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煜卓猛地睁开眼睛,楼下传来“咚“的一声闷响,像是画轴坠地。他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
突然,他的眼神僵住了——原本挂在墙上的美男子图,此刻竟空无一物,画布上只留下淡淡的颜料痕迹。
楼梯尽头一个身着蓝绿色宽袍,头上箍着金色流苏发饰的身影侧身而立,乌黑的长发垂在腰间,腰间还别着与画中一模一样的玉佩。
“你你你......你是谁?怎怎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耿煜卓感觉后背渗出冷汗,手电筒的光在对方身上不住颤抖。男子缓缓转过身,苍白的面容与画中男子如出一辙,只是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微笑。
“终于等到你了......”男子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空洞。耿煜卓这才发现,他的双脚竟悬在离地三寸的空中。
记忆突然闪回,古董店老板挂好这幅画时欲言又止的神情,还有那句意味深长的“这画有年头了,可得小心保护。”耿煜卓后退一步,后腰撞上身后的陈列柜,瓷器碎裂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白蜡在铜烛台上融化成诡异的漩涡,画中男子修长的手指夹着火柴,磷火燃起的瞬间,映亮他瞳孔深处暗金色的纹路。耿煜卓的后背死死抵住冰凉的展柜,掌心的汗将刀柄浸得发滑。
“过来。”男子的声音裹着松节油的气味,燕尾服下摆无风自动。耿煜卓看着对方脖颈处若隐若现的缝合线。
烛火突然剧烈摇晃,展厅温度骤降。“你究竟是谁?“他的刀尖指向对方胸口,却见那人抬手摘下耿煜卓的头发悬空在烛火之上,随后点燃。
男人轻笑出声,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为什么我会出现在这?“他伸手划过烛火,火苗竟凝成血色,在空中勾勒出一个解剖图般的心脏轮廓,“来,让我为你揭晓答案。”
“我是专门吃人心的恶鬼,若你怕了就早日离开!”男子的笑声混着骨骼错位的咔嗒声,宽袍下伸出蛛网状的血管,缠绕着耿煜卓握刀的手腕。
耿煜卓跌跌撞撞冲向大门,掌心在铜把手上搓出带血的皮屑。身后传来布料撕裂的声响,那恶鬼的笑声裹着松节油的气味直往鼻腔里灌。他抬脚踹向雕花木门,震得门框上的金箔簌簌掉落,可门板却纹丝不动,像是被浇筑了水泥。
“该死!明明每条路都是死路,还偏要给我选择。”他转身撞向侧边的落地窗,钢化玻璃倒映出身后逐渐逼近的扭曲人影。当肩膀撞上玻璃的瞬间,他才惊觉窗缝里渗进诡异的暗红色树脂,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窗框与墙体熔为一体。走廊尽头的应急通道同样被浓稠的液体封堵,那些粘稠液体甚至伸出藤蔓状的支流,缠住他的脚踝往回拽。
冷汗浸透的衬衫黏在后背,耿煜卓摸到口袋里的刀,朝着液体疯狂挥砍。
画中人的指尖即将触到他后颈时,他眼前突然炸开刺目的白光。眩晕感裹挟着记忆碎片袭来:老房东的呢喃“敬香一定要心诚,若心存杂念必回被邪祟入侵”......双腿像被抽去骨头般发软,在彻底失去意识前,耿煜卓听见自己粗重的喘息声,混着画中人愉悦的低喃:“新鲜的灵魂,最适合筑丹......“
晨光刺破窗帘的刹那,耿煜卓猛地睁眼,太阳穴突突跳动。指尖触到身下柔软的缎面床单,他惊觉自己竟躺在陌生的紫檀木床上,而昨夜那个充满腐臭与血色的场景,此刻只在记忆里泛着模糊的残影。
前院传来豆浆煮沸的咕嘟声。他扶着雕花栏杆下楼,红木扶手沁着冰凉的触感,与记忆中截然不同。前台老房东戴着圆框眼镜擦拭紫砂壶,见他走来只是颔首微笑。
“是您帮忙收拾的吗?”耿煜卓指了指内院目光扫过一尘不染的波斯地毯,“我记得昨晚……”
“您说房间?”老房东的紫砂壶盖磕在杯沿,发出清脆声响,“您住进来前我刚请人打扫过。”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困惑,浑浊的眼珠里映着耿煜卓苍白的倒影,“年轻人,莫不是睡迷糊了?”
耿煜卓的喉结动了动。记忆里恶鬼的狞笑、凝固的血人、被颜料封住的门窗,此刻都在老房东平静的注视下摇摇欲坠。他摸出手机,相册里空荡荡一片,连昨日的录音都消失不见。
买早餐时包子铺老板如常招呼,豆浆氤氲的热气里,没人记得昨夜画廊所在的街道发生过什么。耿煜卓攥着还在发烫的纸包回到小院,推开虚掩的房门——笔记本电脑安静地躺在书桌上,屏幕右下角显示着“上次开机时间:2025年6月5日”。
他颤抖着按下开机键,文档列表里赫然躺着新建的“古宅血案”。敲击键盘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可随着文字不断浮现,窗外的阳光突然剧烈扭曲,电脑屏幕渗出暗红的液体,将他刚输入的每个字都染成血色。
笔记本电脑渗出的血珠突然凝固,白蜡烛“噗“地窜起幽蓝火苗。耿煜卓后背撞上书桌,撞得相框上的铃铛哗啦啦作响。
“你还没走?“沙哑的嗓音混着松节油的腥甜,耿煜卓看见那张苍白的脸上裂开诡异的弧度。他颤抖着抓起桌角的裁纸刀,另一只手死死攥住白纸黑字的租房合同:“这里是我光明正大租的,我可是有正规手续的!“纸张边缘的鸢尾花纹是老房东信誓旦旦盖下的公章。
画中人——廖泽舒——漫不经心地抚平衣服上的褶皱,靴底沾着的红土簌簌落在床单。他忽然诡异地笑出声,喉间发出齿轮卡顿的声响:“百年前,我也握着一模一样的契约。“烛光骤然暴涨,将他身后的影子投射在墙上,那影子分明是被绳索吊住脖颈的扭曲轮廓。
耿煜卓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终于想起合同落款处那个古怪的鸢尾花印章——和廖泽舒衣服上的纹章完全相同。“你究竟是什么东西?“他的刀刃在发抖,却见对方伸手划过空气,墙壁突然浮现出血色契约,墨迹未干的条款里赫然写着:“以魂为契,永镇此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