啵啵在脑海里飞速地翻找小说里关于“老福”这个人的描述,能想起来的只有寥寥几句。
他是萧岳擎最忠诚的副将,也是前萧家军“影卫”的高级影士之一,跟随萧岳擎三十余载,最后在晏城大战中失踪,最终下落不明。
原来他是个好人,是阿丑父亲的心腹!
啵啵瞬间松了口气,她伸出小胖手,拉起老福的衣角,得意洋洋地一边说一边拉着他往家里走去:“爷爷,今天我们家炖了鸡汤,你来尝一尝吧!”
老福没答应,还是要离开,啵啵先一步挽住他的手臂:“爷爷,我叫啵啵,和爹爹第一次来这里,什么都不懂,爹爹还丧失了心智,你能帮帮我们吗?”
她故意的,赌的就是老福想了解阿丑。
老福那只浑浊的眼睛瞥了她一下,点了点头,又指了指自己胸口的小卡片,上面写着“福”字。
啵啵看一眼就明白了,开朗地对着他笑:“原来是老福爷爷呀,来和我们一起喝鸡汤吧!”
三人围绕着一个大石头坐下,盛着鸡汤的大锅放在中间,周围还有一盘野菜和几个硬硬的杂粮饼。
在老福的注视下,啵啵自己伪装成一个有些早熟但笨拙的小女孩儿,整顿完一切,早已累得没了力气,瘫坐在地上。
阿丑看着鸡汤眼放精光,听到啵啵说可以开动的指令后,第一时间去盛鸡汤。
“伯伯!你认识我爹爹吗?”啵啵直接问,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哭腔,“他…他脑袋受过伤,记不得事了…你刚才看他,是不是认得他?”
老福的身体猛地一僵!那只鹰眼瞬间锐利如刀,刺向啵啵!那眼神里的探究和警惕,让啵啵后背发凉。
啵啵硬着头皮,小嘴一瘪,眼泪说来就来:“呜…爷爷,我和爹爹好惨的…爹爹傻了,就剩我一个…我们一路讨饭,被人欺负…刚才要不是爹爹有力气,我们俩可能就要死在这儿了…”她一边哭诉,一边偷偷观察老福的反应。
老福脸上的疤痕抽搐了一下,眼神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哭得小脸通红、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小女孩。
她口中的“爹爹”…那个有着狼王般眼神的男人…傻了?
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抬起枯瘦的手指,指了指阿丑,又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做了个混乱的手势。
意思很明显:他真傻了?
啵啵用力点头,眼泪汪汪:“嗯!爹爹不记得自己是谁了,连话都说不利索,就知道跟着我…爷爷,你认得他对不对?你知道他是谁吗?”
老福沉默了,他那只锐利的鹰眼在啵啵和阿丑之间来回扫视,似乎在判断真假。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极其缓慢地摇了摇头,指了指自己的嘴,又摆了摆手,表示自己不能说话。
不能说话?
啵啵心里咯噔一下,更觉得这人有故事了。
但她面上不显,反而露出恍然大悟和同情的表情:“啊,福爷爷你不能说话了吗?是嗓子受伤了吗?好可怜…”
老福对她先前的解释似乎还存疑,没有给她更多关于自己的解释,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啵啵不气馁,在他临走时问了问他的住处,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几天要如何打动他呢!
第二天一大清早,她趁着阿丑还没睡醒,就按照前一天老福给她的方向和指示去送物资去了。
这时街道上人还不多,啵啵圆滚滚的身材在溪霞镇坑洼的土路上拖出长长的影子,背上的竹篓像个大球压在她身上,可她并不觉得多累。
空气里浮动着炊烟、牲畜粪便和某种水边特有的、淡淡的腥气。
她踏着晨光,歪歪扭扭地东奔西跑好一会儿,才到达目的地。
镇子边缘,歪斜的篱笆勉强圈出老福的小屋——这里本是无人居住的小破屋,原主人十几年前病逝,现被老福住着。
可状况也实在算不上多好,院子里,破瓦罐、朽烂的木片、锈得看不出原形的铁器、几团缠结如乱麻的旧渔网,像一堆被遗忘的骸骨,杂乱地堆在泥地上。
脸小木屋的顶都是镂空的,要是下雨是一点也住不得的,唯一算得上“家”的,是角落里一个用破席子和油毡布勉强搭起来的窝棚,低矮得几乎要贴到地面。
啵啵小小的身影就在这片杂乱中灵活地穿梭。
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淡青色小袄子沾了不少尘土,小脸也蹭得花猫似的,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像刚被溪水洗过的黑曜石。
“福爷爷!”她脆生生地喊着,小短腿紧倒腾几步,跑到窝棚前一堆稍微“干净”些的瓦砾边。
那里,一个佝偻的身影正费力地想把几根湿漉漉的沉木拖出来晾晒。
老福闻声,迟缓地转过身。
啵啵更清晰地看到了他的模样,岁月和辛劳在他脸上刻下极深的沟壑,皮肤是长期风吹日晒后的酱褐色,像粗糙的树皮。
可啵啵觉得他年纪应该不算多大,只是风餐露宿惯了,容易显老。
他看到啵啵的小身影时,第一反应是愣了一下,十分意外的样子,然后才放下沉木,对着啵啵,伸出枯瘦如树枝的手,指指她,又比划了一个“小”的手势,然后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他在说:“小娃娃,你怎么来啦?爷爷看你来,高兴。”
啵啵看懂了他的手势,对他的欢迎感到十分开心,轻盈地向前跳了一步。
“啵啵也给福爷爷带好东西啦!”啵啵献宝似的把紧紧抱在怀里的小布包袱放在一块还算平整的石头上,小手利落地解开包袱皮。
里面露出的不是什么稀罕物:几个被踩扁的铜皮水壶,一小卷磨得发亮的麻绳,几块形状尚可的碎陶片,还有一小捆颜色黯淡、但捆扎得很整齐的旧布条。
“看!”啵啵一样样往外拿,小嘴叭叭地介绍,“这个,是我卖草编换来的壶壶,硬硬的,能卖钱钱!这个绳绳,街上捡的,结实!还有片片,洗干净了,可以垫桌子脚,不会晃!”她拿起那捆旧布条,举到老福眼前,“这个,给福爷爷擦手手!干净的布布,擦手手最好!”
老福久久不能回神,他这个小破屋已经一年多没人来过了,前面这次来的还是个小女孩儿,主动给他带生活用品的小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