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儿的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快意。她对身后一个不起眼的侍女,使了个几不可见的眼色。
很快,马夫牵着一匹通体乌黑,唯有四蹄雪白的骏马走了过来。那马果然神骏非凡,身形高大,肌肉线条流畅优美,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它一路走来,不停地刨着蹄子,打着响鼻,一双黑亮的眼睛里满是桀骜不驯。
这就是踏雪。
“姐姐,这马……看着好吓人啊。”苏芊芊捂着嘴,故作惊恐地往后退了一步,“要不……要不算了吧?”
装,你接着装。苏糯心中冷笑,面上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妨。”
然后,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那匹烈马走去。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就在苏糯距离踏雪还有三步之遥时,异变陡生!
一直跟在秦婉儿身后的那名侍女,身形极快地从马屁股后面绕了过去,袖中滑出一枚细长的银针,快如闪电地朝着马的后臀刺了一下!
整个动作,隐蔽而迅速!
“希律律……”
一声凄厉又撕心裂肺的嘶鸣,猛地传遍整个马场。
那匹原本只是焦躁的烈马,它猛地人立而起,两只碗口大的前蹄带着万钧之势,高高扬起在半空中,形成一片巨大的阴影,朝着底下那个在它看来渺小无比的身影,狠狠地踏了下去!
“啊……”
周围的贵女们发出一片刺耳的尖叫,吓得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秦婉儿和苏芊芊的脸上,同时绽放出残忍而得意的笑容。她们仿佛已经看到,苏糯被马蹄踏成一滩肉泥的血腥场面。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惨剧并未如她们预想的那样发生。
那个在众人眼中必死无疑的庞大身影,做出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她没有后退,也没有惊慌失措地抱头蹲下,而是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以一种与她身形完全不符的敏捷,朝着左侧横跨出一步!
那一步,仿佛经过了千百次的计算,精准地避开了马蹄的致命踩踏。
马蹄重重地落在草地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震得地面都颤了颤。
苏糯站稳了,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跳动。方才那一瞬间的生死时速,让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还不等众人从这惊险的一幕中回过神来,苏糯的下一个动作,更是让所有人把眼珠子都瞪了出来。
她非但没有趁机逃开,反而欺身而上!
她矮身,右臂肌肉瞬间绷紧,一股暖流从丹田涌向五脏六腑。
“叮!新手技能【初级力量强化】触发!”
她一把抓住了那根在半空中疯狂甩动的缰绳!
一股巨大的,几乎要将她整个人都拖拽上天的蛮力从缰绳上传来。苏糯闷哼一声,双脚在草地上犁出两道深深的痕迹,身体被拽得一个趔趄。
她没有松手!
脑海中,林清彦教导的【龟息诀】心法一遍遍闪过。
她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双腿如同老树盘根,死死地钉在地上。手臂、腰腹、双腿,使劲全身的肌肉,与那匹发了疯的烈马,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一人一马,就这样僵持住了。
这画面,太过震撼。
那个在传闻中痴肥愚钝的苏家大小姐,此刻,竟然凭着一己之力,在和一匹暴怒的汗血宝马角力!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变慢了。
看台上,夜玲珑已经惊得站了起来,大红色的身影在人群中格外醒目。她捂着嘴,漂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敢置信。
而更远处的另一座高台上,这里是专供皇子们休憩的地方。
夜煊寒一身墨色骑装,身姿挺拔地站在栏杆前,他手中端着一杯殷红的酒,本是来此散心,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疏离。
当那声凄厉的马嘶传来时,他只是不耐地皱了皱眉,并未在意。
可当他看到那个与烈马僵持的身影时,他端着酒杯的手,就那么僵在了半空。
是他看错了吗?
那个女人……
这还是那个只会追在他身后哭哭啼啼,蠢笨如猪的苏糯?
马场中,苏糯的额角已经布满了汗珠,抓着缰绳的双臂因为过度用力而剧烈地颤抖。她知道,【初级力量强化】有时限,她撑不了太久。
那匹烈马还在疯狂地挣扎,试图将这个胆敢冒犯它的人类甩开。
就在苏糯感觉自己快要力竭的瞬间,一股奇妙的感觉,毫无预兆地涌遍全身。
“叮!检测到宿主与动物高强度互动,意志力突破临界点!随机技能【动物亲和力(初级)】解锁并自动发动!”
系统的声音响起,苏糯却无暇细想。
她只感觉,手中那股狂暴的力量,似乎变得不再那么充满了恶意。她能感受到这匹马的恐惧、痛苦和愤怒。
她下意识地,一边死死拉住缰绳,一边用另一只空着的手,摸索着,轻轻地拍了拍烈马那汗湿的、不住颤抖的脖颈。
她的动作很轻柔,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别怕……没事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断断续续,却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奇迹,发生了。
那匹还在疯狂挣扎的烈马,在她的抚摸和低语下,挣扎的幅度,竟然缓缓地小了下来。它那双喷火的眼睛,也渐渐恢复了一丝清明。它感受着从那只手掌传来的、并无恶意的温度,庞大的身体停止了颤抖。
最终,在全场死一般的寂静中,踏雪低下它高傲的头颅,长长地打了个响鼻,然后,用它的头,轻轻地、试探性地,蹭了蹭苏糯的肩膀。
那个姿势,是臣服,也是亲近。
全场,鸦雀无声。
风吹过草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呆呆地看着场中那不可思议的一幕。
最先打破这份死寂的,是一道充满了惊喜和兴奋的尖叫。
“太帅了!”
夜玲珑再也忍不住,提着裙摆就从高台上冲了下来,大步流星的走到了苏糯面前。她不管苏糯身上还沾着草屑和汗水,一把抓住她的手,一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辰。
“苏糯!你……你简直是本公主的偶像!”
秦婉儿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她看着被公主众星捧月般围住的苏糯,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计划失败的羞辱和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她的心。
她不甘心,猛地抬头看向七王爷所在的看台。当她看到夜煊寒那冰冷的表情时,心中一喜,自以为是地将那份震惊理解为对苏糯不知廉耻行径的极度厌恶。
这正是她的机会!她立刻整理好仪容,端起侍女奉上的一盏上好碧螺春,莲步轻移,姿态万千地走上高台。
“王爷,”她柔声开口,声音婉转,“为这等粗鄙之人的胡闹而动气,实在不值。婉儿特意为您备了新茶,清心降火。”她说着,便要将茶盏递过去,眼波流转间,满是自以为是的体贴与柔情。
夜煊寒的视线,终于从苏糯身上挪开,却不是看她,而是看她手中那盏茶。他的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只有一片彻骨的寒意和不耐。
“滚。”
一个字,不带任何情绪,却狠狠刺痛了秦婉儿所有的伪装和骄傲。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端着茶盏的手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滚烫的茶水溅出,烫在手背上,她却感觉不到疼。周围几位同在高台上的宗室子弟投来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让她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夜煊寒再没多看她一眼,仿佛她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不远处的苏芊芊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既有快意,又升起一丝侥幸。她觉得秦婉儿是太过张扬,而自己与苏糯是姐妹,身份不同。或许,她可以……
她提着裙摆想过去。她走到近前,正要开口行礼,却见夜煊寒的视线根本不在她身上,甚至没有丝毫偏移。他只是看着远处的苏糯和公主,那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复杂难辨的情绪。
夜煊寒仿佛这才察觉到身边有人,他收回目光,淡漠地扫了苏芊芊一眼,那眼神里的冷淡,比看一个陌生人还要疏远。
他一言不发,转身就走,将苏芊芊僵硬地晾在了原地。
苏芊芊的脸,刹那间像是被人当众甩了一记无形的耳光,火辣辣的疼。
她捏紧了拳头,再看向苏糯时,那眼神里的嫉妒,恨不得要将苏糯生吞活剥。
眼瞎心盲……
夜煊寒脑海中,再一次浮现这四个字。
这一次,他竟无从反驳。
或许……他真的看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