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声听着秦术这番话,心中冷笑连连。秦术这个坏老头说得倒是情真意切,仿佛自己真是个被蒙蔽的孤家寡人。可卫声是什么人?他最不信的就是这些江湖老怪物嘴里的“肺腑之言”。
什么叫“底子干净”?不就是说自己无门无派,无根无萍,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什么叫“助我调查”?分明是想让自己当那只探路的石子,去探探地楼内部那潭浑水,无论探出什么,自己这颗石子都免不了沉底的命运。
想到这,卫声心中那股子倔劲儿也上来了。他本就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最烦的便是被人当枪使。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仿佛刚才那番紧张对峙从未发生过。
“秦教主,您这话说得可就没意思了。”卫声一屁股坐回板凳上,翘起了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就是一个无名小辈,野惯了,受不得约束。您那地楼,庙堂太高,我这小身板怕是进去就被地楼内的阴风吹倒了。再说了,您堂堂地楼之主,已位于宗师之境,所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哪里就需要我这么个外人来插手?这要是传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您地楼无人可用?”
卫声这番话,说得是又痞又赖,却也句句在理,算是占据了道德高点了。他故意将“外人”二字咬得极重,就是在提醒面前的这位地楼楼主,自己也不是他可以随意差遣的棋子。
秦术的脸色,随着卫声的话语,面色如深水一般沉了下来。他那双本就微眯的眼睛,此刻缝隙中透出的寒光,仿佛能将空气冻结。他活了这么大岁数,坐上地楼楼主之位后,何曾有人敢用这种态度与他说话?
“卫小兄弟,你这是……在拒绝老夫?”秦术的声音变得低沉而沙哑,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房间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桌上的茶杯无风自动,轻轻颤抖着,发出细微的嗡鸣。
卫声只觉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气势迎面压来,呼吸为之一滞。那感觉,比在太守府面对常叔时要恐怖百倍。这不仅仅是真炁的压迫,更是一种源自于精神层面的绝对碾压。他感觉自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随时都可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撕成碎片。
然而,越是如此,卫声心中的反抗之意就越是强烈。他强撑着挺直了脊梁,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秦教主明鉴,我这人没什么特别高的理想,只想不劳而获,安安稳稳过完这辈子。打打杀杀、勾心斗角的事情,实在是不适合我。所以,您的好意,晚辈心领了。”
“好!好一个不劳而获!”秦术呵呵一笑,一股阴冷至极的真炁从他体内弥漫开来,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下降,墙角甚至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老夫爱才,才与你说了这么多废话。既然你敬酒不吃,那就休怪老夫……雪儿给我说你欺负她,那这笔账我总要帮雪儿算吧。”
话音未落,秦术右手虚空一抓。卫声顿感身体变得沉重无比,同时一股阴冷之意袭来,让他动弹不得。他体内的真炁疯狂运转,试图抵御这股寒意,却如泥牛入海,没有半点反应。实力差距之大,已然到了令人绝望的地步。
卫声心中警铃大作,但他没想到秦术这个老头会把程鹤雪搬出来说事,心中暗叫不妙,这下知道了,这老怪物是要来硬的了!
就在秦术准备将卫声提起的瞬间,一道清冷而优雅的声音,仿佛带着梅花的暗香,悠悠然从窗外飘了进来。
“阁下深夜造访我梅花山庄,不请自来便也罢了,还要强掳我的客人,是否有些太不把梅某放在眼里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哎........还是被发现了,本想悄无声息的。”秦术心思微微一顿,凝聚在房间内的阴冷刺骨的真炁随即就被一股真炁入侵也整个压抑的氛围随之松动。
卫声周身的压力骤减,连忙大口喘着气,惊喜地望向窗外。
月光下,一道修长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立在庭院之中。那人一袭青衫,面容清癯,双鬓微霜,手中握着一枝含苞待放的梅花,正是梅花庄主——梅久。
秦术缓缓转过身,浑浊的双眼对上了梅久清亮的眸子,沉声道:“梅庄主,此事与你无关。这小子欺负我孙女,老夫只是帮自个的孙女出出气,有何不妥?。”
“年轻人的事,就应该年轻人自己解决。阁下何必亲自动手?”梅久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眼前这位口中的‘出气’,恐怕不是那么简单。卫声是我的客人,只要他还在我梅花山庄一日,梅某便有责任护他周全。阁下请回吧。”
“若老夫……非要带他走呢?”秦术的气势再度攀升,周身的阴冷之气化作肉眼可见的黑色雾霭,在他身后翻腾不休,隐约万鬼同哭,仿佛连接着九幽地狱。
“如此真炁?弑魔吞仙?”梅久神色一变,迅速将手中的梅枝轻轻一捻。刹那间,一股清雅而凌厉的剑意向秦术刺去,将秦术的阴冷气息尽数隔绝在外。那股剑意之中,仿佛有万千梅花在风雪中傲然绽放,暗香浮动,疏影横斜。
“不管阁下是谁?先问过梅某手中的这枝梅花了。”
“梅花先生”与“楼主”两位宗师,一场惊天大战,一触即发!
卫声识趣地快速退到了墙角,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想要偷偷跑路的,但转念一想,这是两位宗师之间的战斗本是难得一遇,这次有幸的遇到,要知道战斗经验这东西是很难得的,索性就不跑了,留下来抱着学习的心态看一看,但同时也蕴含着危险,这种级别的战斗一旦稍有波及,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秦术不再废话,身形一晃,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下一刻,他已出现在梅久面前,干枯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取梅久心口。掌风未至,那股阴寒刺骨的真炁便已让周围的地面结上了一层黑冰。
梅久眼神一凝,不退反进。他身形飘忽,如风中落叶,脚下步法玄奥,正是成名绝技《暗香疏影》。他巧妙地避开秦术的正面攻击,手中梅枝化作一道青色闪电,点向秦术的手腕。
“叮!”
梅枝与手掌相击,竟发出了金铁交鸣之声。一股磅礴巨力传来,梅久身形剧震,向后连退三步,每一步都在坚硬的青石板上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而秦术,却只是身形微微一晃。
高下立判!
“《暗香疏影》,果然名不虚传。可惜,你的火候还差了点。”秦术冷哼一声,攻势再起。
他不再追求速度,而是步步为营,双掌翻飞,带起漫天黑气。每一掌拍出,都仿佛有一座无形的山岳当头压下,力量雄浑霸道,大开大合。阴冷的真炁将整个庭院化作一片寒冬炼狱,花草树木迅速枯萎,被黑霜覆盖。
梅久面色凝重,将《暗香疏影》的身法发挥到了极致。他的身影在庭院中拉出道道残影,时而在东,时而在西,仿佛月光下无数摇曳的梅树影子。他手中的梅枝使得密不透风,每一次点出,都精准地落在秦术掌力的薄弱之处,试图以点破面。
一时间,庭院内掌影翻飞,梅影重重。黑色的阴寒真炁与青色的凌厉剑意疯狂碰撞,发出阵阵沉闷的爆响。逸散的能量将周围的建筑摧残得一片狼藉,墙壁龟裂,瓦片纷飞。
卫声躲在屋里,看得是心惊肉跳。这两人的武功,已经超出了他的理解范畴。尤其是梅久,平日里看着像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动起手来竟如此潇洒凌厉。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梅久的劣势愈发明显。秦术的真炁仿佛无穷无尽,每一掌的力量都沉重如山,而且那股阴寒之气不断侵蚀着梅久的护体真炁。梅久的身影虽然依旧飘忽,但速度明显慢了下来,额头上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结束了!”
秦术抓住梅久一个换气的破绽,眼中精光爆射,低吼一声,双掌合一,猛然向前推出。
“真武·一字刀!
刹那间,周围所有的黑色雾霭疯狂汇聚于他手掌之上,猛的向前一挥化作,黑色雾霭的炁刃向前劈去,带着镇压一切的气势,斩向梅久。
梅久脸色剧变,他知道这一招避无可避。他深吸一口气,将全身真炁灌注于梅枝之中,那根普通的梅枝竟在此刻绽放出璀璨的青光。
“疏影·葬雪!”
梅久将梅枝奋力向前一刺,万千道青色剑气从枝头爆发,化作一场绚烂的梅花剑雨,迎向那巨大的黑色掌印。
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整个梅花山庄都为之震动。恐怖的真炁以两人为中心席卷开来,卫声所在的客房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塌。
烟尘弥漫中,卫声被气浪掀飞出去,狼狈地在地上滚了好几圈才停下,呛得连连咳嗽。
待他抬头望去时,场中的景象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庭院中央,出现了一个数丈方圆的大坑。秦术依旧负手而立,衣衫甚至没有一丝褶皱,只是脸色略微有些苍白。
而在他对面,梅久嘴角带血,用梅枝支撑着身体,嘴角溢出一缕鲜血。他手中的那枝梅花,已经化为了齑粉。
梅久,败了。
“梅庄主,你已经尽力了。”秦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平淡,“老夫说过,此事与你无关。”
梅久喘息着,苦笑道:“咳咳……你究竟是谁?居然拥有弑魔吞仙诀,果然……名不虚传。梅某,自愧不如……”
秦术不再理会他,转身将目光投向了废墟中一脸错愕的卫声。他身形一闪,便来到了卫声面前。
“现在,还有谁能拦我?”
卫声张了张嘴刚要说些什么,秦术不再给他任何机会,伸手在他肩膀上轻轻一拍。一股阴柔的真炁窜入体内,瞬间封住了他的所有经脉。卫声只觉浑身一软,提不起半点力气。
果然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任何言语和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卫声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真的是拳头大才是硬道理。以后一定要好好修炼!
“走吧,卫小兄弟。”
秦术像拎小鸡一样拎起卫声的后领,转身便要离去。
“秦爷爷,您一定要小心啊!”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如黄莺般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正是程鹤雪。她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附近,正躲在一棵大树后,探出半个脑袋,满脸兴奋地冲这边挥手,唯恐天下不乱。
秦术回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摇了摇头,身形拔地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夜幕之中,只留下一句话在空中回荡。
“梅庄主,毁你庄园之物,改日定当赔偿。”
庭院中,只剩下受伤的梅久,望着秦术消失的方向,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而我们的卫声呢?他被人拎在半空中,夜风吹得他脸颊生疼,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咆哮:
“世事无常,大肠包小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