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碎花布的暖意与暗涌的风波(1 / 1)

鸡叫头遍时,林晚秋就醒了。

是怀里的小团子踢了她一脚。孩子睡得不安稳,眉头皱着,嘴里嘟囔着“花花”——大概是昨晚梦见她剪的布花了。林晚秋借着窗缝透进来的月光,看着儿子熟睡的脸,心里软得像团棉花。

床尾堆着些五颜六色的碎布,是昨天从废品站淘来的,用温水洗了三遍,晾得半干,带着股淡淡的皂角香。最上面那块红色的碎花布,是小团子特意捡的,说“妈妈做花花,好看”。

林晚秋轻轻起身,披上衣裳——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褂子,但袖口被她偷偷缝了圈灰色的布条,比原来耐穿多了。她走到床尾,拿起那块红碎花布,在灯下比划着。李嫂说要带图案的小褂子,用这块布剪几朵小花缝上去,肯定受欢迎。

“死懒货!天快亮了还不起来做饭,想饿死我吗?”王桂香的骂声像破锣似的,从堂屋钻进来,“今天把西院那堆柴火劈了,劈不完别想吃饭!”

林晚秋把布料叠好,塞进床底的木箱,又往上面压了件旧棉袄。她摸了摸指尖——昨晚剪布花时被剪刀划了道小口子,现在还贴着片南瓜叶(村里老人说能止血),有点痒。

“知道了。”她应了声,声音平静得像结了冰的河面。

灶房里,王桂香正对着镜子梳头发,见林晚秋进来,撇着嘴说:“张兰昨天来串门,说看见你在废品站捡破烂,丢不丢人?我们老沈家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也不至于让你去捡破烂!”

林晚秋添柴的手顿了顿。张兰的消息倒是灵通,怕不是又在沈建斌面前嚼舌根了。

“那是布料,给小团子做衣服的。”她低头烧火,声音没起伏。

“做衣服?家里没给你布料吗?非要去捡破烂?”王桂香把梳子往桌上一拍,“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让村里人戳我们老沈家的脊梁骨!”

林晚秋没接话。跟王桂香争辩是最没用的事,她的精力得留着做更要紧的事——比如把那件带碎花的小褂子赶出来,赵婶今天要去镇上赶集,得让她捎带去给李嫂。

小团子醒了,揉着眼睛喊“妈妈”,林晚秋赶紧把他抱到灶房,从怀里摸出块烤红薯(昨晚藏在灶膛余烬里的),掰了一半给他:“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甜……”小团子小口啃着红薯,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突然指着门口,“花花……”

林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窗台上摆着朵用红布剪的小花,是昨晚试手剪的,被风吹到了窗台上,像朵开不败的春天。

“等妈妈做完活,就给你做朵大的。”林晚秋笑着帮他擦了擦嘴角的薯泥。

早饭照旧是三碗玉米糊糊,沈建斌那碗飘着几粒豆子,王桂香那碗中等,她的碗里只有清水和玉米碴子。小团子趴在她怀里,小口啃着红薯,眼睛却一直盯着沈建斌手里的白面馒头,像只馋嘴的小松鼠。

“建斌,今天供销社进新布,你去看看有没有便宜的,给小团子做件新褂子。”王桂香突然开口,语气难得温和。

沈建斌咬着馒头,含糊不清地说:“知道了。”

林晚秋的心顿了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王桂香会想起给小团子做衣服?

果然,王桂香话锋一转:“不过你也别想多要,一尺布两毛五呢,得从你妈给的补贴里扣。你爹妈养你这么大,也该给我们老沈家省点钱了。”

林晚秋心里冷笑。绕来绕去,还是惦记着她妈偷偷塞给她的那两块钱。

“我没钱。”她低头喂小团子喝水,声音平得像镜面。

“你敢说没钱?”王桂香把筷子往桌上一拍,“赵婶昨天来送菜,跟我说你卖衣服挣了五毛五!别以为我不知道!”

林晚秋没接话。跟王桂香争辩没用,她的精力得留着做更要紧的事——比如把那件带碎花的小褂子赶出来。

沈建斌吃完早饭就走了,临走前瞪了林晚秋一眼:“安分点,别惹我妈生气。”

王桂香也扛着锄头下地了,临走前踢了踢墙角的柴火堆:“给我劈干净点,别留半根带叉的!”

院里终于清静了。林晚秋把小团子抱到炕桌上,给他梳头发——孩子的头发还是枯黄,但比刚来时长了些,软软地贴在头皮上。她从兜里摸出块红布,剪了朵小小的花,别在儿子的衣襟上:“我们小团子戴花,真好看。”

小团子咯咯地笑起来,伸手去够她手里的剪刀:“团团……剪。”

“你还小,等长大了妈妈再教你。”林晚秋笑着把剪刀收起来,“你帮妈妈扶着布,好不好?”

“好!”小团子使劲点头,小手紧紧按住那块红碎花布,像个小大人似的。

林晚秋坐在小板凳上,踩着缝纫机,开始做那件带碎花的小褂子。她先用蓝色的粗布做了主体,然后把红色的碎花布剪成一朵朵小花,用细针细线缝在袖口和领口,针脚密得像蜜蜂窝。

“咔哒,咔哒……”

缝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院里格外清晰,像一首温柔的歌。小团子坐在旁边,拿着块碎布,学着她的样子比划,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儿歌,阳光透过老槐树的叶子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日头升到头顶时,那件带碎花的小褂子终于做好了。林晚秋把衣服往小团子身上一比划,不大不小正合适,红色的碎花衬得孩子的小脸格外红润,像个年画里的娃娃。

“好看!”小团子拍着小手笑,伸手去摸领口的布花,“团团……穿。”

“等卖了钱,妈妈再给你做一件。”林晚秋笑着帮他脱下来,叠得整整齐齐,放进油纸包——这是要给李嫂的,得包好,别弄脏了。

刚包好,院门口就传来脚步声,是赵婶。她挎着篮子,里面装着些新鲜的青菜,见了林晚秋,笑着说:“做好了?李嫂特意让我问问,要是做得好,她还想订两件给她外孙女。”

“做好了,您看看。”林晚秋把油纸包递过去,心里有点忐忑——这是她第一次做带图案的衣服,不知道李嫂会不会喜欢。

赵婶打开油纸包,眼睛一亮:“哎呦,这花绣得真好看!比供销社卖的还精致!李嫂肯定喜欢!”

林晚秋的心落回了肚子里,脸上热了热:“您过奖了。”

“不奖不奖,是真好看。”赵婶从篮子里拿出块腊肉,塞给她,“这是李嫂给的,说谢你做的衣服。”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林晚秋赶紧推辞。

“拿着吧,这是你应得的。”赵婶硬把腊肉塞进她手里,“李嫂说这两件衣服卖了一块二,这是给你的钱。”

油纸包里躺着一块二毛钱,还有颗水果糖——是给小团子的。

林晚秋攥着钱,指尖都在发抖。一块二!够买三尺新布,或者给小团子买一斤奶粉了!

“谢谢您,赵婶,改天我给您做双鞋垫。”

“跟我客气啥。”赵婶摆摆手,“我先走了,赶集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送走赵婶,林晚秋的干劲更足了。她把腊肉藏进灶膛的草木灰里(怕王桂香发现),又拿出那块蓝色的的确良,开始做李嫂订的两件小褂子——这次她打算做件带兜帽的,再做件带小口袋的,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中午去劈柴火时,林晚秋特意把小团子打扮得整整齐齐。孩子穿着那件拼布小褂子,跟在她身后,捡捡掉落的柴屑,嘴里哼着她教的儿歌,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就让人欢喜。

“妈妈,歇……”小团子跑过来,拉着她的衣角,指着田埂上的石头,“坐。”

林晚秋确实累了,腰像断了似的疼。她在石头上坐下,把儿子搂进怀里,从兜里摸出颗水果糖(李嫂给的),剥开塞进他嘴里:“甜不甜?”

“甜!”小团子眯着眼睛笑,像只满足的小猫,突然指着河对岸,“叔叔……”

林晚秋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顾向北正站在五金店门口,往板车上装铁丝。他穿着件军绿色的旧夹克,袖子卷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阳光照在他身上,镀上了层金边。

似乎察觉到她们的目光,他抬起头,视线越过河面,落在林晚秋身上。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晚秋像被烫着似的低下头,脸颊有点发烫。

“妈妈,糖……”小团子把嘴里的糖吐出来,递到她嘴边,“妈妈……吃。”

林晚秋的心一暖,咬了一小口,甜得眯起了眼。小团子咯咯地笑起来,像只快活的小鸟。

河对岸的顾向北已经低下头继续干活了,板车发出“吱呀”的声响,渐渐远了。林晚秋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这个男人,总在不经意间透出点善意,像初春的雨,润物细无声。

但她现在没心思想这些。她得赶紧劈柴火,晚上还要赶工做李嫂订的衣服呢。

傍晚回家时,王桂香已经坐在堂屋里嗑瓜子了,见林晚秋扛着半捆柴火进来,撇着嘴说:“劈这么点?我看你就是故意偷懒!张兰刚才来,说看见你跟顾向北在河边说话,你是不是想勾搭他?我告诉你林晚秋,你要是敢给我们老沈家戴绿帽子,我就打断你的腿!”

林晚秋的手顿了顿,心里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张兰真是阴魂不散,整天就知道搬弄是非!

“我没有。”她把柴火往墙角一放,声音冷得像冰,“说话要讲证据,你要是再胡说八道,我就去供销社找沈建斌,让所有人都听听,你是怎么冤枉人的!”

王桂香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看着林晚秋眼里的冷意,突然有点怵——这媳妇好像真的不一样了,以前说一句就吓哭,现在敢跟她对着干了。

“哼,我懒得理你!”王桂香撂下句狠话,转身进了屋。

林晚秋抱着小团子,站在院子里,看着天边的晚霞,心里五味杂陈。她知道,张兰的挑拨只是开始,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但她不怕。

她有手艺,有订单,有小团子,还有这一块二毛钱带来的底气。

夜深了,小团子睡熟了,发出均匀的呼吸声。林晚秋点亮煤油灯,踩着缝纫机,继续做衣服。

“咔哒,咔哒……”

缝纫机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一首温柔的歌。林晚秋的眼神专注,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布料间,心里盘算着——等攒够了五块钱,她就去镇上租个小房子,带着小团子搬出去住,离沈家远远的。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她认真的脸上,也照在那台嗡嗡作响的缝纫机上,仿佛镀上了一层希望的光。

林晚秋知道,这条路还很长,很艰难,但她不怕。

因为她知道,往前走,总有光。

而她,会带着这道光,和怀里的小团子一起,走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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