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悠站在章承煦公司大楼前，仰头望着二十三层那扇熟悉的窗户。
三个月前，她还经常带着爱心午餐来这里找丈夫共进午餐，现在，她手中攥着的却是一份从私家侦探那里拿到的调查报告。
“你确定要自己进去？”苏妍在电话那头担忧地问，“要不要等龙之潜回来陪你？”
“不用。”程悠深吸一口气，“这是我自己的战斗。”她推开旋转门，径直走向前台。接待员江小雨认出了她，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程...程老师，您怎么来了？”
“我找章承煦。”程悠声音平静，“告诉他，如果五分钟内不下来，我就直接上去找他。”
江小雨慌忙拿起电话，不到三分钟，电梯门打开，章承煦快步走出，西装革履依旧风度翩翩，只是眼下多了两道青黑。
“悠悠，有什么事我们回家说...”
他伸手想拉程悠，程悠后退一步，从包里取出一个牛皮纸袋：
“认识这个吗？”章承煦接过纸袋，抽出里面的照片时，脸色瞬间惨白。
照片上是他和白素心站在民政局门口，日期显示是在他和程悠结婚前三个月。
“这...这是...”
“你们早就登记了，是不是？”程悠的声音开始颤抖，“我们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大堂里人来人往，已经有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
章承煦拉着程悠的手腕：“我们找个地方谈。”顶楼咖啡厅空无一人，显然是章承煦提前清场了。
程悠坐在窗边，看着城市全景，突然觉得无比讽刺——曾经她多么以这个视野为傲，现在却只感到恶心。
“解释。”她单刀直入。
章承煦松了松领带：“我和素心...确实登记过，但那只是为了帮她取得公司股份，她前夫...”
“别撒谎了！”程悠猛地拍桌，“私家侦探查得一清二楚！你们不仅登记结婚，还一起买了房，就在我们蜜月期间！”
她从手机调出一张照片——她和章承煦在马尔代夫的海滩合影，而照片角落，章承煦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着，是和“素心“的聊天界面，最新消息是：“想你，早点回来。”
章承煦面如死灰：“悠悠，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程悠冷笑，“你同时维持两段婚姻？还是说，我才是那个第三者？”
“不！当然不是！”章承煦急切地辩解，“我和她的婚姻只是形式上的，为了...”
“为了什么？钱？”
程悠打断他，“私家侦探还发现，白素心名下那套房的首付，是从我们联名账户转出去的，你用我的钱，养你的另一个家？”
这句话终于击垮了章承煦，他颓然靠在椅背上，双手捂脸：“我本来打算处理好的...素心她父亲临终前...”
“够了！”程悠站起身，“我想知道的是，你和她前一天离婚第二天就和我办婚礼，到底是怎么办到的，真是个好演员，奥斯卡都欠你一个奖杯。”
“对不起悠悠，我有不得已的苦衷……”
“律师会联系你签离婚协议，如果你敢拖延，我不介意把这些证据交给媒体——你那位'合作伙伴'白小姐，应该很在乎社会声誉吧？”程悠打断他的话，这个她爱了九年的男人，多看一眼都觉恶心。
走出大楼时，阳光刺得程悠眼睛生疼。
她机械地走到路边长椅坐下，全身力气仿佛被抽空。
四年的恋爱加上五年的婚姻，原来只是一场精心设计骗局。
手机震动，是龙之潜发来的消息：“刚开完会，你那边怎么样？”
程悠盯着屏幕，泪水模糊了视线，她该怎么说？说她像个傻子一样被欺骗了九年？说她的人生从头到尾都是一场笑话？手指不受控制地拨通了龙之潜的电话。
“程悠？“龙之潜的声音透着关切。“他...他们早就结过婚了...”程悠哽咽着，语无伦次，“我们的恋爱和婚姻...他一直在骗我...”
“你在哪？”龙之潜的声音立刻紧张起来，“别动，我马上到。”
二十分钟后，一辆黑色SUV急刹在程悠面前，龙之潜几乎是跑着来到她身边，什么也没问，只是紧紧抱住了她。
熟悉的雪松气息包围了程悠，她终于崩溃大哭，泪水浸湿了龙之潜的衬衫前襟。
“先上车。”龙之潜轻声说，小心翼翼地扶她坐进副驾驶，又为她系好安全带，车子驶向郊外，程悠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渐渐平静下来。
龙之潜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递来一瓶水和一包纸巾。
“谢谢。”程悠擦了擦脸，“你怎么不问发生了什么？”
“等你想说的时候。”龙之潜专注地看着前方道路，“现在，我只想带你去个安静的地方。”
一小时后，车子停在一座古朴的寺庙前，程悠惊讶地看着龙之潜：“静安寺？”
“嗯。”龙之潜绕到车这边为她开门，“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常来这里。”
寺庙依山而建，古树参天，香火缭绕，他们沿着石阶慢慢上行，偶尔有僧人经过，双手合十行礼。
“我第一次见章承煦，就是在一座寺庙。”程悠说，“他说他信佛，从不打诳语。”
龙之潜没有接话，只是轻轻握了握她的手，在大雄宝殿前，程悠停下脚步：
“其实...我早该发现的，蜜月回来，他的手机密码就换了；结婚纪念日，他总说工作忙；还有那些莫名其妙的转账记录...”
“不要责怪自己。”龙之潜终于开口，“信任不是错，背叛才是。”
他们在寺后的茶室坐下，龙之潜点了一壶碧螺春，茶香氤氲中，程悠将私家侦探的报告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龙之潜。
“最可笑的是，”她苦笑着翻开最后一页，“白素心才是他公司的实际控股人，我查了工商记录，他们用婚姻关系规避了同业竞争条款。”
龙之潜眉头紧锁：“这已经涉嫌商业欺诈了，需要我联系律师吗？”
程悠摇摇头：“这里面很复杂，我只想尽快结束这一切。”
她望向远处的山峦，“我甚至怀疑他追求我，是不是因为看中了我父亲在教育界的人脉...”
龙之潜的手机突然响起，他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庄欣月。”
程悠的心一沉：“你前妻？”
“嗯。”龙之潜直接按掉电话，“不用理她。”
但手机很快又响了，这次是一条信息。
龙之潜扫了一眼，眉头皱得更紧：“她说有急事，关于...你前夫的。”
程悠惊讶地接过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庄欣月发来的照片
——章承煦和白素心正在与一位长相威严的老者会面，而那个人，赫然是庄欣月的父亲，古城高级法官庄严，也是古城法学院法学博导。
“这是...什么时候的？”程悠声音发颤。
“昨天。”龙之潜迅速回复了庄欣月，询问详情，“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复杂。”
程悠突然感到一阵眩晕，茶杯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摔得粉碎。九年的时间，原来不只是感情欺骗，还可能涉及更黑暗的内幕？
“我们回去吧。”龙之潜果断起身，“先找律师，再决定下一步。”
回程路上，程悠一直沉默，当车子驶入市区时，她突然开口：
“龙之潜，能带我去你家吗？”
龙之潜明显怔了一下：“我家？”
“嗯。”程悠转头看他，“我想看看你生活的地方。”
龙之潜的公寓位于城东一处安静的小区，装修简约而温馨，客厅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类书籍，从专业著作到历史典籍，还有不少外文原版书。
“你读这么多历史书？”程悠惊讶地问。
“兴趣。”龙之潜为她倒了杯果汁，“我父亲是高院法官，母亲是历史老师，家里书多。”
程悠走到书架前，目光落在一本相册上。龙之潜立刻解释：“那是大学时的...”
程悠已经翻开相册，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龙之潜和庄欣月的合影。那时的龙之潜比现在青涩，穿着学士服，庄欣月一袭白裙，美得耀眼，但眼神中透着几分傲气。
“我们同校不同系。”龙之潜轻声说，“她追的我。”
程悠继续翻看，发现照片中的龙之潜笑容越来越少，到最后几乎全是庄严肃穆的表情，最后一张是他们的结婚照，庄欣月笑靥如花，而龙之潜却只是微微勾起嘴角。
“对不起，不该随便翻你的东西。”
程悠合上相册。
“没关系。”龙之潜接过相册放回书架，“过去的事。”
程悠注意到书桌上放着一个精致的木盒：“这是什么？”
龙之潜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盒子：“我的小爱好。”
盒子里是各式各样的金属零件和微型工具，龙之潜拿起一个小齿轮：“小时候喜欢拆东西，后来学会做了。”
他修长的手指灵活地摆弄着零件，眼神专注又温柔，程悠想起章承煦那双只会敲键盘和签支票的手，从未见过他如此投入地做一件事。
“你和她...为什么离婚？”程悠忍不住问，龙之潜的手停顿了一下：“她想要的生活，我给不了。”
“什么样的生活？”
“名利场，社交圈，无止境的攀比。”龙之潜合上盒子，“我更喜欢实验室和书。”
程悠正想说什么，门铃突然响了，龙之潜通过猫眼看了一眼，脸色骤变：“庄欣月。”
“她怎么知道你住这儿？”程悠惊讶地问。
“她一直知道。”龙之潜深吸一口气，“要见她吗？”
程悠点点头，门开后，庄欣月踩着高跟鞋径直走进来，看到程悠时明显愣了一下：“哦，你也在。”
她今天穿了一身名牌套装，妆容精致，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我刚从父亲那里拿到这个，觉得你们应该看看。”
龙之潜接过文件袋，里面是一份商业合同复印件——章承煦的公司与庄严担任顾问的某集团签订的对赌协议，日期是在程悠和章承煦结婚前一个月。
“这是什么？”程悠困惑地问。“你丈夫和我父亲的交易。”
庄欣月冷笑，“协议规定，如果章承煦能在五年内让公司上市，我父亲控制的集团就按约定价格收购；如果失败，章承煦要赔付巨额违约金。”
程悠还是不明白：“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庄欣月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协议附加条款规定，如果章承煦与教育系统高层建立'特殊关系’，对赌条件可以放宽，你父亲是教育局副局长，对吧？”
程悠如遭雷击，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龙之潜立刻扶住她，对庄欣月厉声道：“说重点!”
“重点就是，”庄欣月一字一顿，“章承煦追求你、娶你，很可能只是为了利用你父亲的关系完成对赌协议，我父亲昨天见他们，就是在重新谈判条款。”
程悠的世界天旋地转，九年感情，所有甜蜜回忆，原来都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商业骗局？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程悠强忍泪水问。
庄欣月看了看龙之潜，又看向程悠：“因为我看不惯男人利用女人的感情。”
她转身走向门口，“对了，这些文件是复印件，我偷拿的，父亲不知道，你们好自为之。”
门关上后，程悠再也支撑不住，跌坐在沙发上，龙之潜跪在她面前，紧紧握住她冰凉的手：“程悠，看着我，无论真相多么残酷，有我陪着你面对。”
程悠望进龙之潜坚定的眼睛，那里没有怜悯，只有真诚的支持。
她突然明白，有些人走进你的生命是为了利用你，而有些人，只是为了在你跌倒时扶你一把。
“帮我个忙。”程悠深吸一口气，“联系你那位金牌律师朋友，我要让章承煦，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