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巳时,龙凤楼顶,隔间里,矮几之上,珍馐罗列,美馔飘香。
这一桌佳肴,皆是虞酒卿特意跑到小厨房,虚心与厨娘细细学来,而后亲手烹制,只为孝敬华宸的。
华宸与虞酒卿相对而坐,虞酒卿眸光盈盈,笑意如春日繁花般绽放,轻启朱唇道:“姨父,这是酒卿亲手为您做的。”说罢,她玉手轻抬,优雅地拿起一旁的公筷,夹起一片鲜嫩的鱼肉,小心翼翼地放入华宸碗中,“您尝尝!”
华宸闻言,嘴角微微上扬,那一笑,恰似三月春风拂过繁花,媚而不俗。
他美目流转,柔声道:“你这小丫头,难得你这般有孝心,也不枉本宫疼你一场。”
说罢,他纤长如玉的手指捏起筷子,夹起那片鱼肉,缓缓放入口中,轻抿一口。
鱼肉的鲜美在舌尖绽放,鲜而不腥,入口即化,上面的鱼刺都被挑得干干净净,当真堪称人间美味。
当华宸将另一半鱼肉放入自己碗中顺便放下筷子时,虞酒卿红唇微启,欲言又止,面上泛起一抹羞涩的红晕,轻声唤道:“姨父……”而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酒卿有一事相求!”
华宸闻言,美眸中闪过一抹不悦,但那抹不悦瞬间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宠溺。
只见他桃花眼中笑意盈盈,媚眼如丝,勾人魂魄,让人不禁心动神摇。
他语调温柔,嗔怪道:“你这小丫头,就知道你做这桌菜是另有所图。”
虞酒卿听闻,娇嗔地撒娇道:“姨父,姨父~”
华宸向来对华凌风和虞酒卿心软,有求必应,虞酒卿这一撒娇,他顿时没了招架之力,便只能无奈妥协道:“直说吧!我替你办好便是。”
虞酒卿将自己要与白清兰比武之事娓娓道来,她期望华宸能在华山之巅摆下场子,广邀天下群雄,来见证这场比武。
华宸听后,笑意爬上脸颊眉梢,欣然应允。他轻声询问,“阿酒,那你准备何时与清兰比武?”
虞酒卿沉思片刻,缓缓道:“姨父,她向您借了兵,定会归还,等她还兵之日,便是我与她比武之时。”虞酒卿轻叹一声,神色落寞道:“姨父,这场比武结束,珺卿就要继承帝位,而我也该隐退了。”她郑重地看向华宸,目光中满是关切,“姨父,日后我不在您身边,您定要照顾好自己。天冷添衣,三餐按时,切莫饿着自己。您体寒,无事便让凌风多陪您晒晒太阳,莫要总闷在屋里,以免孤单……”
虞酒卿掏心掏肺地说了许多,华宸静静地聆听着,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幸福之感。然而,他心底却暗自思忖,若面前之人是白清兰,那该多好。
待虞酒卿言毕,华宸心中感动不已,但面上依旧强装淡然,微笑道:“你这小丫头,一口气说了这么多,本宫哪记得住?”
虞酒卿虽未言语,但心中苦涩。心想,姨父,这或许是酒卿最后一次孝敬您了。虞珺卿一旦登基,我这公主也就没有再存在的必要了。
虞酒卿不愿沉浸在伤感之中,便话锋一转,“姨父,我有身孕了,两个月。”
华宸听闻,美眸微微一动,先是一愣,继而满脸不可置信,“宁梓辰的?”
虞酒卿微微颔首。
华宸心中欢喜,但看不上宁梓辰的他却在嘴上咒骂道:“小兔崽子,便宜他了。”
说罢,他端起一旁备用的空碗,细心地为虞酒卿盛了一碗鸡汤放在她面前,关切地嘱咐道:“当娘的人,最要注重身子。若是宁梓辰不会照顾你,就来华州,姨父请专人照料你。”
华宸话音刚落,门外传来影卫毕恭毕敬的声音,“城主,三少主求见!”
虞酒卿轻笑一声,打趣道:“姨父你看,这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华宸声音温和,吩咐道:“让她进来吧!”
门外声音消失片刻后,门被缓缓推开,白清兰莲步轻移,缓缓走进屋中。见到华宸,她抱拳行礼道:“前辈!”
华宸笑道:“快过来坐!”
白清兰也不客套,径直走到矮几前,与华宸和虞酒卿相对而坐。华宸关切地问道:“一路奔波至华州,累了吧?我们刚好开膳,要不一道吃点?”
白清兰笑着婉拒道:“我不饿,前辈,我是来还兵的。如今兵已送到,便不多打扰了,告辞!”
“等等!”虞酒卿出声打断,白清兰疑惑地看向虞酒卿。虞酒卿解释道:“你我之间比武的约定,可还算数?”
经虞酒卿提醒,白清兰这才想起,她连忙应道:“自然作数。”
虞酒卿抿唇一笑,“早日比完也好早日了却一桩心事,所以,不如就将时间定在三日后吧?”
白清兰应道:“只要你不嫌麻烦,我都可以!”
虞酒卿放下手中筷子,她从袖中拿出一道卷好的金黄色圣旨递给白清兰,白清兰接过后,虞酒卿解释道:“这道圣旨,是你姐夫送你的。不到万不得已,别打开。”
白清兰将圣旨收入袖中后,华宸命令道:“来人,添副碗筷!”
一声令下,便有婢子端着干净碗筷走了进来,婢子将碗筷放到白清兰面前后便退了下去。
白清兰对虞酒卿解释道:“对了,我还把虞暥带来了,他这一路舟车劳顿,太累了。我让仆人给他安排了一间房,让他去休息了。”
虞酒卿笑道:“回来了也好,日后就让他在兴朝皇宫生活吧。我与她也不必相见了。”
虞酒卿不想见虞暥,是因为怕见了,徒增伤感。
白清兰笑道:“人,我给你完好无损的带来了,除了眼睛有点意外,其余的都很好,只是那眼睛可不是我弄瞎的。”
虞酒卿微微一笑,“无妨,在乱世中能活着,就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至于其他的,我不再奢求。”
这日一早,漫天风雪悄然敛息,唯有那凛冽寒风,仍如孤魂野鬼般在天地间呜呜悲号。
站于华山之巅极目远眺,四面群山环伺,密匝匝的波峰浪谷,雄伟壮观,中央,群山峻岭,层峦叠嶂,如一条条蜿蜒的蛟龙隐匿于雪幕之中;脚下,悬崖陡壁如刀削斧凿,直落万丈深渊。
皑皑白雪为这一切披上了一层圣洁的纱衣,山川壮丽,宛若一幅天然的水墨画卷,当真是千峰笋石千株玉,万树松萝万朵银。
深渊之间,朦胧白雾袅袅升腾。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美得不似人间。
然而,在这绝美风景之下,华山的山脚、山腰乃至山顶,却挤满了密密麻麻的人群。
他们皆是武林中人,其中有恪守正道的名门正派弟子,身姿挺拔,正气凛然;有纵横江湖的绿林好汉,衣衫豪迈,意气风发;有初出茅庐的少年君子,眉眼间满是青涩与憧憬;也有那在街上以行骗为生的神棍庸医,眼神闪烁,暗藏狡黠;更有赌坊老板和卖零嘴的小贩,满脸堆笑,心里盘算着如何大赚一笔。
每至江湖排名争夺赛举行之际,这些卖零嘴和开赌坊的人总是第一个赶来。
逐利如蝇聚,商机似箭追。
他们只为在这热闹中分得一杯羹。
这三日,华宸派人以匿名信广邀天下英豪,信中宣称白清兰要挑战景元三十五年的天下第一——虞酒卿。
众人对白清兰兴趣寥寥,大多都是冲着虞酒卿而来。
虞酒卿,这位在世间消失了四年的虞国公主,在这四年间,传言纷起。
有人说她殉国而死,香消玉殒;有人说她隐居山林,不问世事。
红颜踪迹成谜雾,往昔风华化梦尘。
可真实情况究竟如何,无人知晓。
如今虞酒卿出山,众人自然因好奇而来捧场,更想看看,究竟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竟敢挑战这位半生都是传奇的人物。
华州城内,街道上一片死寂。
天寒地冻,使得本就冷清的街道空无一人,唯有凛冽的寒风卷着积雪呼啸而过。
华宸与白清兰相对而立,华宸身姿高挑,一袭白衣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宛如傲雪的寒梅,又美又飒。
只见她缓缓抬手,掌心之中内力涌动,如暗流在水面下奔腾。
蓦地,她猛然伸手握住白清兰的胳膊,动作干脆而果断。
白清兰刚要下意识地挣脱,华宸却一声冷喝,“别动!”
那语气如寒霜般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此时的华宸,气场陡然增强,平日里温柔和蔼的面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浑身散发的煞气,宛如从地狱归来的战神,强大的气场将白清兰生生震慑住,让他不敢再妄动分毫。
白清兰只觉一股炽热如火的内力,顺着手臂如汹涌的潮水般涌上心头,而后这股内力又从心头迅速传遍四肢百骸,令他全身瞬间暖和起来,力量感也随之而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清兰的后背竟渐渐有了发热的感觉,仿佛置身于温暖的春日阳光之下。
不消片刻,华宸缓缓收手,那股强大的内力也渐渐消散。
此时,华宸又露出了温和的笑容,轻声解释道:“你心头有一股我在你幼时传给你的内力,是为你在关键时保命所用。如今我帮你将这股内力与你自身的内力融会贯通,你如今的武功虽未达宗师之上,但已超越了宗师水准。若与阿酒比武,使出全力,定能与她平分秋色。”
白清兰连忙笑道:“多谢前辈。”
华宸温柔一笑,轻声道:“走吧!”
语毕,两人一前一后,身影渐渐消失在这银白的世界之中,只留下一串渐渐模糊的脚印,后被落下的风雪掩盖。
山崖之巅,一座白玉亭傲立霜寒,飞檐斗拱似欲凌云。
亭中站有一男子,身着粗布麻衣,于亭中负手而立。
他尖嘴猴腮,身形瘦如枯柴,似冬日之瘦竹在寒风中瑟缩。一双眼眸滴溜溜乱转,透着机灵狡黠之态,仿佛藏着无数算计。
亭中石桌之上,置一方盘。方盘以精妙巧思隔开,一侧如皑皑白雪纯净洁白,一侧似灼灼烈火艳丽朱红。
红色之上,以墨笔书一“虞”字,此乃虞酒卿之标识;白色之上,书一“白”字,指代白清兰。
男子蓦然昂首,声若洪钟,高呼,“买定离手,买定离手!诸位看官,切莫迟疑,速来下注啊!”
言罢,伸手抄起早备于旁的铜锣,奋力一击。
刹那间,铜锣之声振聋发聩,如雷霆乍响于群山之间,在凛冽寒风中久久回荡。
男子声嘶力竭地叫嚷,“押注押注了!莫失这等良机!”
随着他的呼喊,来至亭中的人渐多,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众人皆目光灼灼,先看向虞酒卿,又望向白清兰,权衡再三,最终多数人将筹码押于虞酒卿一侧。
华凌风身着一袭绯红色锦袍,其上金线暗纹以精妙针法绣就,细密繁复却又不失大气。
他与曲柒娘并肩步入白玉亭,脚步从容不迫,气质超凡脱俗,好似踏雪而来的贵客,周身带着一种清冷又高贵的气息。
亭中男子见状,脸上立刻堆满谄媚之笑,急忙上前,哈腰作揖道:“二位贵客,买定离手啊!不知二位想押哪位英雄?”
华凌风微微转头,他的双眸犹如一汪深潭、深邃而幽远,但流转间却又溢出丝丝温柔,像是冬日里难得的暖阳,能融化所有的冰雪。
他笑着看向曲柒娘,柔声问道:“柒娘,你想押谁?”
话音未落,只见游渡手捧一包沉甸甸的银子,大踏步走上前来,豪迈之气尽显,他毫不犹豫地将银子押在了虞酒卿那一侧。
曲柒娘柳眉微蹙,满脸疑惑道:“游渡,你如此果决下注,就不怕最后是白清兰胜出?”
游渡嘴角上扬,自信满满道:“想来不会。虞酒卿乃顶天立地之豪杰,国士无双,其武功造诣高深莫测,令后辈望尘莫及。以她之能,白清兰实难抗衡。”
游渡话音刚落,只见一白衣女子头戴斗笠,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白玉亭内。
她身姿修长,气质超凡,举手投足间尽显英姿飒爽,宛如雪中寒梅,傲立于世。
她听闻游渡之言,黛眉轻挑,不认同地反驳道:“天下英雄辈出,犹如过江之鲫。虞酒卿虽武功高强,但并非不可超越。毕竟,青出于蓝胜于蓝。白清兰之名,我亦有所耳闻,益州一战封神,福州连斩古月三名节度使,威震天下。其实力,岂容小觑?”
说罢,她素手一扬,将手中钱袋径直扔到白色一侧,随后头也不回,步伐轻盈地转身离去,似一缕轻烟,悄然消散于亭中。
华凌风见此,急忙解下腰间钱袋,扔到白色之上,旋即快步跟上那女子。他在女子身后高声唤道:“江酒!”
苏江酒闻声停下脚步,身姿如松,冷傲出尘,似霜雪间的仙子,不沾染人间烟火。
华凌风快步上前,立于她身旁,嘴角含笑,问道:“江酒,你也来凑这热闹了?”
苏江酒嘴角微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仿若冰雪初融,轻声道:“是啊,既有虞酒卿,我自当捧场。”
华凌风眉头微皱,满脸不解道:“可你押的却是白清兰。”
苏江酒目光清冷,反问,“怎么?你不愿我押你妹妹获胜?”
华凌风嘴角上扬,伸手轻轻牵起苏江酒的手,温声道:“自是愿意的。江酒,我们去那边落座吧。”
苏江酒未作回应,只是莲足轻抬,步伐轻盈地向前走去。
华凌风则亦步亦趋,紧紧跟在她身后,二人身影渐渐消失在暮霭之中。
华山半山腰上,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杨安辰一袭青衫,踏雪而行,每一步都走的沉稳而坚定。
行至中途,他略感疲惫,便取下腰间水囊,轻启朱唇,浅酌一口,温热甘甜的清水滑过喉间,驱散了些许寒冷与疲惫。
杨安辰此番前来,是特意为女儿白清兰做后盾的。
白清兰即将参加一场至关重要的争夺赛,作为父亲,他自然要亲眼见证女儿名动天下的辉煌时刻。
当杨安辰行至山路一半时,忽见一道白衣如电,自空中飞身而出,稳稳落在他的面前。
杨安辰定睛一看,竟是梵彧。
梵彧手执一把绘着淡墨山水的折扇,轻轻摇曳,风姿绰约,宛如画中仙人。
他嘴角含笑,声音温润如玉,唤道:“安辰!”
杨安辰闻声抬头,只见梵彧站在面前,如芝兰玉树,气质超凡。
他心中微微诧异,不禁问道:“你为何在此?”
梵彧轻轻一笑,折扇轻合,解释道:“我听闻小侄女要挑战虞酒卿,如此盛事,我这个做伯伯的岂能错过?若清兰在比武中受了委屈,我也好为她撑腰。”
杨安辰并未回应梵彧,只是默默前行,脚步匆匆。梵彧也不恼,紧紧跟在他身后,依旧笑容满面,“安辰,你为何总是一副对我不满的模样?我可从未冒犯过你。”
杨安辰脚步不停,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并非对你不满,只是想尽快登上华山之巅,莫要误了这场精彩赛事。”
梵彧微微颔首,眼中满是理解与温和,“好,我便陪你一同前往。”
言罢,二人并肩而行,朝着那云雾深处的华山之巅走去。
白玉亭前,寒风卷着碎雪轻舞,穆槿之与江秋羽并肩伫立。
穆槿之身姿挺拔,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气息,仿若这寒冬中矗立的孤松,清冷而孤傲。
他听闻白清兰要与虞酒卿这一场江湖上十几年难遇的巅峰比武,便日夜兼程,快马加鞭赶了几千里的路,沿途累死了十匹马,足见其对此战的重视。
而江秋羽则不同,他是因谢姝满心期待着这场比武,再加上自己也渴望一睹这江湖盛景,故而才带着谢姝与穆槿之一同前来。
只见穆槿之从腰间缓缓取出一袋鼓鼓囊囊的钱袋子,神色平静地置于白色石盘之上。江秋羽见状,也赶忙从腰间掏出钱袋,正欲打开从中取出十两银子押注白清兰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香风,谢姝如灵动的小鹿般跃至江秋羽跟前,她一把夺过江秋羽手中的钱袋,杏眸圆睁,气鼓鼓地嗔怪道:“江秋羽,给我小侄女押个钱竟也如此扣扣搜搜的!难道我谢家,还养不起你不成?”
江秋羽被这突如其来的训斥弄得有些窘迫,白皙的脸庞染上一抹红晕,像极了冬日里枝头被霜雪映衬的红梅。
但他眼中满是温柔,忙不迭地解释道:“阿姝,我绝非此意。只是出门时身上钱财带得不够,想着你若等会儿有需用钱之处,我也好给你留着些备用。”
谢姝轻蹙柳眉,嘟起樱桃小嘴,一副娇蛮不讲理的模样,语气带着几分骄傲与俏皮,“我又不是没带钱!还用得着你那点银子?”
言罢,她玉手一挥,将钱袋霸气地扔在白色石盘上,那动作干脆利落,仿佛扔出的不是钱袋,而是对江秋羽小气的不满。
随后,她莲步轻移,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串清脆的脚步声在寒风中回荡。
江秋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却又带着几分宠溺,赶忙灰溜溜地跟在谢姝身后,活像一只乖巧的小犬。
一旁的穆槿之看着这两人如孩童般拌嘴,冷峻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无奈笑意,那笑意稍纵即逝,很快又被他的高冷所掩盖。
朔风凛冽,寒云如墨,重重压在天地之间。
今日,虞酒卿与白清兰这一场惊世之战,如同一道炸雷,瞬间在六国两族与整个武林中激起千层浪。
那些平日里在江湖中声名赫赫、有头有脸之辈,还有诸多隐匿于山林、鲜少入世的英雄豪杰、武林高手,皆似被一股无形之力牵引,从四面八方纷至沓来。
这其中就有苏歆、桂英、顾寒舟、乔言澈、邵怀澈、琉璃、常凡、韶衡的弟子——岳卓,现在是呼延绍麾下的幕僚、燕国唯一的男战神官居正二品的镇国大将军——欧阳离、安狼名将官居正二品的镇国大将军檀济、安狼官居正一品的大将军谭牧、匈奴征平大将军郝冀和匈奴二皇子——呼延绍。
他们各自寻得隐秘之处,藏于群山峻岭间,如蛰伏的猛兽,静静凝视着即将展开的战局。
而在华山之东的一座山峰上,那阵仗可谓是惊煞旁人。
皑皑白雪覆盖着山峦,却掩不住一顶榻撵散发的华美金贵之气。
榻撵的纱帐宛如天边的火烧云,呈艳丽夺目的大红色,在凛冽的寒风中轻轻摇曳,上面点缀的金铃在风中发出清脆的响声,似在诉说着主人的不凡。
当那纱帐被缓缓打开时,仿佛有一道华光乍现。
只见华宸身着一袭艳丽红衣,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在这冰天雪地中格外耀眼。
他斜倚在榻上,身姿慵懒却不失高贵,每一处线条都勾勒出极致的美感。
眉如远黛,眼眸似一汪幽深的寒潭,波光流转间,满是摄人心魄的魅力;鼻梁高挺,犹如峻拔的山峰;嘴唇嫣红,恰似冬日里绽放的红梅。
他的美,媚而不俗,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仿佛是从九天之上降临的仙子,不染尘世的烟火。
周围的婢子们如众星捧月般环绕着他,她们皆身着素色服饰,眉眼低垂,动作轻柔,小心翼翼地服侍着这位如谪仙般的人物。
今日,纷纷扬扬的大雪时停时落。当山顶寒气肆虐到极致,空中陡然划过一道凌厉寒光,两座山巅之上,瞬间多出两道身影,一红一白。
那红衣似熊熊燃烧的烈火,炽热张扬;白衣则如蹁跹的霜华,清冷出尘。
身着红衣者正是虞酒卿,他手持千尺,身姿如乘风之燕般飘逸,如风行于山林,带起阵阵雪雾。傲然立于山巅时,她的眼神锐利如剑,眉梢眼角尽是英气,那股由内而外散发的霸气,让这天地都为之失色。
而那白衣胜雪之人,便是白清兰。
她手持凌云霄,身长玉立,似是冰雪雕琢而成。
肌肤赛雪,眉眼间的清艳,世间任何言语都难以描摹。
她周身散发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冽,面容清艳绝伦,美艳如霜,俊美之姿让人不敢直视。
两人遥遥对立,眼神冷若寒冰,强大的气场似无形的风暴,在天地间肆意激荡。仿佛下一秒,一场足以撼动天地的大战就会瞬间爆发。
疾风呼啸,掠山崖而过。
巍峨峰巅之上,谢姝莲步轻移,美目盼兮,向江秋羽盈盈问道:“要开始了吗?”
江秋羽玉颜含笑,微微颔首,柔声回应,“正是要开始了。”
谢姝黛眉微蹙,一脸惋惜道:“可惜呀,陛下未能亲临,不然,定能一睹我那小侄女的飒爽英姿。”
江秋羽眸光宠溺,轻笑而言,“陛下初登大宝,朝政繁冗,实难抽身。所以呀,咱们代他看过后,回去与他说也是一样的。”
谢姝乖巧点头,模样惹人怜爱。
恰在二人语毕之时,只见凌云霄横空出世,那剑光闪烁,如流星划破漆黑夜空,刹那间,耀目生辉,令众人皆大开眼界。
众人见状,纷纷惊呼出声。一人高声道:“那可是凌云霄啊!”
另一人则兴奋道:“何当凌云霄,直上数千尺。江湖并列第一的两把宝剑,今日竟一同现世!”
此时,一身形瘦弱的男子面露惊色,指着场中说道:“诸位快看,那虞酒卿与白清兰,竟有几分相像。”
众人闻言,皆细细打量起来,纷纷点头称是,“果真如此,眉眼间似有几分神似,身高亦相差无几。”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际,只见凌云霄与千尺已然碰撞在一起。
剑与剑激烈摩擦,迸射出四溅的火花,剑鸣声清脆响亮,响彻四方。
但见白清兰出剑之时,招式凌厉如电,攻势似汹涌潮水,连绵不绝。剑气森然,如霜如雪;剑光闪烁,似星似芒。
她一挥长剑,那浑厚剑气仿若千军万马奔腾而来,在空中肆意散发,裹挟着翻天覆地的内力,带着阵阵劲风,铺天盖地地朝虞酒卿翻涌而去。
虞酒卿周身寒气四溢,如冰雾弥漫。
她拔剑而出,有蛟龙呼啸之势,疾风在她身旁咆哮,将她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她身影如风,静时宛如飞凤临空,动时缓若游云飘逸。
挥剑之际,剑光如闪电般耀眼,剑气如虹般绚烂,犹如滔滔江水,气势磅礴,纵横万里。
两股剑气相撞,只听得山崩地裂之声。
山石崩塌滚落,冰雪瞬间消融,许多山峰在刹那间被夷为平地,仿佛世间万物都在这股力量下颤抖。
二人目光坚定如铁,意志坚不可摧。
剑影交错之间,如疾风骤雨般猛烈,似翻天覆地般震撼。
白清兰挥剑如闪电,快到几乎无影。
她身轻如燕,悬于空中,脚踏山石借力,踩着空中薄雾,凭借深厚内力,飞檐走壁,姿态轻盈曼妙。
她出腿灵活多变,腿法犹如游龙穿梭,在凌空之际与虞酒卿激烈过招。
虞酒卿横手格挡,掌力雄浑刚劲,动作迅猛如虎,每一掌都与白清兰的腿法激烈碰撞,每一次碰撞,空中都会爆发出一声巨响,震得众人耳膜生疼。
无形的内力好似炽热滚烫的火球,向四面八方的众人席卷而来。离得近的人皆被波及,但好在今日前来观赛之人大多都是武林高手,他们纷纷动用内力,化解了扑面而来的强大内力。
虞酒卿和白清兰的打斗,如同星辰相互抨击,只见两道红白光影在空中飞速移动,速度之快,令人目不暇接。
二人每碰撞一次,地面便剧烈震动,群山也随之震颤。
掉落下万丈深渊的山石发出轰隆巨响,扬起一地灰尘,好似在为这场激烈的战斗增添了一抹神秘的色彩。
电光石火之间,二人已过了不下百招。
再次停在山峰之上对峙时,两人身上早已伤痕累累,鲜血淋漓。
他们虽微微喘息,但眸光中杀意尽显,好似两尊杀神降临人间。
白清兰的长发疯散开来,随风舞动,那破碎的美感令人心生怜惜。
站在山顶的杨安辰眸光微动,因心疼女儿心中如刀割般疼痛。
而站在他身旁的梵彧伸手轻轻握住杨安辰的衣袖,轻声安慰道:“安辰,比武本就难免见血受伤,但不会危及性命,你放宽心,清兰不会有事的。”
空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那是虞酒卿身上散发出来的。
虞酒卿握剑的手微微颤抖,掌心被划破,鲜血源源不断地流出,滴落在地面上,晕染出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她的嘴角也是血迹斑斑,方才还意气风发的她此刻显得狼狈之态。
而围观的众人则众说纷纭,聒噪不休。
“白清兰竟能伤到虞酒卿,难道这景元三十五年的天下第一的位置要易主了?”
“天哪,白清兰居然与虞酒卿打成了平手,看来这白清兰的武功不可小觑啊!”
“白清兰不会要赢了吧?我可是押了虞酒卿五十两啊!”
“白清兰要赢了,太好了,我押了她一百两,这下能大赚一笔了。”
……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现场气氛热烈非凡。
而站在悬崖之巅的虞酒卿紧了紧手中的剑,目光如熊熊烈火,眸子猩红似血。
她脚尖轻点地面,刹那间风起云涌,脚下的雪花飞溅而起,溅起三尺之高。
她纵身一跃,如大鹏展翅,一剑向白清兰竖劈而下,速度之快,只在眨眼之间。
白清兰横剑一挡,两剑相碰之时,白清兰脚下的山脚如断崖般下跌,一层层崩塌,两人坠入深渊。
空中云雾翻滚涌动,空气冷如寒冰,好似进入了一个寒冷的世界。
当杨安辰、穆槿之、谢姝、华凌风和众多关心他们的人看到两人掉下悬崖时,众人的心都揪了起来,心脏砰砰直跳。
就连一向淡定的乔言澈、华宸、梵彧和顾寒舟都双手紧握,微微颤抖,心乱如麻。
就在众人都以为白清兰和虞酒卿同归于尽之时,只见红白两道光芒从万丈深渊处直冲云霄,白清兰和虞酒卿两人飞身而起,直上数米高。
众人仰头观看,只见虞酒卿手腕轻抖,剑花绽放,剑光四溢,剑气恢宏磅礴。
那无形的剑气好似风卷残云的海啸,带着排山倒海之势,似要吞没一切般向白清兰席卷而来。
白清兰凌空一个后翻,身段灵活似灵猴,身姿轻盈如飞燕。
她轻而易举地躲过了这一剑。
然而,虞酒卿趁机又连挥数剑,剑招似猛虎下山,气势汹汹地朝她汹涌而来。
白清兰贴着身后的山峰,施展精妙轻功,在山与山的间隙间游走穿梭。
剑气落在山石上,数座山峰轰然倒塌,坠入崖下,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而白清兰却在移形换影之间,巧妙地来到虞酒卿身后。
她再次出剑,凌云霄剑光闪烁,在白雪的衬托下,更显寒气逼人。
只见她一剑破出,身形飘忽不定,剑法诡异难测,犹如蛟龙过江,势不可挡。
虞酒卿手腕一转,剑身翻转,向后一挡,正好挡住了白清兰刺向她后背的剑。
虞酒卿在转身的同时,出腿如风,快如闪电。
白清兰凌空一个下腰,这带着浑厚内力的一腿与白清兰的身体擦过。
白清兰起身之时,只见虞酒卿出掌如铁,刚劲有力。
白清兰来不及躲闪,下意识地出掌相迎。
两掌相碰,又是数座山峰陨落倒塌,坠入崖下,好似天地都为之动容。
而白清兰和虞酒卿皆被对方的掌力所伤,两人被彼此的掌力打飞数米。
就在虞酒卿和白清兰两人要撞到山崖时,两股强大且霸道的内力在空中散开,这两股内力分别来自华宸和梵彧。
梵彧用内力拖住了白清兰,而华宸的内力则拖住了虞酒卿,这才使得两人没撞上山石。
但虞酒卿和白清兰毕竟被对方的内力所伤,两人飞身上山峰时,皆呕吐出一口黏稠滚烫的鲜血。
这鲜血与地面的冰雪相融,红白相间,美得刺眼,好似一幅绝美的画卷,却又带着一丝悲壮。
虞酒卿伸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液,她又美又飒,一股疯癫的感觉由内而外散发出来,可全身却散发着嗜杀气息,宛如一朵带刺的玫瑰。而白清兰双眸猩红,寒冷之气在空中散开,活像一个嗜血阎王,索命而来。
白清兰一个飞身而起,又与虞酒卿打在一处。剑影翻飞,剑招狠辣,两人打得如火如荼,难解难分。
而众人看到的却是红白两道光芒,虽耀眼精彩,但其速度却快得令人目不暇接,再加上两人的招式千奇百怪,灵活多变。
众人的眼眸跟着这两道光芒不停转动,大家看得头晕眼花,看久后,只觉天旋地转,好似置身于一场梦幻之中。
又是百招的对决之后,两道光影终于停下,且还激起一地白雪,在空中散开。
待白雪落地时,大家才看清,原来虞酒卿和白清兰都将自己的配剑架在彼此的脖颈上。就在大家以为两人的对决结束之时,白清兰和虞酒卿居然同时默契地用左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掉了对方手中的佩剑。
两把剑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时,两人居然只在众人眨眼间又狠狠掐住了对方的脖颈。
众人都肉眼可见地看到,两人的手都在不断环紧,好像下一秒就要取对方项上人头。但又在下一秒,两人居然同时放手。
两人的大战到此结束,但现场却是狼藉一片。此刻的群山上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冰天雪地的山顶也被两人的内力融化得差不多了,好似一场浩劫过后的凄凉景象。
虞酒卿放声大笑,豪迈之情溢于言表,“我许久未曾遇到像你这般强劲的对手了。”
白清兰也微微一笑,谦逊道:“这一仗,我输了!”
虞酒卿连忙反驳道:“不,你我打了个平手,这一场比试我们谁都没赢。白清兰,你是个可敬的对手,今日,你便是凤泽四年的天下第一。”
白清兰嘴角扬起一抹笑意,补充道:“你也是!”
虞酒卿微微一怔,不解道:“那你的意思是,今日这场比试,我们都是天下第一咯?”
白清兰朗声道:“今日比试,胜负已分。你我,双赢!”
“哈哈哈哈!”虞酒卿放声大笑,“好,那就双赢。白清兰,走,喝酒去?”
白清兰微微颔首,欣然道:“好,不醉不归!”
白清兰语毕,两人屈身各自捡起自己的配剑,将剑收回剑鞘。而后,两人一前一后施展轻功,踩山踏云而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时,众人才纷纷散了场。
这场比赛很是精彩,大家饱了眼福,皆是尽兴而归。
而虞酒卿和白清兰在这一次的比试中,可谓双赢。
两人皆被赞为凤泽四年的天下第一,而白清兰也在这一战中,真真实实地被众人所铭记,成为了天下的一段传奇佳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