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刺(1 / 1)

卯时一刻,苍穹如墨,狂风裹挟着暴雪,如无数利刃般疯狂地切割着天地间的一切。

清华宫内,红烛摇曳,光影闪烁。

朱湘和萧曦泽相对而坐在矮几前,室内的气氛压抑而凝重。

朱湘表面上看似镇定,可内心却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

她眉头微蹙,眼中满是不解,轻声问道:“摄政王找本宫,可是有事?”

萧曦泽嘴角微微上扬,扯出一抹轻笑,然而那笑意却未达眼底。

他薄唇缓缓翕动,每一个字都如冰冷的箭矢,带着彻骨的寒意,“霍卓虽死,可谣言未除。本王此来就是告诉你一声,今日大殿上,群臣都在借着谣谶一事向陛下谏言,要处死你。”

朱湘反问道:“那么,摄政王此番前来,究竟要我如何呢?”

朱湘内心慌乱起来,群臣弹劾自己,这可不是小事,以陛下那多疑的性子,她定会借此机会除掉自己。

朱湘开始在心里盘算,这摄政王突然告知此事,是真心相助,还是另有阴谋。

萧曦泽目光坚定,直言不讳道:“你我可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若被群臣弹劾,被陛下赐死,那我的死期也就不远了。”

朱湘瞬间明白了萧曦泽的言外之意。萧瑾年那残暴多疑的性子,若杀了自己,下一个必定会设计谋害萧曦泽。

但朱湘也明白,萧曦泽这是要推他做出头鸟,朱湘心中暗自警惕,脸色瞬间变得阴沉,皮笑肉不笑道:“大殿之上,群臣对本宫弹劾不休,本宫又能有什么办法?本宫手中虽握有兵权,但终究难以抗衡尚峰手中的镇西军。”

此时她的内心十分纠结,既担心自己的安危,又对萧曦泽的话半信半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萧曦泽。

萧曦泽知晓朱湘心中所惧,便解释道:“尚峰已向陛下呈上辞呈,解散了镇西军,如今已辞官归乡。”

朱湘闻言,眉头紧紧蹙起,眼中满是惊讶,“什么?如此大事,本宫为何一无所知?”

朱湘心中涌起一股不安,朱湘好歹是南国一国公主,尚峰辞官,为何自己不知?

难不成,萧曦泽是在骗她?

萧曦泽对朱湘脸上的惊讶视而不见,自顾自说道:“当初杀害明太傅的三大奸臣之中,便有尚峰。陛下念及尚峰手中有兵,在危难之时可护他周全,故而留他一命。然而,帝王之心深不可测,尚峰也害怕陛下终有一日会过河拆桥,将他置于死地。为求自保,他解散镇西军后,派人将辞呈递给了侍奉在陛下身侧的小太监,如今,他恐怕早已离开了蜀都。”

朱湘静静地听着,内心却在飞速思考。她在权衡着萧曦泽所说的话的可信度,尚峰辞官或许是真,但这背后是否还有其他隐情。

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棋局之中,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萧曦泽见朱湘沉默不语,一脸狐疑不决,便缓缓站起身来,语气平静道:“反正该说的话本王已带到,如何抉择,殿下自行决断吧。”

说罢,他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那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之中。

待萧曦泽的身影完全消失后,辛舜辞才缓缓走进清华宫。

室内的烛火依旧摇曳不定,光影在墙壁上不断变幻。

朱湘满脸疑惑地问道:“父亲,方才摄政王所言,你都听到了,你觉得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朱湘既已认辛舜辞为父,便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辛舜辞身上。

辛舜辞微微颔首,神情严肃地说道:“不错,尚峰辞官一事,我也有所耳闻。他的确是前几日离开了蜀都。”

朱湘急切地询问道:“那下一步,我们该如何应对?”

辛舜辞目光深邃,分析道:“殿下,如今朝堂之上,群臣皆在弹劾你,你若坐以待毙,陛下必定会下旨判你死罪。所以,殿下不如放手一搏。反正尚峰已辞官离开了蜀都,摄政王与你命运相连,他不会轻易对你下手。如今是群臣欲置你于死地,殿下不如借此机会,翻了这朝堂,为自己博一个光明的未来,如何?”

朱湘听着辛舜辞的话,内心开始动摇。

她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四面楚歌,若不反抗,只有死路一条。

她看了一眼身旁对她一脸慈善的辛舜辞,如今朱湘身边的亲人,唯有辛舜辞。她对辛舜辞毫无防备,深信他不会害自己。可朱湘却忘记了,海枯终见底,人死不知心。

这世间最险恶也最难测的,是人心。

朱湘微微颔首,一脸坚定道:“爹说得对,我既已决定借这谣谶之事,翻了这萧家天下,便不能再瞻前顾后。如今陛下都要杀我了,若再不动手,那便是死路一条了。”

虽然她面上做出了决定,但内心依然充满了忐忑与迷茫,不知这一步是走向光明,还是坠入更深的黑暗。

红日初升,金芒乍泄,天光大亮,映照得世间万物熠熠生辉。

昭德殿内,气象森严。

萧瑾年高踞上座,冕旒之下,双目微垂,似有威严之气隐于其中。

殿下,满朝文武身着斑斓朝服,或紫或绯,或青或绿,齐齐恭立,宛如肃穆之林,尽显朝堂庄重。

然而,在这群恭谨的大臣之中,尚峰的身影却消失不见。

萧瑾年那锐利如鹰的双眸在群臣中迅速扫视了一圈,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问道:“尚峰呢?”

一旁的小太监立刻恭敬地弯下腰,声音颤抖却又清晰地回应道:“陛下,尚大人派人递了折子,交了辞呈。”

萧瑾年听闻,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悦,尚峰交了辞呈不上朝与他细说此事,此举分明是没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但他毕竟久居高位,深谙喜怒不形于色之道,脸上依旧保持着平静,只是语气中多了一丝寒意,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回答道:“昨日午时。”

萧瑾年眉头一皱,追问道:“既是昨日午时,为何不将折子呈上来?”

小太监一听,心中顿时慌了神,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双腿也不自觉地颤抖起来。

他战战兢兢地说道:“回陛下,是摄政王派人送来的,是王爷不许奴才声张。”

萧瑾年闻言,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墨,龙颜大怒,他猛地一拍桌子,怒吼道:“混账!朕才是你的主子,你竟敢听从摄政王的话,不将折子呈上来。来人,把这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给朕拉出去斩了!”

小太监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他惊恐地爬到萧瑾年面前,不停磕头,声音凄厉地求饶道:“陛下饶命啊,陛下饶命啊饶命啊陛下!”

就在这紧张的气氛达到顶点时,萧曦泽身着一袭黑袍大氅,迈着沉稳而坚定的步伐,向前走出一步。

他身姿挺拔,气宇轩昂,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与自信。

他恭敬地向萧瑾年行了一礼,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陛下,昨日是尚将军来找的臣,是他托臣派人将辞呈递给了您身边的公公。昨日午时,您在午睡,臣怕打搅了您,所以才没让他们声张。想是后来,公公事务繁多,一时疏忽,忙忘了此事。陛下乃贤明之君,胸怀宽广,不应当为这些小事计较。如今当务之急,陛下还是仔细想想,如何解决安乐公主一事。”

被萧曦泽这么一说,萧瑾年心中的怒火渐渐平息下来。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后,才沉着地问道:“安乐公主怎么了?”

广鑫挺身而出,向萧瑾年行了一礼,直言道:“陛下,民间有谣谶流传,天下万安靠君恩,百姓康乐国富强。猪金贵,供香台,碎萧奉金把猪拜。祛灾难,除邪祟,护佑南国千百代。此童谣之意不言而喻,是说安乐公主将颠覆萧家天下。既有上天示警,陛下当早做决断,处决公主,以平谣谶。”

尚峰话音方落,一道森冷而又高傲的声音如利刃般划破了大殿内紧张的空气,“本宫倒要瞧瞧,是哪个不要命的,敢造本宫的谣?”

众人闻声,皆如惊弓之鸟,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去。

只见朱湘身着华丽宫装,凤钗熠熠,在婢子的搀扶下,莲步轻移,宛如盛放之花,缓缓走向大殿中央。

她的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众人的心上,让人不禁心生敬畏。

众人见此,纷纷恭敬地行礼,齐声高呼,“臣等参见安乐公主,公主千岁千千岁!”

众人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久久不散。

待众人起身后,朱湘继续向前走去,来到殿前,与萧瑾年对峙。

她优雅地行礼,声音清脆悦耳:“臣妹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萧瑾年大袖一挥,“公主不必多礼。”

朱湘直起身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自信而又嘲讽的笑容:“陛下,臣妹听闻,有人要借谣谶处死臣妹,这可是真的?”

萧瑾年毫不避讳地直言道:“不错,广将军说,近日民间有一首谣谶,说是朱姓女会推翻萧家天下,所以广卿才向朕谏言,要罢黜你的公主之位。”

朱湘听闻,美眸微动,眼神中闪过一丝愤怒和不屑。她缓缓转身,轻蔑地看了广鑫一眼,嗤笑一声,“广将军,你可知本宫早已不冠朱姓,奉明帝曾给本宫赐姓为‘萧’。”

广鑫眼珠一转,义正言辞道:“可殿下,奉明帝早已被陛下废黜帝号,所以他对您一切的封赏早已不作数了。按道理来说,奉明帝一死,您这个公主之位都应该被废掉。是陛下仁慈,才留你至今。”

朱湘眉眼瞬间一沉,脸上露出一抹冷笑。她向前走了几步,每一步都带着强大的气场,仿佛脚下的土地都在为她颤抖。

她的声音冷如利刃却带着威压,“被废掉?广鑫,你可知,当年陛下让本宫和亲古月,本宫在古月受尽了折磨,九死一生。是本宫用自己的青春和半条性命,为南国换得了一线生机。若非如此,现在的南国早已在战火中灰飞烟灭,不复存在。”

广鑫依旧不服气,继续反驳道:“殿下本就是南国子民,为南国做出贡献不应该吗?”

朱湘听后,怒目圆睁,反唇相讥道:“是啊!若非你们这些将军个个无能,南国又何须要一个弱女子去和亲,来保全你们的性命?你们能活到今日,都得感谢本宫,感谢本宫当年认命,去了古月,感谢本宫用半条命护你们周全,让你们能有今日在这大殿上像疯狗一样乱吠的机会。”朱湘一步一步逼近广鑫,言辞如刀般锋利,“广鑫,你要记住,南国欠本宫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此话一出,广鑫瞬间恼羞成怒,他满脸涨得通红,但碍于朱湘此刻的身份,她不敢发作,只能在心里怒骂,朱湘你这个贱人,竟然敢骂我是狗。

然而,对朱湘而言,骂他们是狗都是对狗的侮辱。在她心中,喂给狗一根骨头,狗还会感恩戴德,可他们呢?一个个狼心狗肺,根本就不是东西。

碍于朱湘公主的身份,广鑫虽怒火中烧,但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强忍怒气,吞声忍气。

他转身向萧瑾年行了一礼,“陛下,纵殿下对南国有大恩,可上天示警,不得不听。还请陛下遵天意,废黜公主。”

朱湘冷哼一声,脸上满是不屑:“天意?既然广将军这么迷信上天,那本宫今日就遵一回天意。天意既说朱姓女会颠覆萧家天下,那本宫今日就赌一回,看看这天意是真是假?”

朱湘话音刚落,只见几百名杀手如鬼魅般鱼贯而入。他们身着黑色劲装,身形矫健,眼神冰冷,手中的利剑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

他们迅速将满殿大臣围困起来,形成了一个密不透风的包围圈。

大臣们见状,顿时惊慌失措,脸色变得煞白。

他们有的吓得双腿发软,差点瘫倒在地;有的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着周围的杀手;还有的则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嘟囔着“完了,完了。”

广鑫更是怒目圆睁,大声怒斥道:“公主殿下,你这是要谋反吗?”

朱湘嘴角上扬,笑意更冷,她反问道:“不是天意让本宫谋反的吗?”朱湘一脸无辜的道了句,“既如此,本宫是遵从天意啊!”

那模样,仿佛如地狱的修罗,踏着尸山血海而来,将大殿上的群臣吓得大气都不敢喘。

朱湘眉眼一沉,冷冷地下令道:“给本宫将他们全部拿下,不服的,就地处决。”

杀手们齐声应道:“是!”

声音整齐而洪亮,仿佛是从地狱传来的死神召唤。话音刚落,只见寒光一闪,他们纷纷亮出大刀,刀身闪烁着冰冷的光芒,将大殿上的群臣团团围住。

那些文臣们被吓得后背发凉,冷汗湿透了衣衫,他们不敢动弹,仿佛被钉在了原地。而武将们则各怀心思,他们手握成拳,眼神中透露出警惕和犹豫,都在观望局势,准备伺机而动。

朱湘迈着自信而从容的步伐,朝着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龙椅缓缓走去。她目光犀利,眸中闪烁着森冷的光芒,仿佛能看穿人的灵魂。

她走的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仿佛在宣告着她的主权。

萧瑾年被朱湘的眼神震慑住,他心慌意乱,脸色变得苍白如纸。面对朱湘的步步紧逼,他欲哭无泪,惊恐地厉声质问道:“你要干什么?朱湘,朕是皇帝,你要弑君吗?”

朱湘的脚步停在了离萧瑾年一步之遥的地方,她满脸得意地笑道:“弑君?”

朱湘可不是萧瑾年这个疯子,她知晓是非大局,明白今日若是杀了萧瑾年,来日她便是名副其实的乱臣贼子,会被天下人唾弃。

朱湘冷哼一声,冷冷地说道:“陛下,千古骂名你一人担着便好。至于臣妹,不会弑君……”朱湘用最温柔的声音说着最冰冷的话,“陛下,你要记住,顺德三年秋,是臣妹和亲古月,这才换得你能安坐皇位数十年。若没有臣妹,这南国天下早亡了。所以,若你再说这些要诛杀臣妹之言,那臣妹心寒之下,可就不知会做些什么事了。所以还请陛下,谨言慎行……”朱湘欲言又止,她附身,在抖如筛糠的萧瑾年耳边轻声道:“陛下,傀儡,就该有个傀儡的样子。若你不想做这傀儡了,还有摄政王。”

萧瑾年在朱湘的惊吓中丑态百出。

朱湘说完,直起身子,转身仰天大笑,那笑声犹如夜枭的啼叫,在大殿内回荡。

这笑声中既有得意,又有癫狂,仿佛是多年来在古月受尽折磨与耻辱的宣泄。

“哈哈哈哈哈哈……”

远赴古月数十载,朱湘在那里受尽了折磨与耻辱。今朝回国,这个仇终于能报了。

朱湘笑着笑着,只觉心酸不已。

和亲公主如浮萍,孤坟枯骨向黄昏。

和亲公主一旦出嫁,便是无国可归。

若活着回国,会被万人唾骂;若死了,就被奉为巾帼英雄。

和亲,和心,和天下!

朱湘轻叹一口气,心中虽然有报仇的喜悦,但想起以往她在古月受的磨难,脸上依旧带着不悦。

她转身走出了昭德殿门,群臣望去,只见到了她那一抹孤独的背影。

杀手们见朱湘走后,纷纷收起手里的剑,迈着整齐的步伐,转身退下。

萧瑾年见朱湘走后,只觉颜面尽失。他气得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道:“废物!一群废物!”

众人闻言,纷纷下跪磕头,齐声说道:“陛下息怒!”

朱湘今日的大闹,让萧瑾年更加坚定了想杀朱湘和萧曦泽的想法。

毕竟,朱湘方才提醒了他,摄政王萧曦泽也是萧家血脉,也有能力与他争夺皇位。

而朱湘却是故意提醒萧瑾年的。

毕竟,她深知萧曦泽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之所以今日不明目张胆地杀萧瑾年,其一,是不想担个弑君的骂名,成为天下人的公敌;其二,她也想让萧曦泽和萧瑾年内斗,自己则坐收渔翁之利,如同那隐藏在暗处的黄雀,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早朝方散,群臣鱼贯退出巍峨大殿。有的三五成群,结伴而行,谈笑间尽显同僚情谊;有的相互寒暄数语,便拱手作别,转身隐入熙攘人流。

宫门外的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名小厮策马扬鞭,如疾风般在人群中穿梭而过,马蹄哒哒,扬起阵阵雪水。

广鑫身着一袭素色便衣,于人群之中悄然现身,不疾不徐地拦住了一辆华丽马车的去路。

小厮正欲发怒,只见广鑫双手抱拳,对着车窗恭敬行礼,朗声道:“烦请转告摄政王,臣广鑫求见!”

其声虽不高亢,却如利刃破风,穿透周遭喧嚣。

车内,一只修长玉手轻轻掀开帘子,萧曦泽缓步走下马车。

小厮眼疾手快,赶忙将脚凳置于车旁,恭谨之态溢于言表。

萧曦泽身姿挺拔,宛如苍松屹立,气度超凡,周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广鑫再次行礼,言辞恳切道:“王爷,臣有要事欲与王爷相商,不知王爷能否赏脸,移步至臣为您安排的酒楼一叙?”

萧曦泽嘴角微微上扬,轻笑一声道:“酒楼里的珍馐美馔,本王着实吃不惯。不过附近新开了一家面馆,里面的面倒是别有风味,不如就去那里吧。”

广鑫连忙再次行礼,恭敬道:“一切但凭王爷安排。”

萧曦泽转头吩咐小厮在此等候,小厮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目送着萧曦泽和广鑫的身影渐渐远去。

此时,天色渐暗,寒风凛冽,细碎的雪花如鹅毛般纷纷扬扬地飘落。

面馆内冷冷清清,空无一人。

贾澜身着素衣,正坐在角落里的板凳上,专注地打磨着手中的蚌壳。

她眼神专注,神情沉静,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直到广鑫那粗犷的嗓音如洪钟般响起,“老板娘!”

贾澜吓得一激灵,手中的蚌壳险些掉落。

萧曦泽眉头微皱,轻声提醒道:“你小点声,莫要吓着她了。”

贾澜抬头,见来人是萧曦泽时,他赶忙起身,笑容满面地迎上前去,“二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里边请!”

萧曦泽带着广鑫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他笑容温和,轻声说道:“来两碗面。”说着,便从袖中取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子递给贾澜。

贾澜接过钱袋,面露善意地提醒道:“客官,两碗面用不了这么多。”

萧曦泽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些钱,包下你这整个铺子。从现在起,不许再接别的客人。”

贾澜虽心中疑惑,但碍于萧曦泽的身份,她也不敢多问,连忙应道:“好嘞,您稍等,面马上就来。”

广鑫好奇地凑到萧曦泽耳边,轻声问道:“王爷,您与这女子可是旧相识?”

萧曦泽眉眼微沉,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悦,“这似乎不是你该打听的事。”

广鑫自知失言,赶忙行礼赔罪,“是臣逾越了。”

说话间,贾澜端着两碗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汤面走了过来,轻轻放在两人面前后便识趣的退了下去。

萧曦泽直视着广鑫,沉声道:“广将军,有话但说无妨!”

广鑫挺直身子,直言道:“王爷,今日朝堂之上,臣力挺您弹劾殿下,力主陛下借着谣谶之名赐死殿下,此举足以表明臣对您的忠心。当今陛下昏庸无道,滥杀无辜,这萧家天下,唯有王爷您堪当大任。臣愿倾尽所能,辅佐王爷登上帝位。但求王爷看在臣这辅佐之功上,赐臣与齐渊一个锦绣前程。”

萧曦泽嘴角泛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冷冷道:“广将军莫不是搞错了?本王从未有过想当皇帝的念头。本王此生只愿做个闲散王爷,逍遥自在,广将军莫要再开此等玩笑。”

广鑫目光坚定,将话挑明,“王爷,明人不说暗话。若王爷真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今日便不会上朝,更不会向陛下提及殿下,提醒陛下朱家女欲翻萧家天下。王爷挑起殿下与陛下之间的争端,不过是想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罢了。毕竟,王爷一向以仁德著称,自是不愿背负杀弟弑君、篡位夺权的骂名。”

萧曦泽闻言,笑意愈发冰冷,“本王以前倒是小瞧了广将军。”

广鑫嘴角上扬,露出一丝不善的笑意,“王爷,若天下太平,明君在位,臣愿一生隐于朝堂,做个恪尽职守的武将。可如今世道纷乱,帝王昏庸残暴,臣不得不为自己和齐渊谋个出路。”

广鑫话音刚落,一道尖锐如冰的声音陡然响起,“所以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在我造反时不杀我,是想借我之手除掉萧瑾年。你以仁慈之名自居,不愿背上篡位弑君的骂名,便想借刀杀人,待我杀了萧瑾年后,再以篡位弑君之罪杀了我,一石二鸟,你便可名正言顺地登上皇位,对吧?”

广鑫循声望去,只见朱湘身着一袭雪白狐裘,手持一把白色油纸伞,亭亭玉立,站在漫天风雪之中。

她身姿婀娜,眼神冰冷,宛如傲雪绽放的寒梅,透着一股孤傲与决绝。

萧曦泽头也不抬,冷笑一声道:“朱湘,你是来取本王性命的吧?”

朱湘毫不掩饰,直言道:“摄政王,你非萧瑾年那等草包,只有你死了,我这公主之位才能稳如泰山。”

言罢,朱湘眸光一冷,瞬间,一群身着黑衣、手持利刃的杀手如鬼魅般从天而降,将萧曦泽和广鑫团团围住,密不透风。

朱湘得意一笑,高声喝道:“动手!”

然而,杀手们却如雕塑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朱湘脸上闪过一丝怒意,再次厉声命令:“给我杀了他们!”

杀手们依旧充耳不闻,仿佛没听到她的命令一般。

正当朱湘满心疑惑之时,只见远处辛舜辞身着一袭鲜艳的红衣官袍,迈着沉稳的步伐缓缓走来。

他身姿挺拔,腰身笔直,半白的长发束于头顶,几缕碎发在寒风中肆意飞舞,尽显文人的儒雅风骨。

杀手们见到辛舜辞,纷纷收刀入鞘,跪地叩首,对他俯首膜拜。

朱湘心中涌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尽管心慌意乱,但她仍强装镇定,与辛舜辞对视,质问道:“父亲,你这是何意?”

辛舜辞微微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殿下,臣的意思很简单,乖乖束手就擒,莫要做无谓的反抗。”

朱湘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难以置信地问道:“所以,你还是投靠了摄政王?”

辛舜辞面无表情,淡淡吐出一个字:“是!”

朱湘怒不可遏,她声嘶力竭地大喊道:“为什么?辛舜辞,我真心待你如亲人,你为何要背叛我?”

辛舜辞看着眼前几近疯狂的朱湘,语气平静如水,“殿下,你可知,臣这一生本无意追逐名利,在臣看来,权也空,名也空,转眼荒郊土一捧。臣的心思皆在辛楚身上,可如今辛楚已逝,臣的希望也随之破灭。既如此,功名利禄便成了臣活下去的唯一支撑。如今,王爷能许臣更高的权势,让臣位极人臣,臣自然乐意效命。人活一世,不过百年,谁不想留名千古?殿下,莫怪臣心狠,要怪便只能怪你太过单纯,轻易轻信他人。”

朱湘闻言,苦笑出声,“自古成王败寇,我输了便认。萧曦泽,但我不服,你告诉我,我到底输在哪里?”

萧曦泽嘴角上扬,一字一顿道:“你输在贪上。朱湘,你手中士兵不过千余人,竟还想挑战皇权?你想推翻萧家天下自己做帝王,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人力物力财力,天时地利人和,你一样都没有,便妄想用自身去赌。朱湘,你以为你一无所有,豁出一切就能赢吗?是不是也太天真了?”说罢,萧曦泽站起身来,看了一眼面前早已冷却的面,嗤笑一声,“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

语毕,萧曦泽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广鑫紧随其后。

辛舜辞望着面前的朱湘,心中五味杂陈。他深知,萧曦泽此举是在考验他的忠心。若今日不杀朱湘,那下一个死的便是他辛舜辞。

辛舜辞长叹一声,缓缓闭上双眼。只听“呲”的一声,长剑划破长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待他睁开双眼,只见朱湘的尸体已倒在地上,那把白色的油纸伞遮住了她的头和肩颈,殷红的鲜血溅落在洁白的伞面上,如同一朵盛开的彼岸花,刺目而又残忍。

此时,天空中又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洁白的雪花渐渐掩盖了地上的血迹。辛舜辞转过身,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消失在茫茫风雪之中。

这日天光破晓,鹅毛大雪渐歇,唯有凛冽寒风于天地间鬼哭狼嚎,卷起地上残雪,弥漫于清冷的空气中。

张直身着一袭素衣便服,背负行囊,神情落寞,手中紧牵一匹鬃毛如墨、神骏非凡的骏马,静立于京畿城门前。

城墙上的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而今日所有的节度使都要去上任了,所以他也将启程去往禹州。

正当他欲牵马离去之际,五个身着粗布麻衣的男子,其中三名迈着嚣张的步伐走上前来,如一堵黑墙般挡住了他的去路。

另外两人则是立在三人身后。

为首一人,肤色如漆,脸上斑点似繁星点缀,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笑,阴阳怪气道:“哟哟哟,这不是那禹州节度使嘛?今儿个是要去禹州赴任呐?好大的威风哟!”

张直心中一凛,他深知这些人乃是穆槿之麾下的穆家军,此番前来,定是因刚子之事存心刁难。

他本无意与这群莽夫计较,便低沉着脸,默默牵着马绕过他们。

岂料,身后的穆家军却不依不饶,那尖细的嗓音如同毒箭般射来,“你们可曾听闻?这禹州节度使的心呐,比那千年寒铁还硬,当年为了参军,竟狠下心弑杀了自己的亲娘!”

此言一出,众人哄然大笑,那笑声如同一把把利刃,割在张直的心头。

一个身形壮硕如熊罴的穆家军故作惊讶,瞪大了双眼,夸张地喊道:“天哪!这等连禽兽都为之不齿的恶行,禹州节度使竟做得出来,当真令人‘钦佩’至极啊!”

另一个则摇头晃脑地附和道:“可不是嘛,为了个锦绣前程,连自己亲娘都下得去手,你们说这种禽兽活在世上,还有什么意义?”这人一边说,一边拍着自己的脸挑衅道:“我若是这种禽兽啊,我都无颜活在世上,早就一死了之了!”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言辞刻薄,如同一盆盆污水,对着张直兜头泼下。

张直面色苍白如纸,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王婆婆之事,宛如一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藏在他心底最深处。

这些年来,他虽跟随楚熙四处征战,可每夜都在愧疚与自责中度过,而今日,这群人却毫不留情地将这伤疤揭开,撒上一把盐。

他只觉一股怒火从心底熊熊燃起,如同一头被激怒的雄狮。

他怒目圆睁,眼中似有怒火在燃烧,他猛地扔下马绳,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双手如铁钳般死死捏住领头穆家军的衣领,将其高高提起。

那穆家军双脚离地,在空中胡乱踢腾,却仍强装镇定,挑衅道:“怎么?想动手啊?张直,战场上不见你如此勇猛,对自己人倒是会窝里横。张直,你今日敢动我一下试试?今日你若敢碰我分毫,我定要你狗命,为刚哥报仇!”

张直气得浑身颤抖,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似有一头愤怒的野兽在其中咆哮。

他心中苦不堪言,想活着本就是人之本能,更何况是在那刀光剑影、生死一线的战场上,他因求生而本能地后退,难道这便是他的罪过?

极度的愤怒让他声嘶力竭地吼道:“他不是我害死的!”

那声音,如同一道炸雷,在寂静的空气中回荡。

这时,一个身材五大三粗的汉子嗤笑一声,满脸不屑道:“若不是你贪生怕死,刚哥怎会丧命?张直,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懦夫!像你这样的人,竟能坐上禹州节度使的位子,真不知陛下是如何想的!”

常凡为人向来和善,今日见众人刁难张直,他始终默默不语。

此刻见众人已撒了气,便上前劝道:“罢了罢了,诸位少说两句吧!”他转头看向那个提及楚熙的汉子,眼神中闪过一丝警告,沉声道:“你这鲁莽之徒,胆敢妄议陛下,是想害我等众人性命吗?”

那人被一通训斥后,虽说言语上不再口出狂言,但脸上明显是不服气。

常凡又转向张直,语重心长地劝道:“张直,兄弟们心中有气,撒了这气也就罢了。你且速速离去,否则等会逵哥来了,你怕是插翅也难飞了。逵哥可不会轻易饶过你。”

张直心中一暖,他深知常凡这番话是为他着想。且不说他自知自己不是肖逵的对手,便是为了大局着想,也不可在此意气用事。他缓缓松开了手中的衣领,那穆家军如释重负,跌落在地。

张直长叹一声,眼中满是疲惫与无奈,他对着常凡抱拳道:“多谢!”

言罢,转身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骏马长嘶一声,如离弦之箭般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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