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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患难见情·风雨共相依(1 / 1)

暴雨如注,临溪镇成了水乡泽国。

谢珩浑身湿透,一脚深一脚浅地踹开摇摇欲坠的食肆大门,泥水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淌。

“别怕,“他一把攥住沈知意冰凉的手腕,“我带你走。“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轰然巨响——洪水冲塌了半条街。

沈知意反手将热汤塞进他怀里:“我不走,这里的人需要我。“

火光映着她沾满烟灰的脸,那双曾黯淡的眸子亮得惊人。

谢珩喉结滚动,撕下华贵衣袍当抹布:

“好,那我们一起。“

暮色沉沉,压得人喘不过气。临溪镇的天空,白日里还是灰蒙蒙一片,到了傍晚,那灰便浓重得如同泼翻了砚台,墨汁淋漓,沉甸甸地悬在头顶。空气粘稠得化不开,一丝风也无,连镇口那几株垂头丧气的老柳树都纹丝不动,只有河里的水,浑浊地、带着一股不祥的沉闷气息,缓缓漫过青石板缝隙,悄无声息地爬上岸。

「知味轩」早早打烊了。沈知意和青黛仔细检查了门窗,又将值钱些的米粮、干货尽力垫高,心头都像压了块石头。这雨,憋得太久,怕是要出大事。

夜深了。那酝酿了一整天的暴雨,终于撕开了天幕,以一种倾覆天地的狂暴姿态砸落下来。不是雨滴,是冰雹般的雨鞭,狠狠抽打在瓦片、窗棂、石板路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噼啪声,瞬间连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轰鸣。

沈知意猛地从浅眠中惊醒,心跳如擂鼓。窗外已不是夜色,而是被无数道惨白闪电割裂的混沌世界。每一次电光闪过,都映出屋外疯狂摇曳的树影,如同鬼魅乱舞。紧接着,是沉闷得仿佛大地都在颤抖的雷声,轰隆隆滚过头顶,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姑娘!姑娘!」青黛惊恐的声音穿透雨幕,她几乎是撞开门扑进来的,浑身湿透,脸色惨白,「水…水漫进来了!」

沈知意赤脚跳下床榻,脚底触到的地面已是一片冰凉湿滑。借着又一道刺目的闪电,她清晰地看到浑浊的水流正顺着门槛缝隙、墙根,汩汩地涌入屋内,迅速在地面蔓延开,混着泥沙,散发着河底淤泥的腥气。

心,瞬间沉到谷底。

「快!把能搬的东西再往高处挪!」沈知意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在雷雨的轰鸣中显得有些尖利。主仆二人再顾不得其他,奋力将柜子里存放的贵重香料、账簿、一小匣子铜钱,还有几袋好不容易得来的精细面粉,死命地往那张结实的八仙桌上堆叠。

「轰隆——哗啦!」

一声巨响,仿佛就在耳边炸开,伴随着木头断裂、砖石坍塌的恐怖声音,震得脚下的地面都在晃动。

「后墙!」青黛尖叫一声,指着后院的方向。

沈知意的心几乎跳出嗓子眼。两人跌跌撞撞冲到通往后厨的门边,只见原本只是渗水的后墙,在连续暴雨的冲刷和暴涨河水的浸泡下,竟塌陷了一大块!浑浊的洪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汹涌地灌了进来,瞬间就淹没了半个后厨的地面,水面漂浮着锅碗瓢盆、柴禾杂物。更要命的是,那坍塌的缺口还在不断扩大,雨水混着泥浆,瀑布般倾泻而下。

完了!沈知意脑子里一片空白,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她们这点微末之力,如何抵挡得了这天地之威?

就在这时,前堂紧闭的、被洪水不断撞击的铺门,猛地发出「砰」一声巨响!仿佛被巨大的力量从外面狠狠撞击。

「开门!沈知意!开门!」一个熟悉到刻骨,此刻却因焦急而嘶哑变调的声音,穿透了震耳欲聋的雨声雷声,清晰地撞进沈知意的耳膜。

是谢珩!

青黛离门近,几乎是扑过去,用尽全身力气抽掉沉重的门闩。门刚开一条缝隙,一股沛然巨力混合着冰冷的洪水就冲了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裹挟着满身泥水和寒气,踉跄着撞了进来,浑身湿透,昂贵的锦袍贴在身上,勾勒出紧绷的线条,下摆撕裂了好几处,沾满了泥浆和不知名的污迹。他脸上全是雨水,发冠歪斜,几缕墨发狼狈地贴在额角,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眸,在闪电划过时,亮得惊人,死死地锁在沈知意身上。

「知意!」他一眼看到站在积水里、脸色苍白的沈知意,几步跨过门槛,脚下泥水四溅,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猛地攥住了她冰凉的手腕,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这里危险!跟我走!立刻!」

他的声音低沉急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眼底翻涌着沈知意从未见过的恐慌。那恐慌如此真切,瞬间刺破了她强装的镇定。

就在谢珩话音落下的刹那,外面漆黑的雨幕深处,仿佛应和着他的话,传来一阵更加恐怖、更加沉闷的巨响,如同大地痛苦的呻吟。紧接着,是无数房屋倒塌的轰鸣、砖石滚落的碰撞声,还有隐约传来的、被风雨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哭喊和尖叫。

轰隆隆——!

那声音排山倒海,由远及近,仿佛就在镇子中心炸开!

「是东街!东街的河堤!一定是垮了!」青黛面无人色,失声喊道。

谢珩的脸色也瞬间变得更加难看。东街河堤若垮,整个临溪镇低洼地带都将沦为一片汪洋!他攥着沈知意的手更紧,就要将她强行拉离这片险地。

「不!」沈知意却猛地挣脱了他的手,那力道之大,让谢珩都微微一怔。

她后退一步,脚下浑浊的水花溅起,仰头直视着他满是惊愕和怒气的眼睛,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坚定,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我不走!」

「你疯了?!」谢珩低吼,额角青筋隐隐跳动,「看看外面!留在这里等死吗?」

「我走了,他们怎么办?」沈知意抬手,指向铺子角落。借着谢安刚刚点燃的微弱烛光,谢珩这才看清,原来食肆大堂角落临时搭起的高台上,竟蜷缩着几个浑身湿透、瑟瑟发抖的身影——有住在附近被水淹了房子的老妪,有抱着婴孩、满脸泪痕的年轻妇人,还有一个在镇上打更的跛脚老人。他们惊恐地看着谢珩,又满怀希冀地望着沈知意。

「姑娘…」那老妪颤抖着唤了一声。

沈知意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咙里的哽咽,眼神亮得灼人,像燃烧的炭火,映着她沾了烟灰、狼狈却异常坚定的脸庞:「『知味轩』地势还算高,墙也厚实。这里,现在就是避风港!我不能丢下他们自己逃命!」她语速极快,猛地转身冲回一片狼藉的后厨,不顾还在渗漏的屋顶和脚踝深的积水,奋力拖出那口沉重的大铁锅,又抱起一捆勉强还算干燥的柴火。

「青黛!搭把手,把灶膛清理出来!还能用!」她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谢安大哥,劳烦你去找找,看还能不能寻些干净的引火之物和干柴来!越多越好!」

青黛被她的气势震住,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是」,立刻扑过去清理被泥水浸泡的灶口。

谢安看向谢珩,等待命令。

谢珩站在那里,浑身滴着水,高大的身影在摇曳的烛光里显得有些僵硬。他看着那个在泥泞和狼藉中奋力忙碌的纤细背影,看着她沾满污泥的裙摆,看着她被水打湿贴在颊边的碎发,看着她那双在绝望境地里反而迸发出惊人光芒的眼睛……一股难以言喻的洪流猛地冲撞着他的胸腔,酸涩、震动,还有一丝被烈火灼烧般的滚烫。

就在刚刚,他还想强行把她带离险境,用尽一切手段,哪怕打晕她。可现在,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听着她为那些素不相识的人发出的呼喊,那强行筑起的命令堤坝,轰然倒塌。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缓缓沉淀,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潭,里面映着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谢安!」谢珩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沉稳,瞬间压过了风雨的喧嚣。

「属下在!」

「立刻持我令牌,去寻此地保长、里正!传我口谕:临溪镇所有青壮,即刻听我调遣!首要任务,加固镇西高地,转移所有妇孺老弱!再调集所有可用舟船,救人!另,开官仓,取粮!若有抗命、懈怠、趁乱滋事者,」他的声音陡然转寒,如同淬了冰的刀锋,「就地拿下,事后严惩不贷!」

「是!」谢安精神一振,抱拳领命,身影一闪,便毫不犹豫地冲入了门外狂暴的雨幕之中。

下达完一连串清晰果断的命令,谢珩的目光重新落回沈知意身上。她没有回头,正吃力地将那口大铁锅架在刚刚被青黛清理出来的灶口上。

谢珩大步走过去,积水在他脚下哗啦作响。他看也不看自己身上那件价值不菲、此刻却污秽不堪的锦袍,猛地伸出手,抓住袍角,狠狠一撕!

「刺啦——」一声裂帛脆响。

沈知意愕然回头。

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将撕下的、质地精良的锦缎内衬,直接按进了浑浊的积水里,用力揉搓了几下,然后捞起,拧也不拧,就那样湿淋淋、脏兮兮地,开始擦拭灶台边沿、锅沿上的泥污和水渍。动作生硬,甚至有些笨拙,却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狠劲。

「你……」沈知意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

谢珩头也没抬,声音闷在胸腔里,带着不容置疑:「火生起来,水烧开。需要什么,告诉我。」

他没说「我帮你」,他说的是「告诉我」。他把自己放在了她的指令之下。

沈知意看着他沾满污泥的侧脸,看着他湿透的额发下紧蹙的眉峰,看着他用力擦拭时手背上因用力而凸起的青筋……一股奇异的暖流,猛地冲散了方才的恐惧和绝望,直直撞进心口最深处,又酸又涨。

她用力眨了眨有些模糊的眼睛,不再看他,只哑声快速道:「后墙根下,埋着几坛子老姜!挖出来!还有,药柜最下层,用油纸包好的那包干紫苏叶、陈皮,全部拿出来!快!」

谢珩二话不说,丢下抹布,转身就扑向那不断渗水、泥泞不堪的塌陷墙角。他高大的身躯在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有些局促,但他毫不在意,直接用手去刨开湿冷的淤泥,动作又快又狠,泥点飞溅到脸上身上也浑然不觉。

很快,几坛沾满泥污的陶罐被挖了出来。他又迅速冲到药柜前,一脚踹开被水泡得有些变形的柜门,准确无误地翻找出沈知意要的东西。

大火,终于在艰难中重新在灶膛里燃烧起来。橘红色的火焰跳跃着,驱散着无边的湿冷和黑暗,带来一丝微弱却无比珍贵的暖意。巨大的铁锅里,浑浊的洪水在柴火的舔舐下渐渐变得清澈、滚沸。

沈知意将大块大块的老姜拍碎,连同紫苏叶、陈皮一起投入沸腾的水中。辛辣、微苦又带着奇异的清香气息,随着滚烫的水汽,迅速在充斥着霉味、泥腥味的潮湿空间里弥漫开来。这味道,是生的希望。

「青黛,拿碗来!」沈知意挽起袖子,露出纤细却沉稳的手腕,用长柄木勺舀起滚烫的姜汤,一碗接一碗地递给青黛。

角落里的老弱们,被青黛一一扶起,捧住那碗热气腾腾、散发着浓郁辛辣气息的汤水。当第一口滚烫的姜汤顺着喉咙滑下,一股灼热的暖流瞬间在冰冷的四肢百骸中炸开,驱散了刺骨的寒意。老妪捧着碗的手不再那么剧烈地颤抖,妇人怀里的婴孩停止了啼哭,跛脚老人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混浊的老眼里涌上泪花。

「姑娘…活菩萨啊…」老妪哽咽着,想要跪下。

「阿婆,快别这样,趁热喝!」沈知意连忙扶住她,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珩沉默地站在灶火旁,高大的身影被火光拉得很长。他看着沈知意忙碌的背影,看着她被热气熏红的脸颊,看着她小心地将汤水递给每一个需要的人,看着她眼中那温柔而坚定的光芒……他沾满污泥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弱女子,她是这方寸绝地之中,燃起希望之火的「小太阳」。

后厨的塌陷处,浑浊的泥水还在不断涌进,水位缓慢却持续地上升着,已经漫过了脚踝。沈知意深一脚浅一脚地在积水中来回忙碌,裙摆早已被泥浆浸透,沉甸甸地贴在腿上。

「姑娘!小心!」青黛一声惊呼。

沈知意正端着一碗刚盛好的滚烫姜汤,准备递给那位抱着婴孩的妇人。脚下被水泡得松动的砖块猛地一滑,她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惊呼一声,眼看就要连人带碗摔进浑浊的积水里!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沾满泥污却异常稳健的大手,闪电般伸了过来,牢牢地托住了她的手臂,另一只手稳稳地扶住了她手中倾斜的碗,滚烫的汤汁泼洒出来一些,溅在谢珩的手背上,瞬间红了一片。

沈知意惊魂未定地站稳,抬头正撞进谢珩深不见底的眼眸里。他眉头紧锁,盯着她被泥水弄脏的裙角和沾着烟灰的脸颊,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强硬:「别动!」

他不由分说地夺过她手里的碗,塞给旁边赶过来的青黛。然后,在沈知意愕然的目光中,这个刚刚还在徒手挖泥、撕衣当布的男人,竟弯下腰,伸出双手——

「你做什么?!」沈知意低呼,下意识地想后退。

谢珩的动作却更快。他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膝弯和后背,微一用力,竟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骤然的失重感让沈知意惊呼出声,本能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谢珩!放我下来!」她又羞又急,脸颊瞬间飞红,挣扎起来。角落里避难的几人,连同青黛,都看得目瞪口呆。

「水太凉,脏。」谢珩的声音绷得紧紧的,抱着她的手臂稳如磐石,大步走向灶台边那块唯一干燥些、垫高了的木墩,「坐好。要做什么,指给我。」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放在木墩上,动作带着不容置疑的霸道,眼神却紧紧锁着她,里面翻涌着清晰可见的心疼和后怕。

沈知意坐在那里,心跳如鼓,脸颊滚烫,一时竟说不出话来。脚踝处被他大手触碰过的地方,残留着他掌心的温热和薄茧的粗粝感,与冰凉的泥水形成鲜明对比。

谢珩不再看她,转身回到灶台边,拿起木勺,学着沈知意方才的样子,笨拙却认真地搅动着锅里翻滚的姜汤,又依着她的低声指引,往里面添加新的药材。他高大的背影挡在沈知意身前,像一堵沉默而坚实的墙,隔绝了不断涌入的冷水和外面风雨的咆哮。

时间在紧张、疲惫和一种奇异的、无声流淌的暖意中一点点过去。灶膛里的火未曾熄灭,大锅里的药汤也一直在翻滚、补充。前来「知味轩」避难的人渐渐多了起来,都是被谢安组织起来的人手,从低洼处抢救出来的老弱妇孺。小小的食肆大堂,挤满了惊魂未定、浑身湿冷的人们。一碗碗滚烫辛辣的姜汤递到手中,驱散了死亡的寒意,也带来了劫后余生的啜泣和低语。

「大人!」谢安的身影再次出现在门口,他浑身湿透,脸色凝重,带着一身水汽大步走到谢珩身边,压低了声音,「西边高地已初步稳固,大部分人都转移过去了。但…情况不太好。」

谢珩舀汤的动作一顿,侧过头,眼神锐利如鹰:「说。」

「积水太深,转移过程中有人受了伤,泡在水里太久,好几个老人和孩子都发起了高烧,浑身滚烫,直打摆子。还有几个青壮,在水中被冲走的杂物撞伤,伤口泡在脏水里,已经红肿溃烂了…镇上的李郎中被困在城东,一时过不来。」谢安的声音带着焦虑,「缺药!更缺懂医理的人!这样下去,就算救上来,怕也……」

高烧、伤口溃烂、脏水浸泡……在这个缺医少药、卫生条件恶劣的古代,几乎就是索命的符咒!角落里的啜泣声似乎更大了,绝望的气息再次弥漫开来。

沈知意猛地从木墩上站了起来。谢珩立刻转头看向她。

「青黛!」沈知意语速极快,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把我们存着的所有干净麻布都拿出来!撕成布条,用沸水煮过!快!」

「是!」青黛立刻冲向库房。

沈知意几步走到灶台边,目光灼灼地看向谢珩和谢安:「发高烧打摆子的,是寒邪深入,需要发汗驱寒,更要防惊厥!伤口溃烂红肿,是邪毒外侵,首要清创排毒!」她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打开旁边几个药柜抽屉,精准地抓出几味药材,「紫苏、荆芥穗、生姜加倍,再加些柴胡、葛根,煮大锅的发汗驱邪汤!另外,取大黄、黄连、黄柏,再要些生甘草!还有,生石膏!有多少拿多少!」

她的声音清脆而镇定,在这混乱绝望的环境里,如同一道劈开迷雾的光。谢安听得一愣一愣的,下意识地看向谢珩。

谢珩深深地看着沈知意,她的脸颊被灶火映得发红,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充满了全神贯注的智慧和一种临危不乱的强大力量。这一刻的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弱女子,而是一个掌控着生命希望的医者,一个能安定人心的支柱。

「照老板娘说的办!」谢珩毫不犹豫,斩钉截铁,「谢安,你亲自带人,把药材和煮好的汤药,立刻送到高地!再派人,务必尽快找到李郎中!告诉他,这里有沈娘子坐镇,急需他的伤药!」

「属下明白!」谢安精神大振,立刻转身冲入风雨。

沈知意已重新挽起袖子,开始麻利地处理药材。谢珩默默地站在她身边,不再需要她吩咐,主动承担起添柴、看火、传递物品的任务。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她忙碌的身影,看着她沉着地指挥青黛用沸水煮过的布条为伤员清理伤口,看着她亲自尝药、调整药方,看着她不顾污秽,俯身查看一个高烧孩童的情况,用沾湿的凉布巾敷在孩子的额头……

她纤细的身影在摇曳的火光和嘈杂的人群中穿梭,却仿佛带着一种沉静的光晕。每一次果断的指令,每一个安抚的眼神,都让慌乱的人群渐渐安定下来。

「阿娘…不烫了…」角落里,一个依偎在母亲怀里的孩子,在喝下沈知意亲自喂服的汤药后不久,滚烫的额头终于渗出细密的汗珠,烧得通红的小脸放松下来,迷迷糊糊地呓语着。

那年轻的母亲瞬间泪如雨下,抱着孩子,朝着沈知意的方向,深深地把头埋了下去。

这一幕,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在谢珩心底漾开无法言喻的涟漪。他看着她被汗水浸湿的鬓角,看着她因疲惫而微微苍白的嘴唇,看着她沾着药渍和泥污却依旧专注认真的侧脸……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骄傲、心疼和某种深刻认知的情绪,汹涌地冲刷着他的心房。

他曾经以为,将她困在华贵的牢笼里,给她世人艳羡的身份和无尽的物质,便是保护,便是拥有。他错得何其离谱!

眼前这个在泥泞与灾难中,用自己的双手、智慧和一颗滚烫的心,点燃无数人生命之光的女子,才是真正的沈知意。她不需要任何人的金丝笼,她的光芒,足以照亮最深的黑暗。他引以为傲的权势,在此刻她的光芒面前,竟显得如此苍白。他拥有的,从来不是一只需要庇护的雀鸟,而是一轮能驱散阴霾的骄阳。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雨势似乎小了些,虽然依旧淅淅沥沥,但已不再是那种倾覆天地的狂暴。食肆里的药香、汗味、烟火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属于「生」的气息。

谢安带着一身疲惫和寒气再次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大人,高地上发汗汤起了效,好几个孩子都退烧了!李郎中也找到了,他带着药箱去了那边处理伤患,直夸老板娘的药方开得及时,救了大急!」他脸上带着由衷的钦佩,看向正在为一个老丈人包扎手臂伤口的沈知意。

沈知意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专注地打好最后一个结,动作轻柔。

谢珩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终于稍稍松懈了一丝。他走到沈知意身边,低声道:「这里暂时稳住了,你歇一下。」

沈知意这才抬起头,看向他。这一看,心却猛地一揪。

摇曳的火光下,谢珩的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苍白,嘴唇也有些发干。他左臂的袖子不知何时被划破了一道长长的口子,边缘洇开一片深色的痕迹,在墨色的湿衣上并不明显,但仔细看,那深色还在缓慢地扩大!是血!而且伤口显然长时间浸泡在脏水里!

「你的手!」沈知意失声,一步上前抓住了他的左臂,入手一片湿冷黏腻。

谢珩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她死死抓住。「小伤,不碍事。」他声音有些沙哑。

「什么不碍事!」沈知意又急又气,声音都拔高了,「伤口泡在脏水里这么久,你想烂掉胳膊吗?坐下!」她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坐在自己刚刚坐过的木墩上。

谢珩看着她焦急担忧的神情,那因疲惫而显得格外脆弱的苍白小脸上,此刻满是毫不掩饰的心疼。一股暖流猛地冲散了他强撑的疲惫,顺从地坐了下来。

沈知意迅速拿来用沸水煮过又晾得温热的布巾、一小罐金疮药,还有一小壶特意留出来的高度烧酒。她在他面前蹲下,小心翼翼地卷起他左臂湿透又破损的衣袖。

一道狰狞的伤口暴露出来。皮肉翻卷,边缘被污水泡得发白肿胀,深处还在缓慢地渗着血丝和浑浊的组织液。伤口周围的皮肤滚烫。

沈知意倒抽一口冷气,心像被针扎了一下。她拿起布巾,沾了温热的清水,动作极其轻柔地为他清洗伤口周围的污泥。每一下触碰,都感觉他手臂的肌肉微微绷紧。

清洗干净,她拿起那壶烧酒,看着他:「忍着点,必须用这个消毒。」

谢珩看着她,目光深邃,嘴角甚至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嗯。」

烈酒浇上伤口的瞬间,剧烈的刺痛如同无数钢针扎下!谢珩闷哼一声,额角瞬间渗出冷汗,牙关紧咬,左臂控制不住地剧烈一颤,手臂上贲张的青筋清晰可见。

沈知意的心也跟着狠狠一抽。她立刻放下酒壶,拿起布巾,用干净的内侧,极轻、极快地为他吸掉多余的酒液。然后,打开金疮药的小罐子,用洗净的手指挖出清凉的药膏,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涂抹在狰狞的伤口上。

她的指尖带着微凉,动作轻柔得像羽毛拂过,与方才清洗时的果断截然不同。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

药膏的清凉稍稍压下了火烧火燎的剧痛。谢珩低头,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鼻尖上还沾着一点不知何时蹭上的烟灰,微微抿着的唇瓣透着一丝倔强。火光在她脸上跳跃,为她镀上了一层温暖的柔光。她能镇定自若地指挥若定,救死扶伤,也能在此刻,为他这样一道「小伤」,流露出如此真切的疼惜,动作温柔得仿佛他是易碎的琉璃。

两种截然不同的模样,在他心底奇异地融合,汇聚成一股汹涌澎湃的热流,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克制。

「知意…」他低哑地唤了一声,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颤。

「嗯?」沈知意正低头,仔细地将最后一点药膏涂抹均匀,准备撕扯干净的布条为他包扎。她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没有抬头。

下一秒,她拿着布条的手腕,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

那力道极大,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近乎绝望的灼热。

沈知意愕然抬头。

正撞入谢珩的眼底。

那里面不再是深潭,而是翻滚的、能将人吞噬的熔岩!压抑了整晚、甚至压抑了更久更久的恐慌、后怕、失而复得的巨大冲击,还有那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汹涌的爱意,在这一刻,在她为他担忧、为他温柔的这一刻,彻底冲破了理智的堤坝!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双燃着火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大得让她生疼,滚烫的掌心透过薄薄的衣料灼烧着她的肌肤。

周围的一切声音——伤者的呻吟、孩童的低泣、火苗的噼啪、雨水的滴答——仿佛瞬间都远去了。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他眼中那几乎要将她焚烧殆尽的无言烈焰。

沈知意的心跳骤然失序,像是被那火焰烫到,脸颊瞬间飞起红霞。她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你……」她刚吐出一个字,声音却干涩得发不出完整的音节。

谢珩的喉结剧烈地滚动着,胸膛起伏,那熔岩般的目光在她脸上寸寸描摹,最终死死地定格在她的唇上。时间仿佛凝固在这一刻,空气粘稠得令人窒息。他攥着她的手腕,滚烫的指尖微微颤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在克制着什么,又像是下一秒就要不顾一切地将她彻底揉入骨血。

沈知意被他眼中那近乎疯狂的光芒摄住,动弹不得。手腕上传来的疼痛和他掌心灼人的温度交织在一起,让她心慌意乱,却又隐隐生出一丝连她自己都害怕的悸动。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大人!沈姑娘!」谢安的声音带着一丝急迫,突兀地在门口响起。

那仿佛凝固的空气瞬间被打破。

谢珩眼中翻腾的熔岩猛地一滞,像是被强行压下。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攥着沈知意手腕的力道终于缓缓松开,但那灼人的目光依旧紧紧锁着她,带着一种被打断的、浓烈的不甘和未尽的汹涌。

沈知意飞快地抽回手,手腕上残留着他滚烫的指痕和清晰的痛感。她慌乱地低下头,掩饰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和脸上的红晕,抓起布条,动作有些凌乱地开始为他包扎伤口,指尖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谢安大步走进来,显然没留意到方才那几乎擦枪走火的气氛,他语速很快:「大人,高地上又救上来一批人,有几个伤势不轻,李郎中那边忙不过来,想问沈姑娘……」

「我马上去!」沈知意立刻接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她迅速打好最后一个结,猛地站起身,看也不敢再看谢珩一眼,抓起旁边准备好的药箱,几乎是逃也似的跟着谢安冲入了外面依旧阴沉的雨幕之中。

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谢珩一人。

他依旧坐在那个木墩上,微微垂着头。灶膛里的火光跳跃着,映着他半边侧脸,明暗不定。他抬起刚刚被包扎好的左臂,看着手腕上那个被沈知意匆忙系好的、有些歪斜的布结,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

他抬起另一只手,带着薄茧的指腹,极其缓慢地、轻轻地抚过那个布结。指尖下,仿佛还残留着她手腕细腻的触感和方才那惊心动魄的灼热。

窗外,雨声淅沥,天光却已隐隐泛白。

长夜将尽。而他心中那场因她而起的滔天巨浪,却刚刚开始翻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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