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香楼位于京都中心大街最繁华地段,出入皆是达官显贵。
最高层望出去,能俯瞰大半个京都,以及登闻鼓。
不多会便有鼓声远远传来,街上响起一片喧哗,似在议论何人击鼓告状。
萧凛半垂眼帘,充耳不闻,一心给沈卿夹菜。
沈卿压下吃饱了的话,又勉强吃了几口,才有些不好意思道:“王爷,你能不能别夹了。”
“难怪又瘦又小,吃这么点,怎么够?”
他抬眸睨了她一眼,声音冷淡疏离,实在听不出是在劝人多吃。
那一眼却让沈卿心口一紧,黑亮的眼眸仿佛会说话一般,看的她心里一阵激荡。
她本意是出来转转,顺便听听书,再看看柳家的笑话。
却碰巧撞见静香也在听戏,她将感谢静香的话说了后。
静香居然让她直接感谢萧凛,他就在隔壁听戏。
萧凛何许人也?也是她这么一个侯府小姑娘能轻易见到的?
她只当静香在说笑,哪知她被静香就这么水灵灵地推进了隔壁。
萧凛神色淡然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女子。
“何事?”
静香哈哈笑道:“卿卿说前几日你帮了她大忙,今日想请你吃饭。”
“也可,那便走吧。”
戏院出来就是春香楼,沈卿木偶般跟着萧凛上了楼。
所以,那个杀人不眨眼,暴虐无道的摄政王,就这么跟她出来吃饭了。
萧凛垂着眸子,只管夹菜。
沈卿不知所措地拿起筷子继续吃了几口,又被他那句话臊红了脸。
“王爷莫要夹了,真吃不下了……”她小声嘀咕,萧凛假作不知眉峰微微动了动。
自登闻鼓响,九思便离去了,直到沈卿吃完饭,九思才回来。
对着萧凛一阵耳语,转而又消失不见。
自柳青青成亲后,这几日外面全是传柳家的寡廉鲜耻,偶尔搭上几句周家的忘恩负义。
周子易与柳青青成亲后打的不可开交,柳家已上门几次,交涉此事。
沈卿虽刚被退了婚,却乐的看他们的笑话,毕竟解气嘛。
门外一阵嘈杂,接着一道爽朗的男声突然喊道:“清宴,听说你回来了?”
沈卿还在犹豫是继续吃还是放下筷子时。
眼前突然一黑,帷帽被戴在了头上,同时包厢门被打开。
一位大约弱冠之年的男子冲了进来,男子容貌清隽,气质出众,脸上挂着爽朗笑意。
看清门内还有别人,他站定身子,理了理衣冠,慢慢走进来。
“清宴,你还有客人呢?还是位女客?”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与惊奇。
萧凛沉着脸:“你这般咋咋呼呼成何体统。”
有人在,萧子昂收了笑脸,走到桌旁坐下。
萧凛无奈瞥了他一眼,萧子昂这个大嘴巴,若是认出沈卿,定会嚷嚷的人尽皆知。
“平日都是你一人,我何时见过你与女客一同进餐过。”
萧子昂说的委屈巴巴的,还不忘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打量戴着帷帽的沈卿。
沈卿侧身避开他肆意的目光,站起身躲到萧凛身后。
萧子昂很好奇,帷帽下是何人。
此女,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闺阁千金才有的端庄大气。
最重要的是,萧凛鲜少与人一同吃饭,尤其女眷。
这让萧子昂也不敢妄下定论。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萧凛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声音辩不出喜怒。
“清宴越发小气了,不过一个丫头,还藏着掖着的。”
萧子昂转来转去也没能看清帷帽下,到底是何人。
“有事说事,无事便走。”
萧子昂摸了摸鼻子,朗声道:“登闻鼓被人敲了,那人告武王爷强抢民女,还有强占耕田。”
“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只能先将人保护起来,以后翻出大案再一并讨债。”
“只要是他们那边的事,就没有小了的事,今儿将牢里的人看牢了,敲鼓的也藏好。”
两人谈回正事,萧子昂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听说你去喜宴要债了?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家那么小的首饰铺子。”
萧凛轻咳一声,抬手打了萧子昂一下,下颚线绷的紧紧的。
“你别乱说,那铺子哪里小了?”萧凛淡漠的脸上百年不遇的有了一丝尴尬之色。
“还不小?”萧子昂抬起手捏了个手势。
“你所有铺子中,最小的珍宝铺吧。”
没想到萧子昂这般婆妈,沈卿有些脸红。
“说些别的。”萧凛看出沈卿的不自在,连忙阻止道。
“柳家还真是越来越不会教养子女了,先是抢自家表小姐的亲事,接着到店里赊账不给钱。”
“合着,成亲,她家啥都不想出,全指望威远侯府呗。”
萧凛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萧子昂,薄唇轻启:“你去听戏了。”
萧子昂点了点头,拿过茶壶,给萧凛倒了一杯茶,又给自己倒了,然后一口灌下。
才继续道:“要我说,你那心仪……”
萧子昂还未说完,就被萧凛当头一巴掌,给打断了。
萧凛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霞。
刚刚呛的那口茶水梗在喉间不上不下。
沈卿抬手轻轻拍着他背心,神思早已飞了出去。
萧凛脸颊越发红了,恨恨瞪了萧子昂两眼。
萧子昂满是不解地看着萧凛,以及身后为萧凛拍背的白嫩嫩小手。
萧凛何许人也。
一个面冷心更冷的人,平日里别说让女子近身,便是离他三尺距离,也不行。
这个女子不简单,竟然能靠他这么近,看起来还很亲近。
“这些事,往后再议,武王爷那边盯紧了,我要将他们一网打尽。”萧凛想转移话题。
萧子昂捂着头,满脸愣怔:“你自己要问的,我又没说错。”
又小声嘀咕:“不过那小姑娘还真是个不好惹的——”
见桌上菜还多,萧子昂也不客气,拿着筷子,吸溜吸溜地吃了起来。
心仪?
沈卿盯着萧凛的背脊,半晌没有动静。
萧凛实在容忍不了别人这般污蔑沈卿,有些不自在的为她辩解。
“她性子挺好的,没别人说的那般难缠。”
萧子昂说的随意,吃的更随意。
“你说的都对,不过她那继母也真是够狠的,不帮着自家,反而帮着娘家。”
说着夹了一块鱼烩吃的满足又惬意。
沈卿不自觉的将萧凛背心衣料抓出了痕迹,却不自知。
萧凛背绷的笔直,生怕吓到小姑娘。
他冷哼一声:“还有什么消息,赶紧吐。”
萧子昂吞下鱼烩:“我还知道,她继母那个相好的,是她继母陪嫁铺子的掌柜。”
萧凛半垂眼帘,冷冷问道:“别人家的事,你倒是知晓不少呢。”
萧子昂更是得意,扔下筷子,倒了一杯茶水,喝下。
沈柳氏居然有相好?
会是谁呢?萧子昂说一半咽一半,真是急死人了。
出了春香楼,沈卿跟着萧凛们去了一处,偏僻又守卫森严的宅子。
进门就被塞进了一抬软轿,一路晃晃悠悠,好半天,才到地方。
整个宅子空旷又安静,显得有些诡异。
沈卿有些跟不上萧凛的脚步,勉强小跑着追上去,伸手扯着他的衣袂。
萧凛似有所觉,连忙放慢脚步,身后之人气息急促,呼吸粗喘,他懊恼自己忘记她跟在身后的。
萧子昂等不及,几大步就跨进书房去了,此刻里面已坐了好几人。
一个是大理寺卿陈泽,以及刑法司赵晨。
陈泽是个温文尔雅的男子,看上去有股书卷气,双眸明亮,仿佛一眼便能洞悉别人的内心。
赵晨是个勇武矫健的男子,虽不像陈泽那么斯文,却也没有太粗犷,眉峰突出,眼眸深邃,鼻梁挺拔,给人一种硬朗的感觉。
见到萧凛,几人忙起身行礼:“见过王爷。”
“免礼。”萧凛挥手,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