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昭的使臣倒是在城外迎接,礼节做得尚可。
薄月孤身和亲,也不会太过矜持,毕竟这里曾经对于她来说是龙潭虎穴,再回来自然要更加小心。
“下官礼部侍郎杨受德,奉旨迎接上清公主凤驾。公主请去行宫暂作休息,等候陛下召见。”
来迎接的是北昭礼部的侍郎,三品官位,在马车外躬身行礼。
“劳烦大人了。”
薄月端坐车内,温声道。
心里却是一沉,这个杨受德,她有些印象,是个很擅长钻营的人。
当初她初来南楚,为了接近萧承煜,很是废了一番功夫,送她来的人带她去了几场宴会,其中一次杨受德就在场。
北昭皇帝为何会派他过来,礼部官员出面迎接,虽然说得过去,到底没有鸿胪寺名正言顺。
是来试探的?
薄月打定了主意,进行宫之前,她都不露面了。
偏偏萧承煜一到京城,就被皇帝给宣走了。
薄月面上显出一丝疲惫。
行宫是在宫城外的一处山脚处,名为永山行宫。
距离京城只有十几里,可如果严格说起来,也不算合规矩。
哪有和亲公主不请进城的道理?
但她也没有心思追究这些了,离玄京越近,她就越紧绷。
在这里,她不是一个人都不认识的。
素心一直跟在身边服侍,眼见她面色不对,轻声问:“公主,身体不适吗?”
薄月看了她一眼:“还好。”
她又问:“到了这里,还愿意跟在我身边吗?或者我可以送你去将军府。”
她语气平常,听不出来半点试探的意思。
“奴婢是公主的陪嫁,自然是听公主的。”
素心老老实实地回答。
“你不用顾忌其他,也不用跟我打哑谜。”薄月露出个淡淡的笑意:“老实告诉你,就算你跟在我身边,短时间,我也很难信任你,毕竟你是他的人,你现在回你主子身边,我反而不会为难。”
素心讶异地抬起头。
薄月却没再看她,转而闭目养神。
素心咬了咬唇,心中快速思索起来。
她心里,是感激公主的,把她带离了南楚皇宫。她不喜欢皇宫,不喜欢那种压抑,处处勾心斗角的地方。
可她是将军的手下,是他的死士,她没得选。
将军也没有让她回去的意思,虽然警告了两句,可她听得出来,将军是想把她安排的公主身边的。
此时她开口请求留下,不是因为公主,而是因为将军。
素心遍跪下,诚恳道:“奴婢情愿服侍公主下,请公主不要赶走奴婢。”
薄月听了她这话,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她看了素心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示意她起身:“好,好。一会儿若是北昭使臣说话,你出面替我挡回去,就说我身体不适。”
素心忙点了点头:“是,奴婢明白。”
辇轿一路平稳行驶,却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
马车内的两人对视一眼,素心下意识就要掀起帘子,薄月抬手止住了她。
“请公主下车。”
素心便掀起帘子一角,却见原来车子停在了行宫外。
“敢问这位大人,为何马车不入宫内?”
素心略扬声问。
杨受德慢吞吞过来,颇为倨傲地行了一礼。
“行宫乃是皇家别院,自然要下车步行,还请公主见谅。”
素心便道:“殿下乃我朝皇帝亲封上清公主,在南楚便时常出入皇宫,更别说什么别院、行宫了。何况一路车马劳顿,实在疲累,请大人方便一二。”
杨受德脸色更加冷淡,只是若上清公主坚持不下车,他们也不能如何。
只好回去商量了两句,便打开了左侧门,将她迎了进去。
又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才停了下来。
众人在下面候着,薄月整理了衣服,才缓缓下车。
她戴着长长的帏帽,将身形几乎完全掩盖。
杨受德一直紧紧盯着薄月,见方才十分矜持,连一句话也欠奉的公主殿下此刻却十分有礼,一下车就十分优雅地行了一礼,曼声道:“有劳诸位大人。”
杨受德不由得眯了眯眼。
这位上清公主言行优雅,一举一动透露着端庄秀丽,简直像是真正的公主。
他是知道这位公主乃南楚那个长公主的女儿的。
看来方才的猜想是多虑了?一个宴会上的歌姬,怎么会是南楚皇室女呢?
一行人很快被妥善安置下来,薄月被引进了内宫,一个名为晤容殿的宫室。
她的陪嫁宫人也被安置到了偏殿,一系列下来,北昭这边还算是十分周到。
毕竟她这个公主,只是嫁给一个大将军,而非真正的皇室。
“还请公主安歇,待陛下有空,自会召见。”
杨受德在殿外冲她行礼告辞,薄月也没有多挽留。
这个行宫想必是时常有人驻跸,里面有宫人,室内的陈设也都能看出来是使用过的。
薄月让素心去安排,自己进了内殿。
她当然不会完全信任素心,不管她刚才是选择留下还是回到萧承煜手下。
毕竟身为一个细作,她还是了解这种人对旧主的忠诚的。
她不是一个完全的或者合格的细作,但却接触过这些人。
而且,如果萧承煜没有骗她,那她很快就能见到水滟了。
水滟……
一想到她,薄月又有些不平静。
有些激动。
她深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来到行宫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却是一直到了天色暗沉,素心才又回了殿里。
“殿下,外面有人求见。”素心看起来有些疲惫,想来一下午也忙得不轻。
“谁?”薄月看着送上来的点心,并没有动。
听了素心的话,她颇有些惊讶。
“一个是将军手下的人,名叫廖七,是将军亲卫,说是将军派他来的,还有一个女子,也是将军派来的。”
她话没说完,薄月已经站起身。
派来亲随,自然是来保护和监视,这也是题中应有之义。
可那名女子!
薄月走了两步就停下来,问:“可有人看见他们?”
“没有。”素心有些疑惑的样子,但还是道:“廖七是将军的人,呃,我们有联络的方式,他是暗中给我传的信。”
话音刚落,薄月便道:“请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