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唢呐声,突然停了。
沈卿被人扶起后,并未看身后之人是谁,依旧卖力地表演着。
“表姐,你别吓我,我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她满脸泪珠糊花了妆容,看起来有些傻傻的。
沈柳氏红着眼冲上去,抬手便甩了沈卿两个耳光。
“死丫头,你在这发什么疯?”
沈卿被打的耳朵嗡嗡响,眼冒金星。
她没料到沈柳氏会当着这么多宾客出手打她,一时有些懵,身体站立不稳,晃了两下。
沈柳氏嘴里还不停骂道:“让你参加喜宴,是看得起你,你还在这找事,看老娘不教训你,免得丢了我沈家的脸面。”
萧凛一身圆领暗纹长袍,长身玉立站在沈卿身后,伸手一把将快摔倒的她拉过身边来。
看着她白皙脸庞浮起的五根指印,转头阴沉地盯着沈柳氏。
若非看在她是沈卿继母的面子上,萧凛恨不得将她剥层皮。
沈柳氏被萧凛带着寒芒的眼神吓得直往后躲。
众人齐齐跪下,高呼:“拜见王爷。”
“起来吧!”
萧凛收回目光,护卫们便抬着一张金丝檀木太师椅放在他身后。
他放开沈卿,慵懒的往太师椅上一坐。
拧着眉,朗声问道:“柳姑娘欠我珍宝斋那么多银两,用来置办嫁妆,如今婚也成了,却不见你来销账,是何道理?”
他的声音冷冷淡淡,似随意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寒而栗。
柳青青更是吓得面如死灰。
这一次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柳青青竟是欠的摄政王萧凛的债。
那个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活阎王,暴虐无道,冷酷无情,凶残霸道,这些都不足以形容他的狠辣。
众人只能想着,这个人最好不要惹,有多远躲多远。
若是平时,这般喜宴,他是不会出席的,甚至连他的面也难见到。
今日大抵也是因为此事才来的。
柳青青愣愣摇头:“不是,那是沈卿的铺子,你休要诓骗我。”
萧凛手一挥,身后走来穿着劲装的护卫九思。
九思拿出一张契书,上面明明白白记录了珍宝斋的地址以及店铺主人。
柳青青来回看了两次,皆没有错。
她喃喃自语:“怎么会呢?明明是沈卿的,我还准备成亲后让她转给我,怎么会不是她的?”
她将巧取豪夺说的这般光明正大,真是继承了柳家一贯不要脸的作风。
“你们柳家当真是教养全无。”
萧凛的声音带着寒芒,看人时眼中威压,压的众人皆纷纷低头,不敢与之对视。
周围看热闹的世家大族,皆在心里吐槽柳家丢了世家颜面。
“柳老太爷,周太傅,本王限你们两家,一个时辰内,将这笔账给本王补上,否则休怪本王不留情面。”
他说这话时神色平静,语气低沉,声音里夹杂着无尽寒芒。
周柳两家家主皆浑身一抖,转而吩咐管家赶紧愁银两。
沈蔚淡淡扫了一眼沈卿,脸上没有任何身为父亲的担忧。
他又看了眼贼眉鼠眼躲藏的沈柳氏,脸上一片羞臊,柳家女确实上不得台面。
一场好好的喜宴,到了这时,却无人提及拜堂成亲的话。
新郎站在角落,双目失神,呆滞无状。
新娘蹲在中间,如痴傻般,嘴里一直叨叨着:“不可能,不会的。”
唯独沈卿,垂着头,眼珠滴溜溜地转着。
她与萧凛往日并不熟悉,今儿他却帮了自己这么大个忙,还不知如何感谢人家。
请吃饭?
不行,交情不到请不动。
送礼物?
不行,人家好像啥也不缺。
绣荷包?
更不行,这是送给倾慕之人的。
还是算了吧,这个人情记静香头上。
沈卿宽慰好自己后,转眼却与萧凛的视线撞上了。
她脸色一红,神情尴尬的扯了个笑。
“多谢王爷。”
她说的小声,他却听的清楚。
他冷冷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九思拿了一个药膏放在萧凛手中,他从容淡定地将药膏放在沈卿手中。
周围人都在观看周柳两家愁银子,倒也无人发现两人之间的小插曲。
萧凛似突然想起什么,扶额长叹,道:“周公子,你昨日的行径,实属背信弃义,如今朝廷科举出了个新规。”
“不仁不义,不忠不孝的人,取消科考资格。”
他修长白皙的指腹随意支着下颚,眼眸半垂,声音带着威压,一字一句,清楚明朗。
周子易却在这一字一句中白了脸。
以往这个规定他没听过,可是摄政王说有,那便真的有了。
本以为柳青青丢了这么大的脸,送回去,他还能再找个。
若是这个新规出来,他连科考资格都没了,那他十年寒窗苦读,又是为了什么?
那一瞬,周子易只觉天塌地陷一般,浑然不知世事。
他的人生就这样断送了。
所有一切祸事好像都从柳青青堵在书院门口示爱,开始的。
他想,若是昨日他没有在葬礼上退亲,再等三年他也能娶到如花似玉的美娇娘。
如今却是已成定局了,再无回旋余地。
他麻木的脸颊已变不出任何表情,只能呈呆滞状。
银两很快凑齐了,两府管家将箱子推到院中交给九思验过。
萧凛这才站起身,懒懒道:“你们这喜宴比丧礼还丧。”
“真真晦气。”
九思连忙递上一根素白帕子,那帕子白的有些反光。
他抬手接过,随意擦了擦手,将那崭新素白的帕子就这么丢在了地上,未再看任何人,转身便走了。
沈卿被栀子拉着往门外走去,一直到上了马车,她才回过神来。
沈柳氏趴在马车上哭,见到沈卿,连忙骂道:“沈卿,你就是个扫把星。”
“你害了青青,我要你不得好死。”
沈蔚突然抬手扇了过去,面无表情地看着沈柳氏,冷冷道:“你柳家出了这么大个丑,你怎么好意思怪别人?”
“若你往后再不安分,我便一纸休书,将你送回柳家。”
沈柳氏捂着脸,满是害怕地跌下座位,缩在马车角落。
她浑身抖了抖,捂着嘴,半晌才道:“侯爷,都怪沈卿……”
她说不下去了,因为这些事,从始至终,与沈卿半点关系都没有。
全是柳青青横刀夺爱,周子易背信弃义。
沈卿何错之有?
难道她祖母不该这时候死?
沈卿这时特别想给沈柳氏扯个笑脸起来。
可是她没有,如今想起沈柳氏所作所为,她心口便憋着一股气,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
沈蔚突然抬起脚又踢向沈柳氏,踢得她面露痛苦之色,方才作罢。
沈卿假意道:“爹,若是母亲不喜女儿,那女儿去庄子上便是了。”
沈蔚摇摇头:“便是将她送回柳家,也不会让你离开沈家。”
沈卿垂眸哦了一声。
她爹很奇怪,对他们似乎并没有多在乎,却又不让别人欺负他们太过,这样的人,沈卿也看不透。
心思深沉,诡谲多变。
回到府中。
沈卿擦了萧凛给的药膏,冰冰凉凉的,不消片刻,便散了热,半日便消肿了。
自喜宴后,沈柳氏便躲在房中,那里也不去了。
清沫出了一趟门,回来便学给沈卿听。
“周家认下柳青青了,因为周子易不能科考,以后便无人会嫁他。”
沈卿早已料到,只淡淡嗯了一声。
“外面现在传的可热闹了,全是说他们的段子,评书,以及戏曲。”
沈卿心热,想出门去看热闹。
“我爹呢?”
清沫飞身上梁。
她站起身在院中走了几圈。
清沫返回,跳下屋顶。
“侯爷早上就出了门,如今还没回来,好像是回族里了。”
沈蔚很奇怪,三番四次的往沈家主宅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