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爹、阿爹。”
苏缨哭得撕心裂肺。
“嚎什么嚎?你那傻爹女鬼都看不上的,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憋多久。”
侯荣故做轻松,骗苏绣爹下水憋气也不是第一回了,每回都超出预计的时间,没准一会儿苏绣爹在水下憋不住了就会浮上来。
果然,侯荣的话音刚刚落下,只见海平面忽地跃起一条白练,苏绣爹就象一条小白龙似的从水中一跃而起,又以最快的速度游回了岸边,一抹脸上的水珠,还十分调皮地甩了甩头,将水珠甩得很远。
而此时小绢花正数到“五百九十九”,大胡子以最快的速度一把将她的蒙眼布扯下,数数声戛然而止。
侯荣傻了眼,不论苏绣爹是淹死在水中,还是一跃上岸,他都彻底输了。
片刻沉寂之后,赢了的赌徒们暴发出欢呼声,输了的一片叫骂声。
“侯少帮主,赌局是你挑起来的,愿赌服输哟。”大胡子冲着侯荣一脸嘲讽道,“你知道该怎么办。我们虫爷想你爹啦,早就备好了上等的龙井,随时恭候你爹来喝喝茶聊聊家常。”
侯荣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懊恼与气愤并存。
因为他根本输不起,尤其是输在这样一个人人都瞧不起的傻子身上,丢掉的不仅仅是他侯荣的面子,而是漕帮的面子,乃至影响到了漕帮与秘宗的势力高下。
大胡子一笑,踢了一脚地上的银堆,朝众人道,“银子我们不要啦,就赏给大家伙喝茶吧。记住,是虫爷赏你们的哟。”
说罢领着他的人扬长而去。
“多谢虫爷。”
不论输的赢的一哄而上。
“我的,我的。”小绢花拼命哭喊护银子,但丝毫阻止不了疯狂的赌徒们,银堆于瞬间被抢掠一空,连帕子都被扯得稀烂。
“爷,我的银子都没了。”小绢花哭着奔向侯荣。
“滚。”侯荣正是气急败坏之时,一掌将小绢花刮倒在地,骂道,“混账娘们,就不能多数一个数?”
他原想借机消消秘宗的气焰,却不想反输了个底掉,明日,漕帮将成为笑柄传遍大江南北。
他越是想证明自己能镇得住秘宗,就越是屡屡失手,一败涂地。
对他来说,这一切都拜苏绣爹所赐。
他阴沉着脸,猛地跨前一步对着苏绣爹,眼睛象是淬了毒似的直勾勾盯着他的脸,从牙缝里迸出一句:“爷说过,害爷输了的,爷就要他好看。”
苏绣爹正因为比往日在水下憋的时间长一些而自得意着呢,不想被侯荣一把掀翻在地,紧接着又被他猛踹了几脚。
“不要打我,不要打我。救命,大姐救我。”
“不要,不要打我阿爹。”
苏缨的哭喊声与苏绣爹的惨叫声震耳欲聋,却又激发起了小绢花的报复心,也上前去揪住了苏缨的头发,劈头盖脸狠命地打。
“都怪你们,还我的银子来。”
苏缨情急之下,一爪子将小绢花的脸上抓出数道血痕来,小绢花哭得震天响。
她再顾不得与小绢花纠缠,挣扎着扑向侯荣,在他又一脚踹向她爹的瞬间,死命抱住了他的腿。
“放了我阿爹。”
“放?爷气还没顺呐。”
侯荣挣不脱苏缨,索性拽住她的后脖领想将她拎起来,只听得“嘶啦”一声,扯下了一块布来,一截雪白的后颈项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好白呀。”
海边的女子皆因常年风吹日晒而使得肤色较深,别说小绢花那样不事劳作的女子,难有这样的雪白肌肤,就算他爹为他从京城娶回来的富贵人家的女子,亦未必比得过苏缨。
侯荣顿时看得两眼发直,不由地伸出手去欲将苏缨的衣裳全部扯烂。
“少帮主,你快扯呀,别光顾着自己看。都说这苏缨乃漕江城里公认的美人儿,大家伙都想一饱眼福呢。”
“少帮主,都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适才输了的,还不赶紧的从美人身上补回来呀。”
赌徒们大声嚷嚷,一个劲地催促,侯荣更来劲了,手下狠命往苏缨身上一薅,又扯下一块布。
苏缨的半个肩头都露了出来。
“让爷看够了,就放过你傻爹。”
大庭广众之下被扯掉衣裳,对于一个女子来说,可谓奇耻大辱,但苏缨已经顾不了许多,她得保住爹的命。
她没有退路,依然紧紧抱住侯荣的腿,不让他抬起来踹向她的爹,指甲嵌进了侯荣的腿肉,疼得他龇牙咧嘴的,面相愈加扭曲,同时也更激发了他的兽性,两只手并用朝着苏缨的后脊背摸去。
“你爹害我输给了大胡子,不想你爹死,就得拿你自己的身子来换他的命。”
侯荣似乎从苏缨这里找回了一点点适才丢掉的面子,更在在众人的推波助澜之下愈发起劲,伸手去扯苏缨的前襟。
“你再动一下我姐姐试试。”
一声冰冷的声音伴着海风灌入侯荣的耳朵,同时感觉到一种凉嗖嗖的寒意,一把撬刀正抵在他的后腰上。
“是苏绣,苏绣来了,她可比她姐要厉害得多。”
“厉害什么?不过是嘴上功夫而已。她总说州里的陈参军是她的表娘舅,若是真有这门亲戚,还至于这般狼狈?漕帮多少给陈参军一点点小面儿吧?”
众人的叫嚷声变成了议论声,都是兴致勃勃看热闹的。
“苏绣,敢跟爷耍横,你一家不想在漕江过了?”侯荣一点也不慌,冷幽幽地说道。
苏绣犹豫了。
侯荣得罪侯荣就意味着得罪整个漕帮,别说刚刚低声下气求来的铺货摊立马鸡飞蛋打了,她一家人在漕江都将再无宁日。
自己每日累死累活爬岩撬贝,在漕帮面前忍气吞声,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一家人谋求一条能过得好一点的生存之道吗?
可是,若任由侯荣殴打阿爹欺辱姐姐,从此之后一家人又如何能过得好?
云中锦有句话说得对,忍气吞声并不能换来平安。
她一咬牙,恨声道,“放了我阿爹阿姐,否则便废了你的腰。”
“苏绣,你敢动我,我就让你的傻爹立刻下去见海龙王。”侯荣恶狠狠道。
他已输了一局,此刻在众目睽睽之下又怎肯再输给一个海女?
一只手拽着苏缨的衣襟,一只手冲着手下的挥了挥,“别管爷,给爷狠狠地打这老傻子,打死了爷认账。”
漕帮的喽啰们立即围住苏绣爹,一阵狠命地拳打脚踢。
“阿姐救我,我不要变成傻子。”
苏绣爹的声音已渐嘶哑,疼痛使他想起了多年前被围殴的情形,恐惧感席卷了他,不懂得躲避,只一味地抱着头哭喊救命。
听到阿爹的哭喊声,苏绣的怒火愈发腾起。
多年前就因为没赶得及救阿爹,才使得他被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她怎能让此情形再次发生?
然而此刻苏缨的衣襟被侯荣拽着,随时可能被彻底撕烂。
先顾姐姐还是先救阿爹?
她犹豫了一下,手上不知觉间有所放松,侯荣乘机脱离了她的控制。
而他脱身的第一时刻却不是逃命,而是用力去撕扯苏缨的衣裳,又一声“嘶拉”的响声,苏缨胸前的扣袢被扯断,露出了一角红肚兜。
扣袢断裂的声音,码头上赌徒粗鄙的嬉笑声,犹如尖锐的撬刀刃,划破苏绣的耳膜。
姐姐苍白的脸和侯荣扭曲变形的脸交替在她眼前晃动,还有阿爹渐渐变得虚弱的呼救声,更刺疼了她的心。
是可忍孰不可忍,苏绣攥紧了撬刀,大喝一声,“侯荣!”
苏绣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仿佛那不属于自己的声音,紧握着撬刀的手却是异常的坚定。
此时她浑身的血脉已经偾张到了极限,她自己吃再多的苦受再大的委曲,她都可以忍,但如此欺辱她的家人,绝对不行!
“怎么地?”
“你该死。”
侯荣嬉笑着转过脸来,苏绣已然握着撬刀朝着他冲了过去。
只听得“扑哧”一声,锋利的刀尖从一端扎进肉中,又从另一端穿透而出。
海岸变得沉寂。
血,一滴一滴顺着撬刀往地上淌,渗进了沙石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