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冤(1 / 1)

夜晚的沙漠星光如银,月牙如钩。

浩瀚沙漠,沙丘连绵不绝。

月光洒下一抹银辉照耀在颗颗沙砾上,真应了那句大漠沙似雪,银月弯似钩。

寒风阵阵,在沙漠中呼啸而过。

而营帐里,裴嗣音蹲在塌边,榻上是遍体鳞伤的宫音。

他虽穿着干净的衣服,可自他被抓到匈奴后,因对裴嗣音太过忠心,所以受到了鞭刑,水刑,烙铁之刑,宫音本不愿受辱,他本想一死了之,可他却想着,他若死了,裴嗣音怎么办?

所以,他生生忍住了想死的冲动。

如今,裴嗣音和容雅被封为和亲公主,所以再没有人敢怠慢他们,但宫音却因刑罚,身上却没有一块好肉了。

裴嗣音手上拿着膏药,他刚伸手准备去扒开宫音的衣服时,突如其来的一只手猛然握住了裴嗣音的手腕,这可把裴嗣音吓得不轻,连忙唤道:“宫音哥哥,是我!”

宫音也是刚刚苏醒,他是本能的下意识的握住了裴嗣音的手腕,宫音在听到裴嗣音的声音时,才立马松开了裴嗣音,裴嗣音的手腕上瞬间多了一道浅浅的红痕。

宫音一脸愧疚的道歉,“对不起小姐,属下不知道是您。”

裴嗣音轻声道:“没关系!”裴嗣音说着就伸手便握住了宫音的衣襟,宫音急忙问道:“小姐,您这是做什么?”

裴嗣音声音平静的不起波澜,但语气带了一丝哀伤,“你身上都是伤,我给你上药。”

宫音解释道:“小姐,那伤口很丑的,小姐,这种事属下自己来就好。免得吓到了您也脏了您的手。”

“脏?呵哈哈……”裴嗣音苦笑出声,她笑着笑着便眼眶泛红,“我想,这世间不会有人比我更脏了!这些天我被无数人凌辱,欺负,在他们的强迫下,我像个妓子一样,被他们肆意蹂躏……”

裴嗣音说着便是放声大哭,那哭声似恶鬼嘶鸣,令闻着只觉凄凉。

宫音是看着裴嗣音长大的,裴嗣音生性善良,心思单纯,可如今在被这群畜牲欺辱后,她的精神变得时而清明时而疯癫,宫音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宫音声音嘶哑,出言晦涩,“对不起,都是属下学艺不精,着了敌人的道,这才让您受了委屈。属下真是罪该万死,可属下现在不能死。小姐,终有一日,属下会带您回兴朝的。最后,小姐在属下心里一点都不脏,小姐是最干净的。属下也会永远效忠小姐,对小姐忠诚。”

裴嗣音将药膏放在塌边后才转过身去,“你先上药吧!”

“好!”

宫音温柔的回应着,他起身坐好后,才伸手解开自己的衣服,动作利落的给自己上药。

裴嗣音用手抹了一把泪,她自顾自道:“宫音哥哥,我想回兴朝,我想哥哥,想陆孚,我不想待在这里……”

裴嗣音说着,双手抱膝,哭的全身颤抖,宫音穿好衣服后,来到裴嗣音身前缓缓蹲下身,他满心心疼,安慰道:“小姐不哭,属下向您承诺,终有一日会带您回去。”

宫音语毕,裴嗣音一把紧紧抱住了宫音,她将头埋进宫音怀里,哭声震天。

宫音无法,只能搂着裴嗣音,轻拍她的后背安抚。

若是放在以前,宫音不敢对裴嗣音无礼,可匈奴这个没有人性的地方,如今,裴嗣音和宫音在匈奴也算是相依为命了。

裴嗣音既叫了她一声哥哥,长兄如父,他便也只能当她最为坚固的后盾。

就在两人相拥一起,相互舔舐彼此伤口,给予对方彼此温暖时,营帐被猛然掀开,宫音的眸色瞬间一冷,眸中刚刚泛起的杀意却在看到来人时,硬生生忍下。

因为来人,正是裴子衿。

宫音眸中尽是惊讶,他满脸不可置信的唤了声,“主子?”

宫音语毕时,裴嗣音猛地回头,却发现门口站了一人,此人身姿如松,颜如舜华。

裴嗣音一眼就认出他是裴子衿,裴子衿的身形比之之前,瘦了不少,可气质越发冷冽。

裴子衿眼眶泛红,在看到他自己昼思夜想的小丫头时,他因心疼又因激动而气息不稳,胸膛不断起伏。

裴嗣音更是一把松开了宫音,她站起身就朝裴子衿奔去,在裴嗣音一把抱住裴子衿的那刻,裴嗣音将头深深埋进裴子衿怀中,她的双手死死抓着裴子衿的衣服,指节都在泛白。

裴子衿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了句,“宫音,在帐外守着。”

宫音起身对裴子衿行了一礼,才退了下去。

待宫音走后,裴子衿才将蓄积在眼中的泪水夺眶而出,他感受着怀中的小家伙因放声大哭而哭出一身热汗,他的心也仿佛架在火上慢慢炙烤,无言的疼痛从四面八方传来,席卷全身上下。

裴子衿的手紧紧握住,指甲镶嵌入皮肉,鲜血横流,他也不觉疼痛。

裴子衿知道裴嗣音这是在向自己发泄自己来到匈奴后所受的所有委屈,这一次,裴子衿没有安慰裴嗣音,也不发一言,他就静静的听着裴嗣音哭泣,他想让裴嗣音把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后再好好的睡上一觉。

裴嗣音哭到夜半子时才哭累,裴子衿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到榻上。

裴嗣音躺在里榻,因有了裴子衿的守护,她睡的安稳了不少,而裴子衿躺在外边,看着裴嗣音的睡颜,守护了她一夜。

这日午时,当岑钊下朝回太傅府时,只见一个身穿黄衣的男子躺在院中的摇椅上,男子血气方刚,模样年轻,手拿一把折扇,一边摇晃摇椅一边拿着扇子给自己扇风,好不快活。

那男子就是岑钊的儿子岑靖。

身为太傅岑钊之子,岑靖从小文采飞扬,且有过目不忘之能,可后来,随着他长大后,他的文采却不如从前了,为此,他总被岑钊训斥。

岑钊每次见到岑靖那一副花花公子的懒散样就气不打一出来,他立马训斥道:“岑靖,又在那偷懒不读书?”

岑靖每次见到父亲,就好似老鼠见到猫,他吓得浑身一个激灵,站起身来时,当看到岑钊在自己身后,他心脏砰砰乱跳。

岑靖最怕的就是岑钊这个父亲了。

岑钊一脸严肃道:“你可知,三年一度的科举马上就要举办了,你文采本就不好,若现在还不抓点紧,你让爹以后怎么办?爹只有你这一个独苗,爹还指望着你能重振我岑家的门风。”

岑靖被训斥后,像打了霜的茄子,直接蔫了。岑靖心里委屈,但不敢还嘴的他却也只能耷拉着个脸,呆呆的应了一句,“知道了,儿子这就去读书。”岑靖对岑钊行了一礼,“儿子告退!”

语毕,岑靖转身离去,岑钊看着岑靖离去的背影,心里担忧,唉~家门不幸,生了这么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玩意。我岑家何时才能兴望啊!

大堂上,岑钊高坐上位,下面跪着一个身着布衣的男子,男子的长发被随意挽起,他骨瘦如柴,脸上都瘦到脱了相,他脸色惨白,眸中满是害怕。

岑钊安抚道:“你别害怕,有什么事先跟本官说说吧!”

男子闻言,就好似受苦受难的难民见到了谱度众生的菩萨,男子急忙将自己的委屈说出来,“大人,草民有一肚子冤屈啊!这才不得已进京告御状。草民是个孤儿,不知自己姓什么,从懂事起别人就叫草民九儿,草民还有一个妹妹,小草民十岁,她连名字都没有,草民十三岁那年,草民和妹妹被一户姓越的人家收养。收养草民的那户人家是个富贵人家,他们家住益州湖口县,老爷夫人都是良善之人,他们待草民和妹妹很好,还请人教草民和妹妹读书识字。他们还给草民取名越野,给妹妹取名越落。湖口县有着各种吃人的习俗,例如嫁殇、瓦罐坟、落洞,祭河神等。而我的养父母就是在十年前被他们的两个子女越秀和越铎因瓦罐坟的习俗给活埋了。可自那后,湖口县里的怪事就不断发生……”

景元三十五年春,越家老爷越战和越家夫人冀华,因两人生于同一年,所以两人在景元三十五年刚满六十时,就被自己的子女越秀和越铎亲自送进了给他们准备的瓦罐坟。

湖口县里有一则说法,说是老人在六十岁时还活着,就会把子孙后代的财运富贵全带走,还会给家里招致灾祸,严重的还有可能会影响子孙后代的寿命。

而瓦罐坟的意思便是,子女在父母六十岁时,将他们送到一个像瓦罐一样的坟墓中,这个坟墓只留一个洞口供送饭和观察使用。

每天送饭时,子女会在洞口放一块砖,逐渐将洞口封死,直到老人最终被活埋。

最初,越战和冀华被放进瓦罐坟中时,两人相互依靠取暖,可瓦罐坟里黑漆漆的,且两人还心有不甘,两人都想寿寝正终,不愿赴死,于是,两人趁着夜深人静时,偷摸出了瓦罐坟,两人互相搀扶,跑回了家里。

他们本想让自己的子女念在自己对他们有养育之恩的份上,放他们一条生路,可万万没想到,他们的子女皆是忘恩负义之辈,不仅不愿给他们一条活路,还拿瓦罐坟一事,说他们离开瓦罐坟后,全家人会横死。

于是,越铎和越秀在第二日清晨,用一口棺材将两人给活埋,为了两人不逃出来,他们将越战和冀华给五花大绑后扔进棺材,最后将棺材钉死,后又下葬。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又装模作样的为越战和冀北办丧,丧事大操大办了七日,声势浩大,他们还请来了和尚和道士为二老做法超度。

湖口县的百姓不管是谁见了越铎和越秀都要唤一声孝子孝女。

可就在第二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湖口县里每日都会有年轻貌美亦或不满四十的女人在县里莫名其妙的消失。

但大家都把这一现象称之为落洞。

落洞的意思便是,未婚女子在没出嫁时被山神选中,山神收了她,所以她被山神接走,去洞中享福了。

而第三年就更离谱了,出现了嫁殇之事。

而嫁殇的意思便是为受聘后夭亡的女子行嫁礼。

第四年,湖口县里便发生了鬼怪之事,县里闹鬼,每到夜半子时,县里就会传来女人的哭泣声、哀嚎声,传说若有百姓走夜路,还会遇到鬼。

而也就是第四年,将女子亦或童男童女祭河神的事也就举办的越发频繁。

至少每个月里要举行四五次的祭神仪式,每次祭神都需要五个童男五个童女再加一个年满二十的小姑娘。

一切准备就绪后,还要献上三牢,摆上香烛,对着河神虔诚祷告。

待做完这一切后,就可以把女子还有童男童女推入河里了。

日子一天天的过,越野本也没有把村子里的事放在心上,毕竟人性自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直到景元三十九年,越落生了一场大病,这场病让越落一病不起,从此就卧榻在床,难以下榻。

越秀给越落请了一位姓宿的神医,这神医对越野说,“越落的病非一朝一夕所能治好,得慢慢治。”越秀和越铎也安慰越野说,“能治就好好治,只要治好阿落的病,多少钱他们都出。”

越野只因越铎和越秀的一句话便对他们感恩戴德,毕竟越野在这世间也就只有这么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妹妹了,若妹妹一死,他就真的没有亲人了。

可景元四十年,宿神医突然对越野说,“令妹的病情恶化,恐命不久矣,还是尽早准备后事吧!”

越野不信命,便将湖口县里所有的大夫都请来给越落治病,可大夫们给越落整治后都说,“令妹命不久矣,尽早买台上好的棺材吧。”

越野闻言,大哭了一场,越落走在景元四十年的五月初,可在越落死的那一日,很巧的是隔壁符员外家的小公子刚满二十,也因病走了。

起初,越野并没有当一回事,直到那日给越落办完丧事回家后,越野在经过家里的后院时,看见越铎和越秀两人坐在石桌上吃饭,他刚准备走过去寒暄,却听见越秀说,“哥哥,给越落下毒的毒药销毁了吗?可千万不能给越野查到端倪。”

越野一脸自信满满道了句,“放心吧!那个傻子,他还以为自己的妹妹是因病而亡呢!你放心,我把那药丢进炭炉烧成灰烬,连渣都不剩,他能找到才有鬼了。”

越野闻言,气的双手紧握成全,指甲镶嵌肉里,鲜血横流都不觉疼痛。

那日夜晚,天降大雨,越野带着铁锹锄头,独自一人来到越落的坟墓前。

他一边哭泣一边用铁锹挖开了墓地,最后还用锄头铁锹撬开了棺材,这才发现,棺材里空无一人。

越野看到空棺,当场绝望,跪地痛哭。

他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但他在心里自责愧疚,都是自己无能,害了妹妹!

越落是在这世上唯一一个与自己血脉相连之人,若她死了,越野就没有亲人了。

天空惊雷滚滚,越野将墓地还原后,便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越家。

从那日开始,越野便决心替妹妹复仇,他开始探索越铎和越秀的秘密,这才发现,原来村子里所有失踪的少女都被他们给拐卖到各州各地去给别人当歌姬舞技,还有的被卖给穷人家当媳妇亦或卖给富人家当童养媳,年纪大的就给富贵人家当老妈子或奶娘。

但之所以村里人不告发,还要用落洞来解释这些女子的消失,是因为,越秀和越铎一旦找好买家将这些女子卖了钱后,越秀和越铎会分给他们家人一点。

乱世里,穷苦百姓家,谁会嫌钱多呢?

而因为卖的是他们的妻子、女儿、妹妹亦或别的亲人,他们为了心里能好受些,所以才用山神的说法说服自己,以此来掩饰内心的不安与恐惧。

再后来,越铎和越秀知道了越野发现了他们的事,便雇了人要杀越野,越野没办法,便只能逃离了湖口县,去别的官府告状,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些官员都好像跟他有仇似的,都想杀他。

越野没办法,便只能来到了邑都,准备向帝王告御状。

当越野语毕时,已是泣不成声,泪如雨下。

岑钊本就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他闻言,也是怒气值冲心头,“真是岂有此理?景元年间,元武帝就下令,废除这些封建时代吃人的陋习,湖口县竟敢不把皇命放在眼里,真是好大的胆子。”岑钊怒火微消,他看向越野,“你放心,本宫明日就启程,带人和你一道去一趟湖口县,本宫定要看看,到底是哪个县衙不肯为民申冤!”

越野闻言,对着岑钊磕头谢恩,感激涕零,“多谢大人!”

岑钊命令道:“你先下去吧!”

越野行了一礼,“是!”

语毕,便恭恭敬敬退下。

三月细雨,雨声潺潺,滴滴答答,从房檐上滑落。

游廊里,红瓦白墙,楚熙独自一人,站在栏杆前。

身后,是身穿蓝衣的穆槿之。

自被白清兰劝着入朝为官后,他便被楚熙封了个车骑大将军,官居正一品。

穆槿之提醒道:“陛下,您的影卫回了五人,他们说,谢公子已经把事办好了,如今万事俱备,只差您这股东风了。”

楚熙闻言,叹息一声,“如果清兰在就好了,有她帮朕稳固朝堂,朕也能放心了。”

楚熙话音刚落,只听见白清兰那傲娇的声音传入两人的耳中,“呵!楚熙,就这么想我?”

楚熙闻言,立马转身,当他在看到白清兰时,脸上是说不出的震惊与高兴。

楚熙快速来到白清兰身前,他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白清兰那张如玉般光滑的脸,仿佛白清兰的脸是什么稀世珍宝,生怕弄坏了一般。

楚熙激动的双眼泛红,泪水夺眶而出,“你,你真的回来了?”

穆槿之轻笑一声,解释道:“陛下,谢公子去南国之前,可是帮您张贴了不少寻找白姑娘的告示。白姑娘看到了告示,她进不来皇宫,便去寻了我。我今日就把她带进了宫里。”

楚熙眼中带泪,唇角绽笑,“那告示是朕让谢玉松去到处张贴的。朕怕自己一走,容淮会趁此机会下手,又或者韶思怡会借机而动。现在好了,我的清兰回来了,我出征南国,就再也没有后顾之忧了。”楚熙一把握住白清兰的手,笑道:“清兰,我等会就把玉玺给你,还会宣一道圣旨让你摄政辅国,到时候我走了,你也能号令群臣。”

白清兰轻哼一声,“把玉玺给我?就不怕,我直接夺了你的天下?”

楚熙伏在白清兰耳边轻声笑道:“没关系,只要你是我的,这天下当聘礼送你又有何妨?”

白清兰直接将楚熙推开,楚熙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但嘴角笑意不减。

而这一幕,却让一旁的穆槿之心生一丝烦闷,穆槿之本来就忘不掉白清兰,后来去看了白清兰和虞酒卿的那场较量后,他见识了白清兰的英姿飒爽,也见识过她的智谋无双,估摸着这辈子心里都不会再有别人,只装的下她了。

白清兰自顾自道了句,“楚熙,攻打南国时,若遇到一个叫阿芙的女子,就请你放她一条生路。”

楚熙想都没想,便应下,“好!”

楚熙语毕,白清兰没有理会楚熙,只是自顾自的转身离去,而楚熙却是紧跟其后,穆槿之见此,也只能默默跟在两人身后,三人一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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