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1 / 1)

如果不是在新年之际如潮水般无声而迅速的漫卷了全国的COVID-19,言晏怎么也想不到,在大学毕业整整五年之后,她又拥有了一个漫长的寒假。

而所谓寒假,就是当你呆在家里超过大概三天之后,就一定会从原来的亲亲宝贝好大儿沦落为妈妈的找麻烦挨骂专用小能手,尤其,这还是一个呆在家里无处可去的寒假。

被唠叨过好几次之后,今天她决心在居家工作的间隙把储藏间整理出来。从姥爷生病到离世,不过大半年的时间,家里接二连三的来人探望,长住短居,东西一波一波的叠进去,叠到四五平的小小空间里几乎要没有下脚之地。废弃的文件材料,乱七八糟随便塞在包裹里的旧衣裳被褥,念书时堆积如山的笔记试卷辅导书......此刻都躺在一个个纸箱中编织袋里带着满脸灰对她耀武扬威的笑。

言晏叹了口气,掏出口罩和眼镜来阻隔掉漂浮的灰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过敏的体质在每次大扫除的时候都显得格外脆弱,一不小心就会喷嚏连天涕泗横流。

姥爷去世之后的第一个新年,其实还有一点冷清。

言晏抓起一摞旧衣服扔进标示为【垃圾】的收纳纸箱,棉毛衫和化纤外套的碰撞交叠,在空气中打出了小小的静电,扬起细密的灰尘,在阳光下轻飘飘地跳跃着。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想起去年这个时候姥爷还穿着里面的某一件毛衫或羽绒服,在年夜饭的桌子上颤颤巍巍地给她的碗里塞进一只虾,冲她挥挥筷子示意她多吃点,然而不到300个日夜过去,这些去年看起来还崭新括挺的衣服就成为了,垃圾。

攥着旧衣服的这一刻,她只觉得不够真实。她从小在姥爷家长大,总是喜欢趁大人们不注意的时候跟哥哥偷偷溜进后院的菜园,爬果树或者低头翻找出还泛着白光未成熟的草莓。姥姥分明抓着她的小手一个个告诉过她,“格格呀,这块地是种了什么,那片藤蔓又会结出怎样的果实。”但她都记不得了,脑海中只有草莓泛出的甜,非常甜蜜的汁水,缓慢柔和地晕开,留下一片嫣红。

怎么一转眼都不在了呢,姥爷姥姥、菜园、动画片、鸡蛋羹一切的一切,都和年少时纯粹的草莓气息一起,迅速的在她的人生中离开,像夏日里一罐被打开的冰镇汽水,清爽的气泡和冰凉的触感都瞬间破碎在空气里,赏味期限如此短暂。

她扶了下眼镜,踢开几本看不出封面的书,准备找个看起来结实一点的箱子坐下来收拾,长年累月的加班让她的身体以三倍的速度老化僵硬,弯腰的时间稍微久一点,脊柱就会发出尖锐的爆鸣嚷嚷着自己正处在折断的边缘。然而坐下的一瞬间,大腿却被不明物体的棱角结结实实的硌住,倒抽一口冷气,她龇牙咧嘴的拽出罪魁祸首,不知道是哪一年寄来却被遗忘在储藏间里被黑色塑料布包裹很好的快递,收件人赫然写着——慢慢。

瞬间整个世界好似变得无声沉寂,耳边只有无限放大着很多倍的心跳声,缓慢而巨大的,像很多年前一样向她碾压过来,轰隆、轰隆。

慢慢。慢慢。只有季晨会这么喊她。

季节的季,晨曦的晨。

季晨。

大脑中断运作,双手机械地扯开包装纸,一本书落在脚边,震荡出很多年的记忆碎片。

“你别不信,哥哥也是正经出过书的人,只不过你看不懂。”

“屁咧,你又骗我,工科生出什么书,教别人怎么高等数学不挂科吗?”

“好久以前和别人一起合作的,等哥哥找到拿给你看,你就知道老老实实地认错膜拜哥哥了。”

言晏的嘴角向上抽了一下,扯出一个怪异的笑容,之后不由自主的撇下了嘴。是啊,她错了,错了很多很多,错得七零八落。不过到了今天,她又还能跟谁认错呢。

认识季晨是遥远的2008年,漫长到可以把十二生肖挨个儿数一遍的,遥远的12年前。

那年秋天言晏刚踏进高中的校门,汶川地震,北京奥运,全国人民的眼泪和喜悦混杂在一起凝结成历史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Poker Face和周杰伦的《稻香》在大街小巷里循环播放,时而夹杂着一些诸如《秋天不回来》的网络神曲。

可是现在,她站在乱七八糟的储藏间里,试图在自己老胶片一般泛黄的记忆中回头检索,最先生动呼啸着闪回到她眼前的,不是一路绽放到鸟巢的烟花,不是北京欢迎你的MV,不是开学典礼时惴惴不安的期待,也不是点燃奥运圣火时所有人震耳欲聋的欢呼。

是那年盛夏闷热的夜晚里,季晨看似温和却没有表情的脸。

没有一点表情,但在她眼里却好看到稀巴烂的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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