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器阁内的木屑还未完全落地,马灵悦的指尖已在虚空划出三道金纹。
她能清晰感觉到储物戒里的魔纹石板正发烫,那些刻在石板深处的暗红纹路,此刻正顺着她的血脉往手腕攀爬,像无数小蛇啃噬着筋骨。
但她咬着牙,金瞳里的金色丝线愈发炽烈——上一世,她就是在这一步慢了半拍,才让赤炎抢了石板;这一世,她连呼吸都调成了与结印同频的节奏。
“云逸,结界需要三息。“她的声音轻得像片羽毛,却裹着淬了钢的坚定。
邹云逸的玄铁剑正与赤炎的黑焰相撞。
魔焰里混着腐骨草的腥气,将他玄色披风撕成破旗般猎猎作响。
他听见灵悦的话,手腕微旋,剑脊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竟将赤炎的掌风生生震退半尺。
这一退的间隙,他侧头瞥了灵悦一眼——她的手腕上已经爬满了暗红魔纹,像一串血色玛瑙串成的链,正沿着她雪缎般的衣袖往上攀。
他喉间一甜,却硬生生将涌上来的血咽了回去。
“三息够。“他低笑一声,声音里染了层碎冰般的冷,“就算不够......我替你撑。“
话音未落,赤炎的黑焰已再次席卷而来。
这次他没再用掌,而是直接抽出腰间魔剑。
那剑身裹着凝固的血痂,每一寸都刻着吃人的咒文,方才刺穿邹云逸心口的画面突然闪现在灵悦脑海。
她指尖的金纹猛地一顿,金瞳里闪过狠戾——这一世,她绝不会让这把剑再碰到云逸半分!
“幻灵锁!“她清喝一声,最后一道金纹重重拍在地面。
藏器阁中央的青石板突然泛起涟漪,一道半透明的光罩“嗡“地升起,将储物戒里的魔纹石板牢牢困在其中。
与此同时,她袖中灵瞳镜碎片突然发烫,碎成七片的镜面各自飞出,在空中连成北斗形状,每片镜面都对着赤炎的眉心。
“小丫头倒是会耍花样!“赤炎的赤瞳里翻涌着黑浪,魔剑挥出的瞬间,整座藏器阁的梁柱都发出呻吟。
他原本以为这两个小仙侍不过是多活了一世的蝼蚁,此刻却发现灵悦的结界竟比上一世强了三倍——那光罩虽薄,却像沾了仙宫琉璃瓦的釉,任他魔焰怎么舔舐都只冒青烟。
更让他心惊的是那七片灵瞳镜。
镜面折射的金光像根细针,正往他识海深处扎。
他能感觉到体内残余的魔主之力在疯狂逃窜,仿佛见了天敌的幼兽。“该死的......这是灵瞳镜的本源之力?“他咬牙切齿,魔剑上的血痂突然裂开,渗出乌黑的血,“上一世没杀干净,这一世倒让你们得了机缘!“
邹云逸趁机欺身而上,玄铁剑划出九道青芒。
他本就擅长以快打慢,此刻见赤炎被灵瞳镜牵制,剑势更如疾风骤雨。
第一剑挑开魔剑,第二剑划开赤炎左肩,第三剑直接点向他咽喉——这三剑他在心里练了千遍,每一剑都对应着上一世赤炎刺向灵悦的方位。
“噗!“
剑尖刺破皮肤的瞬间,邹云逸却突然皱眉。
那触感不对,像是刺进了一团棉絮。
他正要收势,却见赤炎的身影“轰“地炸开,竟是道魔影!
真正的赤炎不知何时绕到了灵悦身侧,魔剑正抵着她后心——原来他刚才的愤怒都是装的,真正的杀招藏在灵瞳镜牵制的那刻!
“灵悦!“邹云逸瞳孔骤缩,玄铁剑脱手而出。
灵悦早有察觉。
她金瞳扫过地面时,已看见赤炎的影子在结界边缘扭曲。
此刻后心一凉,她不躲不闪,反而反手将灵瞳镜碎片按在结界上。
镜面与光罩相触的刹那,整座藏器阁都亮如白昼——那是幻灵之眼的终极封印,能将接触到的活物与目标一起困死在结界里!
“你疯了?!“赤炎这才慌了。
他能感觉到结界在疯狂收缩,光罩上的金纹正往他脚踝钻,“放开!
我是魔主座下......“
“魔主座下又如何?“灵悦转身,金瞳里映着他扭曲的脸,“上一世你杀我满门,毁我灵根,这一世......“她手腕上的魔纹突然爬到了手背,像朵绽开的血花,“我要你用命来填。“
“当啷——“
玄铁剑擦着灵悦耳际钉进墙面,剑气将她鬓角的碎发削得干干净净。
邹云逸踉跄着扑过来,将她护在身后。
他的左肩还在淌血,刚才为了掷剑,他强行运转了受损的经脉,此刻连站都站不稳,却仍笑着摸她的脸:“刚才那下太险了......下次换我来。“
灵悦鼻子一酸,正要说话,藏器阁外突然传来清越的钟鸣。
那钟声与仙尊法旨的威严不同,带着股阴恻恻的冷,像极了......玄冥仙君的本命魂铃。
她和邹云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了警惕——这时候出现在藏器阁外的,怎么会是那个总躲在仙宫玉阶后算计的老东西?
结界外的魔气突然翻涌得更凶了。
赤炎原本因封印而惨白的脸,此刻竟泛起诡异的潮红。
他盯着灵悦手腕上的魔纹,突然发出刺耳的尖笑:“原来如此......原来那石板早就在你血脉里种下了根!
小丫头,你以为自己是在封印我?
你是在给魔主......“
“闭嘴!“灵悦大喝一声,金瞳中的金光几乎要凝成实质。
但那声铃响已经钻进了结界。
她分明看见,赤炎脚边的金纹突然断了一根——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挑断的。
与此同时,储物戒里的魔纹石板烫得几乎要烧穿她的皮肤,那些暗红纹路正顺着她的血管,往心口疯狂蔓延......
藏器阁外的魂铃骤然拔高,像是一根淬毒的银针直刺识海。
马灵悦腕间的魔纹正沿着血管往心口攀爬,每一寸都像被火炭烙过,可她金瞳中的金光却因这声铃响愈发锐利——那铃声里裹着的阴寒,与上一世玄冥在她灵根里种下的毒咒如出一辙。
“出来吧,老东西。“她咬着牙低喝,金瞳扫过结界边缘。
青石板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纹路,玄冥仙君的身影从裂缝中浮起。
他仍是那身玄色云纹道袍,腰间悬着的魂铃却泛着幽蓝的光,每一枚铜铃上都刻着倒悬的魔纹。“小上仙好眼力。“他抚着长须轻笑,指尖快速结了个玄色法印,“不过你猜,我这道'破界印'是帮谁的?“
话音未落,灵悦便觉结界一震。
方才被挑断的金纹突然爆出暗红光点,像是有人在结界外撒了把引火粉。
赤炎原本被金纹缠得死紧的脚踝瞬间松动,他仰天长啸,魔剑上的血痂簌簌掉落,露出下面黑得发亮的剑身:“玄冥,你倒是比上一世痛快!“
“星轨之力即将复苏,仙宫终将臣服于我!“玄冥的眼尾爬上青黑纹路,声音里混着两个音调,一个是他自己的阴柔,另一个却像来自极渊之下的轰鸣,“等魔主降世,你们这些跳梁小丑......“
“闭嘴!“灵悦的金瞳突然收缩成竖线。
幻灵之眼穿透玄冥的道袍,清晰看见他心口处盘着条暗红魔蟒——那是魔主的契约印记,每一片鳞甲都沾着仙宫弟子的血。
她想起三日前在典籍阁翻到的《魔契录》:“以仙身饲魔,需在识海种共生印,一方死,另一方魂飞魄散。“原来玄冥早不是仙宫的人,他是魔主埋在仙宫的活棺材!
她反手抽出腰间的灵犀鞭,鞭身缠着的七片灵瞳镜碎片突然共鸣。“破!“她大喝一声,鞭梢精准点在玄冥心口。
镜中金光如利刃,瞬间刺穿那魔蟒的左眼。
“啊——!“玄冥的道袍“轰“地炸开,露出胸膛上狰狞的血洞。
他踉跄后退三步,玄色发带散了一半,脸上的仙者从容碎成齑粉:“你......你怎么会......“
“幻灵之眼,见万物本相。“灵悦攥紧灵犀鞭,腕间魔纹已爬到锁骨,“上一世你用这招骗我替你试毒,这一世......“她舌尖抵着后槽牙,“我让你连本带利还。“
“臭丫头!“赤炎趁机挣脱最后几道金纹,魔剑挥出的黑焰直接掀翻半面墙。
藏器阁的梁柱发出垂死的呻吟,头顶的琉璃瓦“哗啦啦“砸下来,有块碎片擦着灵悦耳际飞过,在她脸上划出血痕。
邹云逸的玄铁剑突然横在两人之间。
他左肩的伤口还在渗血,却硬是用剑意撑起半透明的青色屏障。“灵悦,收石板!“他声音发闷,显然是强行压下了咳血的冲动,“我撑不住半柱香。“
灵悦咬着牙摸向储物戒。
魔纹石板此刻烫得惊人,她刚触到石面,便觉一阵眩晕——石板深处浮现出密密麻麻的血字,像是活物在游动。
她没空细想,指尖快速结了个封灵印,将石板裹进层层灵力,直往储物戒最底层塞。
“传讯!“她对着邹云逸的耳际喊,“告诉仙尊,藏器阁有魔契,玄冥通敌!“
邹云逸点头,指尖在虚空划出流光。
可还没等传讯符飞远,藏器阁的穹顶突然被撕开道裂缝。
仙尊的法相从云端压下,周身环绕着九色仙光,每一缕都像烧红的铁丝,将四溢的魔气灼得滋滋作响。
“玄冥,你可知罪?“仙尊的声音如洪钟,震得整座藏器阁都在颤抖。
玄冥跪在地上,胸口的血洞还在冒黑烟。
他抬头时,眼底的阴鸷已被恐惧取代:“仙尊明鉴,是赤炎逼我......“
“住口。“仙尊抬手,一道金绳从袖中飞出,瞬间缠住玄冥的脖颈。
他目光扫过灵悦腕间的魔纹,又落在她储物戒上,瞳孔微缩,“灵悦,把石板拿来。“
灵悦解下储物戒,双手奉上。
仙尊接过的刹那,石板上的血字突然暴起,竟在他掌心烙下道红印。
他面色骤沉,却很快恢复威严:“赤炎,还不束手就擒?“
“哼!“赤炎抹了把嘴角的血,魔剑在地上划出深深的痕迹,“今日算你们走运!“他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化作一团黑雾,从穹顶的裂缝钻了出去。
“追!“邹云逸要冲,却被灵悦拉住。
她望着仙尊凝重的脸色,心头浮起不详的预感:“云逸,我们得去见仙尊。“
“现在?“邹云逸看着她苍白的脸,“你需要疗伤......“
“来不及了。“灵悦低头看腕间的魔纹,那些暗红纹路此刻竟淡了些,像是被仙尊的仙光压制住了,“石板上的血字......我好像看到了'星轨复苏,血祭仙尊'。“
邹云逸的手猛地收紧。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往仙尊殿方向赶去。
仙尊殿的白玉阶在夜色中泛着冷光。
当灵悦和邹云逸赶到时,殿门前的两尊镇殿石兽突然睁开眼,石眼中的金光如剑:“仙尊有令,今夜任何人不得打扰。“
灵悦攥紧邹云逸的手。
风卷着几片落叶从脚边掠过,远处传来更漏声——子时三刻,正是星轨最暗的时候。
她望着紧闭的殿门,喉间泛起股腥甜,却硬是扯出个笑:“云逸,我们等。“
邹云逸将她护在身后,玄铁剑轻轻搭在腰间。
夜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下面未及处理的血痕,却掩不住眼底的坚定:“我陪你。“
殿内,仙尊将魔纹石板按在案上。
石板上的血字正在重组,最后一行清晰浮现:“血祭仙尊,星轨归位,魔主临世。“他望着窗外的两人,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红印——这一次,他绝不会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