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兰山是连绵的高山群,一半在凤邑,一半在北戎,当初云祈便是打算翻越迦兰山,避开通关城门进入北戎,谁料在山中遇见了白虎寅客,后来机缘巧合找到了爷爷的老友紫虬。
有些事情就像命中注定的一样,老天留下云祈一人让她为家族洗刷冤屈,于是在她迈向绝境的最后一刻,将她拉了回来。
身处能够遮风挡雨的竹屋,屏风后的浴桶中正冒着汩汩热烟,屋内的温度也是正好让人不冷不热的程度,云祈脑中楞觉恍惚,这样平稳的日子竟让她觉得只在遥远的过去才经历过。
摇头醒神,关好门窗绕到了屋内的屏风后,今日的她总爱出神想事。
要知道,对与这一年要时刻紧绷神经的云祈来说,出神就是送命,而如今,她的潜意识以因为紫虬和白筠若的存在而放松,让她整个人得到喘息。
在浴桶边站定,绾着的墨发随发带的开解垂落而下,一双带着斑驳伤口的小手将粗布发带搭在浴桶旁的衣架,后挪向腰间束带,粗布束带迤逦曳地,外面罩着的灰色布衫自然松开,露出内里淡淡一抹粉色。
身上衣物尽数落地,略显稚嫩的身躯因暴露在空气中瑟缩了下,随后抬脚跨进了热气氤氲的浴桶。
云祈将自己整个沉浸在热水中,只余一双眼睛在水面,身后长发漾起,铺满了整个浴桶。
紧绷的身体在热水的浸润下慢慢放松,勾引的人想在此刻陷入沉眠。
忽地,门外响起敲门声,白筠若的声音跟着传来:“云姑娘?”
云祈蓦地睁开眼,伸着脑袋警惕道:“何事?”
“我有事外出,你的汤药热在炉子上,这次别再浪费了,师父采药很辛苦的!”
停顿半晌,云祈低低应了声‘好’,待屋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她看向一处墙角,正是清晨她倒汤药那处。
白筠若怎知她没喝清早那碗药?
迦兰竹苑外
白筠若接过白义手中的缰绳翻身上马:“你留下在暗处保护师父”说完手扯缰绳,驾马向山下疾奔而去。
就在刚才他接到家中来信,道他那成日只会饮酒作乐的城主父亲竟欲将家中小妹送往京都,去参加来年的宫中选秀。
白城主向来是个混不吝,想一出是一出,做下的决定无人敢拦,白昭微走投无路,又不忍胞妹小小年纪便被送去宫中,于是给白筠若写了信,希望这位年幼离家的哥哥能帮帮忙。
南溪镇隶属于白城管辖,距离不甚太远,但却也要马不停蹄地行至一天一夜才能到达,白筠若没有耽搁,避开人多的街市大路,顺着鲜有人知的近道奔向白城。
——
自门外那人走后,云祈也不欲在浴桶多待,站起身将身上水渍擦拭干净后,换上了那身黑色劲装,干练贴身,确实适合练功。
想到练功,云祈眼中一亮,昨日她和白筠若交手时就察觉此人绝对是个中高手。
紫虬既是师父必定武功不差,那她想要跟着学几招保命功夫应当不会被拒!
说行动就行动,云祈随便擦了擦滴水的发梢,将半干的头发用发带束起,快步出了房门,向紫虬那边走去。
站在门口,她抬手扣了扣竹门:“紫虬爷爷,我有些事想说,您方便吗?”
门从里面推开,紫虬走出来,手里还揣了把剥好的莲子:“方便,云丫头想和我说什么?”说着将莲子递给云祈,带着她向药房的方向去。
云祈看着手里的莲子,早先在济世堂见白筠若提走一小筐莲子以为是他喜欢,不想是紫虬爷爷爱吃啊!
“云丫头?”
云祈赶紧跟上:“我想和你学些防身的本事,可以吗?”
药房很近,几步路的功夫,云祈话音刚落两人便到了。
推开门,浓郁的药香扑面而来,紫虬领人进屋:“当然可以,我给你几本书,你先看着,之后有不懂的再来问我。”
将人安置在座椅上,紫虬从书架上翻出几本书递给云祈:“每日卯时三刻起身,跟着书中锻体,待基本功练扎实后再往下学。”
虽然这是云祈一时提起的,但紫虬在练武上一向认真,既决定要教便会用很严苛的标准来要求云祈。
云祈应下:“好”
拿过书翻看了几页,书中带着文字和插图,图画中一招一式都呈现的直观清晰,旁边是如何发力,发力点的批示,除此外,每一页上都还有另外用稚嫩笔触标注出的心得见解。
紫虬见云祈手指按在那略显稚嫩的笔迹上,笑说:“那是小白写的,这些书他小时候都读过,你可将他所写的忽略,毕竟每个人看到体悟出的东西,都是不一样的。”
云祈移开手‘嗯’了声,将书合了起来。
“云丫头,你胳膊上的伤如何?今日也该换药了!”
云祈一愣,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磕巴道:“应当…无碍了。”
其实胳膊上的伤口因为浸泡过热水,伤势更严重了些,彼时提起还在钻心地疼,但云祈面上却是不显。
她好不容易用热水沐浴,那时根本就没在乎胳膊上的伤口。
紫虬捡出几个小小瓷瓶,一一放置在桌面,将云祈喊到面前:“你胳膊上伤势严重,这些伤药你一会儿都拿去,毕竟养好了身子,才有力气练功。”
云祈顺从点头,揽过瓷瓶,本以为紫虬不会再要求查看伤口,哪知下一瞬就听紫虬道:“你且等等,我重新给你换下胳膊上的纱布,你一人也不方便。”
在紫虬认真且严肃地眼神中,云祈缓慢解开缠绕在袖口的系带,将袖子慢慢卷起。
被水浸湿的纱布暴露在空气中沾染上凉气,刺激着其下的伤口使得伤处更疼,紫虬看着已经晕染整片纱布的血迹,诧异道:“怎会没止血?”
嘴上说着,手已经去解那鲜红色的纱布。
潮湿的纱布被一层层松解,糜烂的伤口暴露在两人眼中,紫虬猛吸了口气。
“你这丫头!是不是伤口泡水了!”疑问的话,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云祈嘴张了张,垂下头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紫虬见状,责备的话还未出口便咽了下去,长叹口气后动作利索地为云祈清理伤口。
不多时,原本潮湿的纱布已经被新的替代,紫虬故意板着脸,肃声道:“伤口切记不要沾水!伤得那么重,再不注意胳膊就废了!”
云祈原本不以为意,听及此处也变得郑重,挺直脊背,看着紫虬重重点头,她虽不怕疼,但胳膊却万不能废!
“好了,你也不用太紧张,只要按时换药就无大碍”紫虬缓声道,他倒也不是想吓人,只是这姑娘也太不在乎自己身体了些。
“小白近日不在山中,你有事可直接来寻我”
“好”云祈应道,揣起药瓶起身行礼:“那我便先出去了。”
得了紫虬的话,云祈转身退出药房,合上门后直接朝厨房去。
她的汤药还热在炉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