的画面。他一层层地、极其小心地剥开油纸,仿佛里面包裹着的是稀世珍宝,而不是风沙中的污迹和枯骨碎片。

当那一点点干涸发黑的污迹和几片风化的碎骨暴露在昏黄的灯光下时,薛衍的身体猛地一震!一股腥甜骤然涌上喉头,被他强行压下。他死死咬住牙关,下颌线绷紧如刀削。

这就是……这就是他倾尽全力、如同疯魔般搜寻数日的结果?这就是那点燃了他死寂心湖、带来撕裂般痛苦与狂喜的一线希望?一堆垃圾?一堆证明着存在过,更证明着消亡的……垃圾?

“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如同濒死野兽般的低吼,终于从薛衍紧咬的齿缝中迸发出来!这声音不大,却蕴含着足以撕裂灵魂的痛苦和毁灭一切的暴戾!他猛地一拳狠狠砸在坚硬的书案上!

“轰!”

厚实的紫檀木书案应声裂开一道狰狞的缝隙!桌上的文书、笔架、砚台被震得四散飞溅!墨汁泼洒,如同泼开的污血!

暗卫统领心头剧震,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单膝跪地,深深低下头,不敢再看主子此刻的模样。

薛衍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如拉风箱。他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落在那些污迹和碎骨上,晕开刺目的红。

希望?多么可笑!多么残忍!

这世间,终究没有奇迹!

阿宁……你果然……还是被这流沙,被这该死的命运,彻底吞噬了么?

冰冷的绝望如同剧毒的藤蔓,再次疯狂地缠绕上他的心脏,比三年前更加窒息,更加冰冷刺骨。那被强行撕开的裂隙,此刻涌出的不是光明,而是更加深沉的、足以将他彻底溺毙的黑暗深渊。

然而,就在这绝望的冰海里,一股更加暴虐、更加不顾一切的毁灭欲,如同沉寂的火山,骤然爆发!

他缓缓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如同地狱的熔岩,看向墙上悬挂的巨大北境舆图,目光死死钉在“流沙河”那三个猩红的字上。

“不够……”他嘶哑的声音如同砂砾摩擦,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这点东西……不够!”

他猛地抬手,指向舆图上的流沙河区域,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玉石俱焚般的疯狂:

“再探!范围扩大十倍!百里!五百里!给本世子把整个关州都翻过来!所有绿洲!所有村落!所有能藏人的地方!所有三年前经过流沙河的人!挖!给本世子掘地三尺地挖!”

“活要见人!死……”他的声音顿住,眼中血色弥漫,仿佛要滴出血来,“死……也要给本世子见到尸骨!完整的尸骨!”

“若这流沙河当真吞了她……那就给本世子——抽干它!”

最后三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倾覆山河、逆天改命的疯狂执念!暗卫统领骇然抬头,看到的是世子眼中那彻底燃烧殆尽理智、只剩下焚尽一切的火焰!

希望破灭的废墟上,滋长出的,是更加极端、更加不顾一切的毁灭与……最后的、绝望的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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