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死亡蒸汽如同狂怒的熔岩巨兽,瞬间吞噬了狭窄的阀门小屋。
视线被彻底剥夺,只剩下翻滚的、灼烫的浓白。皮肤像被无数烧红的针同时刺扎,剧痛伴随着强烈的铁锈腥气直冲鼻腔和喉咙,呛得西伦几乎窒息。耳边是蒸汽喷射震耳欲聋的、永无止境般的嘶吼,淹没了老鼠的惨叫,也淹没了门外那逼近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摩擦声!
剧痛!来自灵魂深处的剧痛!
西伦的灵魂核心,那枚黯淡的灰烬星辰印记,此刻正疯狂地尖啸、震颤!冰冷的警报感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凿穿了他的理智!那不是对蒸汽的恐惧,而是对门外那急速逼近的、非人存在的极端预警!
危险!致命的危险!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灼痛和窒息感。西伦甚至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一矮身,凭着进来时的记忆,朝着远离门的方向,墙角那堆散发着怪味的桶装液体后面,狼狈地扑了过去。
嗤啦——!
滚烫的蒸汽边缘擦过他的肩膀,外套的布料瞬间发出焦糊味,皮肉传来火辣辣的剧痛。但他顾不上这些了。他蜷缩在冰冷的、油腻的金属桶后面,将身体尽可能缩小,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喉咙。
“老鼠!老鼠!”西伦在震耳欲聋的蒸汽嘶吼中嘶声大喊,声音被彻底淹没。他只能看到翻滚的蒸汽中,老鼠刚才站立的位置,一个模糊的人影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抽搐,发出无声的哀嚎。
完了!老鼠中招了!
几乎在下一个瞬间,那扇虚掩的、锈蚀的阀门铁门,被一股难以想象的巨力从外面猛地撞开!沉重的金属门板扭曲变形,呼啸着砸向对面的墙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连脚下的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灼热的白色蒸汽找到了新的宣泄口,疯狂地涌向门外狭窄的通道,形成一道短暂的气浪屏障。但就在这翻滚的白雾中,两个漆黑、扭曲、非人的轮廓,如同从地狱最深处爬出的恶鬼,逆着气浪,一步踏入了这片蒸汽炼狱!
西伦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那是什么?!
人形?勉强算是。但它们的高度远超常人,接近两米五!骨架粗大得畸形,包裹着它们的并非血肉,而是一种……流动的、仿佛融化的黑色金属与凝固沥青混合而成的粘稠物质。这物质在它们体表缓慢地蠕动、起伏,勾勒出扭曲的肌肉线条和关节轮廓,在昏暗中闪烁着湿漉漉的、令人作呕的油光。
它们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凹陷下去的、如同漩涡般的黑暗。漩涡中心,两点暗紫色的、冰冷刺骨的“光芒”亮了起来,如同两颗来自深渊的恶毒星辰,穿透翻滚的蒸汽,毫无感情地扫视着屋内。
最恐怖的是它们的“手臂”。那根本不是手臂,更像是某种巨大的、生锈的工业液压钳和扭曲金属钻头的结合体。粗壮的金属结构上覆盖着同样的蠕动黑泥,钳口闪烁着森冷的寒光,钻头则在缓慢地、令人牙酸地旋转着,发出低沉的嗡嗡声,搅动着周围的蒸汽。
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金属摩擦的低鸣和钻头旋转的嗡响,混合在蒸汽的嘶吼中,形成一种非人的、令人绝望的交响!
星骸刻印的尖啸达到了顶点!
西伦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绝对零度的冰海,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报警:污染!极致的扭曲污染!与老汤姆尸体上感受到的、那高远虚空的冰冷恶意同源!它们就是坐标指向的旧港区深处爬出来的东西!是深空矿业挖到的“脏东西”!
冰冷的、非人的“目光”扫过蜷缩在桶后的西伦,没有丝毫停留,仿佛他只是墙角一块微不足道的垃圾。那双暗紫色的“星辰”最终锁定在地上痛苦翻滚、被蒸汽灼伤的老鼠身上。
其中一个“清道夫”迈开沉重的步伐。它的脚落下时,覆盖着蠕动黑泥的金属脚掌踩在湿滑的地面上,发出“噗嗤”的粘稠声响。
它无视了灼热的蒸汽,径直走向老鼠。那条液压钳与钻头结合的恐怖手臂抬了起来,对准了地上那个渺小的、挣扎的生命。
老鼠似乎也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他挣扎着想爬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绝望的漏气声。
西伦的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老鼠不能死!他是唯一知道更多内情的人!而且……这些怪物,杀了老鼠之后,下一个目标绝对是自己!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全身,但一股更强烈的、源自求生欲的狠劲猛地爆发出来!不能坐以待毙!他的能力!他那点微弱的、只能安抚亡灵的“星骸通感者”能力!
电光火石间,西伦放弃了所有杂念,将全部精神意志疯狂地压向灵魂深处那枚黯淡的灰烬星辰印记!
感知!感知老鼠!感知他此刻濒死的、极致的痛苦和恐惧!
不是安抚!是……共鸣!是引导!将那濒死的、混乱的、充满负面情绪的精神波动,如同投石问路般,狠狠地向那个举着死亡钻头的怪物“砸”过去!
嗡——!
一股无形的精神涟漪,裹挟着老鼠濒死的绝望和西伦孤注一掷的意志,瞬间撞向那个怪物!
怪物的动作,极其细微地顿了一下!
它那缓慢旋转的钻头,似乎卡壳了零点一秒!暗紫色的“星辰”光芒闪烁了一下,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干扰。
它那由蠕动黑泥覆盖的、非人的头颅,第一次,极其轻微地转向了西伦的方向!
有效!虽然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确实干扰了它!
就是现在!
西伦根本不去看结果,在精神冲击发出的同时,身体已经像被压紧的弹簧般猛地弹起!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旁边一个半满的、散发着刺鼻化学气味的金属桶狠狠推向那个走向老鼠的怪物!
哐当!哗啦——!
沉重的金属桶砸在怪物覆盖着蠕动黑泥的小腿上,里面粘稠的、不知名的液体泼洒出来,淋了怪物一身。
那液体似乎有腐蚀性,接触黑泥表面发出“滋滋”的声响,腾起一小股刺鼻的白烟。虽然伤害微乎其微,却成功吸引了它的全部“注意”。
“吼——!”
一声低沉、沙哑、完全不似生物的咆哮从怪物头部那片黑暗漩涡中传出,充满了被蝼蚁挑衅的暴怒。它放弃了近在咫尺的老鼠,暗紫色的“星辰”死死锁定了西伦。
而另一个守在门口的怪物,也同时动了!
沉重的脚步踏碎地面,液压钳巨臂带着撕裂空气的呜咽声,朝着西伦的方向横扫而来!巨大的钳口张开,闪烁着要将一切绞碎的寒光!
狭窄的空间,两个非人的杀戮机器!退路只有门口,但那里被另一个怪物堵死。蒸汽虽然稍弱,但依然灼热,遮挡视线。
绝境!
西伦的大脑在超负荷运转,肾上腺素狂飙。星骸刻印的冰冷示警和剧痛反而成了他思维的催化剂。
他看到了!就在那横扫而来的液压钳巨臂下方,靠近门口的地面上,蒸汽喷涌造成的积水洼里,映着门外通道顶部应急灯闪烁的红光!
一个极其冒险的念头瞬间成型!
他不再试图攻击或闪避那横扫而来的巨臂——那速度太快,范围太大,根本躲不开!
他反而迎着那恐怖的攻击,猛地向前扑倒。不是扑向地面,而是扑向门口那个怪物脚边滚烫的、还在嘶嘶喷涌的蒸汽爆裂口!
灼热的气流瞬间舔舐着他的后背,剧痛传来,但他咬碎了牙关,身体蜷缩到极限,几乎是贴着地面滑铲过去。
轰!
巨大的液压钳擦着他的头皮扫过,狠狠砸在他刚才站立位置后面的金属桶和墙壁上。刺耳的金属撕裂声和爆炸声响起,碎片四溅。
而西伦,在扑倒滑铲的瞬间,右手已经狠狠插进了脚下那滚烫的、混杂着油污和锈水的积水洼中。他的目标不是水,而是水洼边缘,一根暴露在外、绝缘层早已破损、此刻正因蒸汽喷涌而沾满水渍的粗大电缆。
“呃啊——!”
强烈的电流瞬间贯穿全身。西伦感觉自己的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五脏六腑都在抽搐,剧烈的麻痹感和灼痛让他眼前发黑。
但他要的就是这个!
他强忍着几乎昏厥的痛苦,借着滑铲的冲势,将沾满导电污水的右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狠狠拍向了堵在门口那个怪物的、覆盖着蠕动黑泥的金属脚踝。
滋啦——!!!
耀眼的蓝色电光如同狂暴的雷蛇,在怪物的脚踝处猛地炸开。高压电流顺着潮湿的黑泥和金属结构疯狂流窜,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焦糊的恶臭。
“嗷——!!!”
堵门的怪物发出一声比刚才更加凄厉、更加痛苦的咆哮,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起来。覆盖体表的蠕动黑泥像是被投入滚油般剧烈沸腾、翻滚。暗紫色的“星辰”光芒疯狂闪烁、明灭不定。横扫而出的液压钳巨臂也失去了控制,胡乱地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火星四溅。
高压电流对非金属、非碳基的怪物造成了意想不到的显著伤害。虽然不足以致命,但足以让它瞬间失控。
机会!
西伦被电流弹开,重重摔在门外通道冰冷湿滑的地面上,半边身体完全麻木,口中满是血腥味。但他看到了门口因怪物失控而短暂出现的空隙,也看到了通道深处,被蒸汽冲淡的阴影里,似乎还有更多扭曲的黑影在晃动。
不能再停留一秒!
他用还能动的左手和麻木的右臂,拼尽全力撑起身体,像一头负伤的野兽,爆发出最后的力量,朝着通道深处、与怪物涌来方向相反的地方,亡命狂奔。
身后,是怪物暴怒的咆哮、金属撕裂的巨响、蒸汽嘶吼的余音,还有老鼠那已经微不可闻的痛苦呻吟……以及那双穿透混乱、死死锁定他背影的、冰冷刺骨的暗紫色“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