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幻境结束,连宿二人被弹出念想镜,连宿刚出来就往秋思雨那边跑,看见她累到瘫坐在地上赶紧把她抱起来,恰好施法的房间就是秋思雨的卧室,连宿就利落的把她鞋子一扒拉,往床上一放。
“好啦好啦,辛苦了,小思雨快休息吧,剩下的事情姐姐来解决。”
看见秋思雨白着个小脸点了头,连宿才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莫言妄断。”
连宿还没开口造谣,江且微就先开口打断她了,连宿撇撇嘴,心道谁说的是妄断还不一定呢。
“那祖师爷是怎么想的?”连宿问完才想起来祖师爷这称呼一开始江且微就说不必喊,后来是她存了心想阴阳怪气才继续叫的,现在恩怨差不多是算消了,倒也没必要继续这么叫。
那叫江且微?江先生?
连宿还没说出来,先自己觉得怪怪的起来了,反正叫祖师爷他也没制止,连宿暂时也不为难自己去想新称呼了。
某祖师爷的确不怎么在意称呼,他听了问题就回答,听了连宿的阴阳怪气也不反驳:“饮冰棺可能让人延续生命,但绝不可能让人起死回生,我怀疑后来的许棠不是真正的许棠,你还记得王新乐用蜜柑制作的傀儡吗,以他练了没几天的水平,就能控制的注入的气运不多不少,恰好足够维持一个正常普通人一天的行动,那么如果有比他水平更高的人,制造出一个更像‘人’的傀儡也不足为奇了。”
这就有点惊悚了,毕竟这个许棠还实打实的表现出对那些离开的人的怨怼和无奈,也实实在在和某个失意少年王新乐网聊过的。
傀儡表现的太像正常人了,这种界限的模糊很容易让人产生恐怖谷效应。
江且微说完倒是没什么感觉,连宿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是别乱猜了,既然都好奇那就去问问当事人好了。”
幻境内,知晓许棠死亡的还有吴梅,当时两人把饮冰棺从郁结的蜜柑树里扣出来时,她也立刻反应过来里面躺的人是许棠。
从许棠的记忆中得知,张觅带队回去的那天许棠也是打算离开的,那吴梅所说的,许棠是为了等待离开的人回来而一直苦守清水镇一事恐怕也有蹊跷。
连宿来秋家拜访的理由很纯粹,就是要借念想镜一探许棠的记忆,因而她说走就能走,但江且微前脚才说要来增进感情,后脚就要走未免有点太不尊重人。
连宿找秋家的现接班人告了别之后也不着急就直接离开,而是好整以暇地看着江且微,看他要怎么说。
江且微却不急不躁,很淡然一笑,秋叶凌就知道他的意思,招呼道:“小江和小宿都要去清水镇啊,小江你要照顾好小宿,还需要念想镜随时来啊?”
江且微客气点头:“当然,先走了。”
他追上连宿,并排走着,姜因也招呼一声,推攘完“送”还是“不送”的艰难问题后跟了上来。
辗转之后,竟然还是回到第一站,别说解决定龙脉了,就连郁结点暴露出来的问题,也就是许棠,这一事还算不上是被解决了,姜因有点挫败,一路上也不怎么说话了。
许是看出来了他有点没精打采,江且微正要发散自己“温柔淡雅善于倾听祖师爷”的特殊能力,连宿赶紧拼命使眼色。
糊涂啊!哄好了他就又要叽叽喳喳的聒噪起来了!
好在江且微人设立了这么多年不是白立的,不仅看得出姜因心情不好,也看得懂连宿的眼神是什么意思,果断闭了嘴。
连宿松了一口气,几人来去匆匆火急火燎,这会儿早已在高铁上了,然而不去安慰姜因,也就算是彻底没了话头,这天怎么也聊不起来了,三人相对无言,互相盯着也是尴尬,于是都很一致地靠在座椅上装睡。
去清水镇本就得换乘大巴,高铁也坐不了几分钟,谁能真正睡着。
诶,姜因还真能,连宿无奈把他又喊起来,下了车之后打车去了汽车站,转乘很是耗费精力,三人仿若被扔到太阳下晒了几个小时一样,也不需要尴尬加持,彻底没力气说话了。
清水镇地形倒是不复杂,连宿边往吴梅家走边随口问道:“那王新乐后来是怎么安排的?”
姜因也好奇的看过去,江且微迟疑了一会,才回答:“回去考公务员了,好像说着什么爱啊、热血啊就信心十足的回去考去了。”
到底哪来的信心,总不能是几声“连女侠”喊出来的吧。
连宿不明所以,带着两人并不算浩浩汤汤的行进到了吴梅家中。
吴梅躺在葡萄藤下面的摇椅上,一手还拿着蒲扇,见几人来了,浑浊的眼中闪了一道清光。
“你们又回来了啊?”吴梅轻笑了一声:“总见镇里有人出去,还是很少看见有人回来的。”
这话像意有所指,连宿问道:“比如许棠?”
“阿棠老师……”吴梅一看见连宿几人重新回来也就明白她们应该是知道什么了,如同缅怀般,她又一次重新叫出这个称呼。
连宿自认为看人有一套,她看吴梅一开口就觉得这当年的事恐怕也是各有难处,再听下去也是徒增感慨,那一瞬间她想转身就走,可惜话已落地,现在溃逃有点迟。
“执着等待是真,不能离开这里也是真,我所编造的,只是让她的存在更合理一点,张觅老师留下饮冰棺是为了葬她而非其他什么原因,你们所看见的许棠一心求死也是我向她暗示。”吴梅苛责般,把很多事情都扩大、然后用来鞭挞自己。
江且微听出来这一点后,方才想开口慰藉点什么,就听见连宿始终如流水般静而不争的语气忽而变得有些刻薄:“所以说这些是什么意思?你要我们替许棠怨你吗?”
当年许棠想过等待离开的人回来,只是城市化从来不是一代一辈的事,前人没有等回来的,她从不觉得自己能等的回来,只是离开前夕为了一个平日里都安静乖巧的女孩丧了命。
死是意外,复活也是,只有那个女孩始终无法开解自己,她那个刚认知世界的年纪,不能处理好这件事才是理所应当,但她去撒了一个弥天大谎,骗过了所有人,甚至包括处于谎言正中心的那个“因”,而后独自一个人守着摇摇欲坠的谎言腐朽。
如果不是连宿特地去了秋家借了念想镜,恐怕这个谎言也会随着吴梅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