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穿着淡粉色的蓬蓬裙小女孩,头发被打扮成柔柔软软的一团小卷,发梢还夹着精巧的小雏菊夹子,一双大眼亮得水盈盈,溢满了天真而期待的笑意,而那可爱的面颊粉扑扑的,仿佛还透着软软的、暖烘烘的气息,她踩着鹅黄色浅口小皮鞋她小心踱着小步,裙摆亦跟着步履的节奏,悠悠荡漾了起来。
她,在万人瞩目下在生日这天,享受着公主般的待遇。
许知看到这幕场景,心底涌出些许酸涩,强压下去笑着鼓掌,轻轻呢喃:“好可爱的女孩子呀。”
林姜桥眼神一滞,望向许知的眼神带着复杂的情绪,嘴角微微向下,流露出了些许的不忍。
所有人笑着走上前,最近也不过红毯边缘,小孩子更是扯着嗓子说:“七七,生日快乐,你好可爱呀。”
七七的双眼笑着,怯生生地说:“谢谢。”说了好几声谢谢后,小眼睛就骨溜溜地往后看。在场的人似乎深谙这场宴会的流程,都悄咪咪地闭上了嘴,竟在几秒间,欢乐融洽的氛围就被片片冰霜所覆盖,一时让人无法喘气。
“爸爸!”
一双红底皮鞋,踏着稳健的步伐,一身高定的深灰色西装,梳着一丝不苟的大背头,眼尾微微下垂,轻声应着小团子的呼喊,微微低下身,牵着七七的手:“嗯,在呢。”
许知穿着高跟鞋的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沈确已经有孩子了?而她,在不知道他的所有情况下,就那么轻易地纵容着自己的欲望和他结了婚?那,孩子的母亲呢?孩子又该如何看待她?
沈确抬眸的一瞬间和她的目光相撞,他眉头微蹙,复又展开,眼眉低垂。
家长们带着小孩子就凑上去送礼物了,许知和林姜桥就站在包围圈外,桉桉早已挤了进去。
许知的表情十分平静,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林姜桥垂眸看着许知,无声地叹了一口气,转头看向桉桉的动向。
带着祝福的话语声,因一声稚嫩的“妈妈”,瞬间划开了界限,众人看向姗姗来迟的蓝心澄,她也穿着一身黑色的晚礼服,和许知身上的款式大同小异,一位是端庄知性,一位是优雅魅人。
蓝心澄笑着道歉:“不好意思,我刚刚堵车了,来晚了。”手上拿着一份小小的礼盒,朝着七七招手:“七七,这是我给你的礼物哦。”
七七则立马小跑着过去,拉着蓝心澄的手摇晃:“谢谢妈妈~”
众人似乎都有些惊讶,窃窃私语:“诶,之前七七生日她妈妈都没来过诶。”
“是啊,我也记得,之前孩子的生日宴会怎么都不来?”
“我看会不会是因为,沈总之前还在打拼事业,这一年才真正握着辞安区的权力,看着沈总这样才过来的吧?”
“你别说,我觉得这种可能性真的很大。说不定,她就是之前始乱终弃的沈总初恋,现在看人家好了就过来找人了。”
“啊?那都不要七七了吗?七七这么可爱的孩子呀。”
“........”
许知第一时间看向沈确,只见他的目光沉沉地落在两人身上,锋利的眼神扫过了她的身上。她全身轻颤,移开了视线,蓝心澄是七七的妈妈,沈确是七七的爸爸。
蓝家千金和沈家少爷,绝配。
原来,这场有名无实的婚姻,终究是一场大梦。她,许知,是沈总和蓝小姐的一个玩物呢。
“林总,我出去透口气。”
林姜桥颔首,不知是否有意:“你来宴会有事的,你别忘了。”
许知迈开腿的动作一顿,“我知道的。”她不会忘,毕竟找到沈老爷子,把证明沈确没有祸害沈氏的资料递到他手上,她,许知,欠沈确的就要还完了。
她瞬间明白了,她存疑的所有。比如,公寓的密码“5277”,他很爱七七。他曾说过:“如果我有孩子以后,我一定不会把她的生日宴会当做我广结人脉的商业晚宴。如果,她是个女孩,我会让她做一个人人艳羡的小公主。”所以,这场生日宴会基本上看不见什么商业界的大佬,而任家也不会在邀请之列。沈老爷子退居幕后,也只有自己孙女的生日宴会能让他出席了吧,她记得,他很少会和异性一起出去吃饭,而那天,蓝心澄和他,在春谷、在包厢,一起吃饭。
为什么,她明明知道沈确已经对她的爱消失殆尽了,她却从未对这些深究过?
她走出南义大厦的宴会厅,外面是一个布置精美的露台。她手撑着栏杆,将身体往外面探去,下面亮着点点灯光,这里很高,甚至能看到那边围绕着山建起的房屋,她记得,福利院就在那,但是它的周围没有房屋,她当时在那里,时常感觉自己的生活在一个孤岛,而院长妈妈就是这座孤岛的老大。
于是,她就把院长妈妈当做她的全世界,这样,她就能拥有整个孤岛。
身后传来零碎的脚步声,时而急促,时而缓慢。
“你好,请问宴会厅怎么走?”一道清冽的男声在身后响起。
许知转过头,看见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在明灭的灯光下站着,身型修长,“嗯?什么宴会厅?”
“你也是来参加七七生日宴会的吗?刚刚那个服务员说的我听不太懂。”声音略带歉意,手上还做着各种动作。
许知笑了,她之前来这里当过临时工,和客人讲话需要会英语。但是她来之后才发现,有个管服务员的人说话口音非常重,“那个服务员的英语是不是有点口音?”
“嗯?你也是那个服务员指路吗?”他笑了,“真的有点听不懂。”
许知止住了笑意,跟他说着方向,说完,她突然问了一句:“你的小孩呢?”
那人的身形一僵,“什么?小孩?”
还没等许知解释,他就明白了:“我没有孩子,只是沈总今年邀请了我来而已,听说是七七觉得我的大头贴好看就让沈总邀请我了。”
许知微微点头,“不好意思,冒犯了。”转身享受着迎面吹来的风。
“你不进去吗?”
“那,你的小孩呢?”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许知听着那人在身后停顿许多的话,转身斜靠在栏杆上,“我是别人带来的女伴。”
露台的灯照到许知的脸上,魅惑人心的桃花眼在灯光下显得潋滟万分,晚风吹起她的碎发,脸上的笑意淡淡的,似乎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悲哀。
他想起了那个小女孩,那个不爱说话的小女孩。转身离开的动作顿住,问她:“不一起进去吗?”
许知微愣,“一起吧。”早点找到沈老爷子,把事情说完,一切都会结束了。
“你的眼睛很漂亮。”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自己都感觉不可思议般的轻“啊”了一声。
露台上的灯光太暗,走到宴会厅前,许知抬眼看了他,曾无数遍在心中描摹的容貌已经褪去了稚嫩,显出成熟男人的本色,性感而极具张力,她顿下脚步。
“嗯?”他一时不察,才发现她走到了身后,似乎又想起什么般的解释:“不好意思,我只是简单的夸奖你的眼睛,很漂亮.......”
话未毕,许知踏着高跟鞋,好像小孩看见了来撑腰的大人,扑进了他的怀里,“临川哥。”
身后的宴会厅灯光乍灭,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中重叠。
江临川双手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听到这句称呼,他先是一愣,嘴巴嗫嚅着,最后才吐出一句话:“小知?你是小知?”
“好久不见,临川哥。”许知的声音毛茸茸得。
他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双眼有些发红,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了许知,闭上了双眼,“小知,好久不见。”
真的,好久不见。
儿时的那句“再见”,真的隔了十多年。
都从儿时的懵懂无知,长成了现在的模样。一人西装革履,一人晚礼服加身。
一门之隔的宴会厅,侍者正缓缓推出城堡状的蛋糕,客人们一字一句地唱着生日快乐,小孩子们也学着大人们摇头晃脑,轻轻地拍着手掌。
“临川哥,我记得你不是回国留学了吗?今天回来了?”许知在扑进他怀里的那瞬间就后悔了,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拥抱终究显得太过亲昵。她先松开手,脸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
江临川的手在空中晃悠了一下,放进了口袋里,轻声咳了咳,“是,最近才回来的。”
许知点了点头,而江临川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出国留学了?”自从他被收养后,两人就没再联系过。
“嗯......”许知伸出一根手指在脑袋旁边晃了晃,随即笑着:“这是个秘密!”眼前的这个人,是她无数次偷跑出福利院,即使面临院长妈妈的责备,她都要见得人。
曾经,他就是她心里的支柱。
江临川摇着头笑了,“还是和小时候一样。”
“我们快进去吧。”江临川听着身后宴会厅里传出的阵阵“生日快乐”的歌声,无奈地说:“原本都计划好时间了,饶了远路,没想到那条路刚好出车祸追尾了,迟到小孩子的生日宴会真是不太好呢。”
许知安慰着:“没事,这不还在唱歌吗?我们快点进去就好了。”她的脚步轻快起来,“临川哥最近还好吗?”
她的手背在了身后,穿着高跟鞋的脚轻微地上下跳动起来。当她意识到她的动作时,才不可思议地放下了双手。
灯光亮起,高跟鞋踏在木地板的声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都迅速地往他们两人上落下了。
她一眼望去,在众多穿着西装的人群中,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他。
沈确。
他被几位西装革履中年人围着。他依旧是人群的焦点,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暗条纹西装,衬得他身姿挺拔,气质清贵而疏离。他微微颔首听着旁人说话,侧脸线条冷硬,手里端着一杯香槟,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轻点。灯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冰幕,将周遭的热闹喧嚣都隔绝在外。
“听我一句劝,到时候给人解释一下。”在沈确身边站着的便是裴闲,他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许知离开会场。身为好兄弟的他,怎么能眼看着兄弟不能得偿所愿呢,可惜只在生日歌唱完后,才有机会凑到他身边说话。
他一边说着,就看到了许知和江临川。他双眉跳了跳,往身后退了退。
许知也在同时收回了目光,身旁的江临川拿着礼物走了过去,不是跟沈确道歉,而是走到七七面前蹲下:“七七不好意思,我迟到了。这是你的生日礼物,祝你天天快乐!”
七七扬着笑脸,大气地摇摇头,眨巴着星星眼:“没事没事,小哥哥,你真的好漂酿~”
许知也跟在身后走过来,她知道这个时候也需要走过去道个歉给个礼物,她看着七七,她迈不开这步,更何况她准备的生日礼物并不适合小孩子。
墨菲定律:越怕什么来什么。
“许小姐,你不道歉吗?”蓝心澄站在七七身边,一只手牵着七七,十足的家长谱。
许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余光却看到了沈确冷霜般的眸子。因见到江临川而升起的点点欣喜,在此刻如坠冰窖。
林姜桥当然知道许知准备的什么礼物,出声解围:“许小姐和我一起来的,我和她送一份礼物。”
“哦?许小姐和林总是一块来的?”蓝心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浓重的看八卦语气不要太强烈。
七七上的幼儿园比较普通,并不是贵族幼儿园,在这儿都是普通人。工作和家庭的压力,已经让妈妈们没有往日娇艳的容貌,再加上她们现在比较敏感家庭问题。面对身材窈窕、容貌艳丽的许知,她们很难没有偏见。
听见蓝心澄的引导性话语,不论出于什么目的,都有了些八卦的心思。
而桉桉这个时候则跳了出来,站在许知面前,向侧边扬着脑袋:“我也有妈妈啦!”他垂了垂眸子,小粗手指指着蓝心澄,撇了撇嘴,“可比这个丑阿姨漂亮多了。”
蓝心澄瞬间沉下了脸。
林姜桥好整以暇地看了沈确一眼,并无什么警告性的轻飘飘说:“桉桉,别说了。”
“许小姐,抱大腿还是摸清楚人家的背景。我可是听说,林总是有未婚妻的。”蓝心澄不敢瞪桉桉,就拿着许知开刀。
许知轻嗤一声:“蓝小姐真是完美的诠释了,心脏的人看什么都脏这句话。”
“你!”蓝心澄的手不自觉地用力,把七七的手攥疼了,七七一直想挣扎出来,她反而握得更紧了,“胡说八道!你以前就是为了钱,搭上了沈总,沈总财产稍出现一点问题,你就直接跑了!这样的人,我怎么能不这么想?”
“哦!原来这才是那个沈总的初恋呢。”
“哎,不得不说这女生长得好看,但没什么脑子啊,但凡她再坚持几年,那她就是辞安区的沈太太了。”
“啧,有时候还是运气不好。”
“要我我也这样,喜欢一个人总得图点什么,没钱了就撤。”
“诶哟,你这句话可别被你家的听去了。”
“.........”
各位太太的敌意并不多,但调侃的内容却无异坐实了许知“捞女”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