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雨菡指尖残留着耳钉冰冷的触感，那寒意正顺着血脉往心脏里钻。苏小小那张写满问号的脸凑到眼前：“雨菡？你姐该不会是特工吧？打印店监控都能调？”
“她只是…关心则乱。”方雨菡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手伸进包里摸索着，塑料药板被指甲掐得咯吱响。两片白色药丸就着冰凉的酸梅汤吞下，苦涩在舌根弥漫开——这瓶抗焦虑药还是三年前被大哥逼着看心理医生时开的。
苏小小被她煞白的脸色吓住了：“要不咱别吃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方雨菡猛地攥紧拳头，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疼痛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她不能逃，至少现在不能。大哥的迈巴赫虽然开走了，但那双眼睛，一定还在某个地方盯着她。她甚至能想象出方涿辰此刻的表情——像五年前那个雨夜一样，冷静、笃定，带着掌控一切的傲慢。
“买单。”她扬手叫服务员，声音刻意拔高，“剩下的菜打包。”
苏小小看着几乎没动过的虾滑和毛肚，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她默默帮方雨菡把餐盒摞好，指尖碰到对方冰凉的手背时，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
迈巴赫平稳地滑入方宅车库。方涿辰刚踏进玄关，一个清冷的声音便从旋转楼梯上方飘下来：“人找到了？”
方之瑶穿着真丝睡袍倚在栏杆上，指尖夹着的细长香烟在昏暗光线下明灭。她垂着眼，看着楼下西装革履的弟弟，像在打量一件没有温度的瓷器。
“嗯。”方涿辰脱下外套递给佣人，没看姐姐，“定位很清晰。”
“我送的‘星光’，自然好用。”方之瑶轻笑一声，烟雾模糊了她精致的下颌线。她缓步走下楼梯，睡袍下摆扫过光洁的大理石台阶，无声无息。“五年了，涿辰，你还是只会用这种…笨办法。”她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站定，目光落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那里有一道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旧疤，是当年方雨菡摔碎水晶烟灰缸时飞溅的碎片划的。
方涿辰的拇指无意识地在那道旧疤上摩挲了一下。“有效就行。”
“有效？”方之瑶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让她发现那枚耳钉是监视器？让她更恨这个家？恨我们？”她倾身向前，带着压迫感的香水味混合着烟草气息，“你猜，等她反应过来，第一件事会做什么？是砸碎那粒‘星光’，还是…直接把它扔进火锅底料里煮了？”
方涿辰终于抬眼，视线与方之瑶在空中碰撞，没有温度，只有无声的较量。“她不会。”他的声音毫无波澜，“她舍不得。”
“呵…”方之瑶直起身，将烟蒂按熄在水晶烟灰缸里，动作优雅却带着一股狠劲，“你还是这么自以为是。就像当年，自以为能替她安排好一切。”她转身欲走，又停住，侧过头，“那个叫苏小小的女孩，查了？”
“在查。”
“小心点，”方之瑶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警告，“别把雨菡最后这点‘舍不得’，也变成灰烬。”她踩着地毯走上楼，身影消失在阴影里，留下空气里冰冷的余烬味道。
方涿辰在原地站了片刻，才走向书房。厚重的红木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一切。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却毫无生气的庭院。
“方总，”助理的声音从内线电话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苏小小的初步资料传过来了。她…的确没有投过我们集团的简历。”
方涿辰的视线落在楼下花园里一丛开败的白色山茶上。“说下去。”
“技术部追踪了简历系统的操作日志，发现…是用了您的最高权限密钥，在系统后台直接生成的录用通知。密钥的最后一次使用记录…是今天下午三点十七分。”助理顿了顿，声音更低，“操作终端…显示是之瑶小姐的私人电脑。”
窗玻璃上，映出方涿辰骤然收紧的下颌线。方之瑶…她竟然也把手伸了进来？为了什么？搅浑水？还是…真的想“帮”雨菡？
“继续查。”方涿辰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我要知道苏小小所有的底细，特别是…她和雨菡是怎么认识的。每一个细节。”
“是。”助理迟疑了一下，“方总，雨菡小姐那边…定位信号显示她刚刚回到公寓。情绪波动似乎很大，移动轨迹在公寓里很…混乱。”
方涿辰的目光越过庭院，投向城市另一端那片密集的灯火。他能想象，那间小小的公寓里，他的妹妹此刻正像只被困的幼兽，愤怒、恐惧，或许正徒劳地试图撬下那颗她曾珍视的“星光”。
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轻轻划过，仿佛隔着遥远的距离，触碰那个闪烁的蓝点。
“知道了。”他说，眼底翻涌着比夜色更深沉的东西。
窗外，一片枯死的山茶花瓣被夜风吹落，无声无息地跌进冰冷的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