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灵悦被震得撞在邹云逸背上时,唇角的血珠顺着下颌滚进衣领,凉意顺着脊椎窜上来。
她却笑了,因为幻灵之眼在灼痛后泛起温热——这是灵火要突破桎梏的征兆。
“云逸,“她仰头看他凝结寒霜的侧脸,指尖悄悄勾住他腰间的冰纹玉佩,“左边第三个魔将,肩甲下有处破绽。
等我引他转身,你用冰魄链锁他琵琶骨。“
邹云逸垂眸,看见她沾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细碎阴影,喉结动了动:“伤重便退,我扛得住。“
“扛不住才要一起。“马灵悦抽回手,袖中十二根淬了灵火的银针已各就各位。
她望着赤炎逼近的身影,耳中清晰听见自己心跳——咚,咚,与灵火翻涌的节奏重合。
这是生死局,也是她等了三百年的破局之机。
赤炎的魔火再次裹着腥风劈来。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瞬间拆解了火焰里的魔纹轨迹:主焰走巽位,副焰藏艮位,最危险的是那缕绕在火焰核心的暗紫色魔息,专破仙者护体灵光。
她旋身避开主焰,反手将三根银针钉入副焰中心。
灵火遇魔息腾地炸开,火星溅在赤炎脸上,烫得他红瞳骤缩。
机会!
马灵悦足尖点地掠向左侧魔将,袖中银芒如蝶,专挑对方肩甲缝隙刺去。
“找死!“魔将挥刀横扫,刀风带起的魔气刮得她脸颊生疼。
她却在刀光劈下的刹那矮身,幻灵之眼早已看透对方下盘虚浮——这是长期修炼魔功导致的经脉淤塞。“青鸾!“她低喝。
清越笛声陡然拔高,如利刃划开魔障。
魔将脚步一滞,马灵悦趁机旋身撞向他腰腹。
魔将闷哼着踉跄后退,正好撞进邹云逸布下的冰网。
“锁!“邹云逸指尖结印,冰链如活物般窜出,精准缠住魔将肩颈。
马灵悦反手又是三针,钉入他后颈大穴——那是魔修最脆弱的魂脉所在。
魔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叫,黑血从七窍涌出,眨眼化作一滩腐水。
“好!“青鸾的玉笛在掌心沁出薄汗,她咬着唇将最后一缕仙元渡入笛中。
笛声陡然转急,如千军擂鼓,正围攻玄风的魔兵被震得七窍流血,攻势为之一缓。
马灵悦抹了把脸上的血,抬眼正看见玄风的太初剑挑开赤炎的魔焰,剑气擦着赤炎脖颈划过,在他锁骨处留下一道血痕。“老东西!“赤炎狂吼着拍出一掌,掌心魔纹翻涌成狰狞鬼面。
玄风旋身避开,却被余波震得退了三步,嘴角溢出金血——那是上仙元魂受创的征兆。
“灵悦!“邹云逸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急切。
她转头,正看见墨璃不知何时绕到了后方,手中魔刀裹挟着腥风劈向青鸾。
青鸾的玉笛还抵在唇边,根本来不及躲闪!
马灵悦瞳孔骤缩,体内灵火突然如火山喷发。
她猛地推开身侧的仙兵,玄色裙裾在风中猎猎翻卷。
幻灵之眼此刻清晰得可怕——墨璃刀上的魔纹是癸水属性,遇火则弱!
她指尖凝聚起灵火,不顾仙元枯竭的刺痛,将整团火焰砸向刀身。
“轰!“魔刀与灵火相撞爆发出刺目强光。
马灵悦被气浪掀飞,撞在一块残碑上。
她咳着血抬头,正看见邹云逸的寒霜剑已经架在墨璃颈侧,冰锥穿透了对方的琵琶骨。
墨璃阴狠地瞪着她,突然暴起撕咬——却被邹云逸反手一道冰刃贯穿心口。
“青鸾!“马灵悦踉跄着扑过去,见好友倒在血泊中,玉笛断成两截。
青鸾却笑着摇头,指腹抹过她脸上的血:“我...我听见紫霄的动静了。
他快碰到苍澜剑了...“
马灵悦转头,正看见紫霄趴在地上,指尖离苍澜剑只剩三寸。
他背上的魔契青烟几乎要消散,额角青筋暴起,像条濒死的毒蛇。
“不能让他拿到剑!“马灵悦咬碎口中的聚灵丹,灵火在周身燃起赤金色光晕。
这是她第一次完全掌控灵火,连幻灵之眼都泛起金芒——她终于看清了紫霄魔契的锚点:在他后颈第三根脊椎骨处,有团暗紫色的魔晶。
“云逸!“她指向紫霄,“冰刺!后颈第三椎!“
邹云逸的冰刺如离弦之箭,精准穿透紫霄后颈。
紫霄发出一声比魔兵更凄厉的惨叫,指尖终于碰到了苍澜剑——却在触碰到的瞬间,剑身泛起万丈金光。
那光裹着紫霄的躯体,连他的魔契都被烧成了飞灰。
战场突然安静下来。
只剩赤炎粗重的喘息,他望着满地魔兵的残骸,红瞳里终于浮起惧意。“你们...你们赢不了的!“他转身欲逃,却被玄风的太初剑钉在地上。
“灵悦。“玄风的声音里带着疲惫的欣慰,“去看看云逸和青鸾。“
马灵悦踉跄着走向邹云逸,却在半途顿住脚步。
她的幻灵之眼扫过东南方的云层,那里有道若有若无的剑气波动——像极了白芷惯用的追魂剑。
她眯起眼,看见云层里闪过一道素白身影,持剑的手隐在袖中,正缓缓朝战场逼近。
“灵悦?“邹云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马灵悦回头,将眼底的疑虑压下,露出个带血的笑:“没事,解决完这些,该喝庆功酒了。“
她不知道的是,那道素白身影已穿过云层,剑尖挑起地上的半块碎玉——正是她前日赠给白芷的避尘佩。
焦土上的血腥味还未散尽,马灵悦刚扶住青鸾的肩,便听见身后传来剑鸣破空声。
她旋身时带起的血珠尚未落地,便见那道素白身影已掠至战场中央——白芷的追魂剑斜指地面,剑尖还沾着半块碎玉,正是前日马灵悦赠她的避尘佩。
“白姑娘?“玄风的太初剑还钉着赤炎的右腿,他挑眉看向突然出现的仙侍,语气里带着警惕。
白芷的指尖在剑柄上微微发抖,素白裙裾被魔气掀得翻卷。
她望着马灵悦染血的眉眼,又瞥向紫霄被烧得只剩焦骨的尸体,喉结动了动:“那老匹夫...前日逼我在你茶里下蚀魂散,说等你死了,便让我做仙使。“她突然攥紧避尘佩,碎玉扎进掌心,“可他昨日杀小桃时,说'蝼蚁的命,哪及得上计划重要'——小桃才十六岁,不过替我送了碗汤。“
马灵悦的幻灵之眼掠过白芷泛红的眼尾,看见她心口处翻涌的情绪:有对小桃的愧疚,有被利用的屈辱,还有几分藏在最深处的——对公平的渴望。
她松开青鸾,向前走了两步,血滴在两人之间的焦土上,绽开红梅:“你若信我,便站过来。“
“我信!“白芷突然拔高声音,追魂剑嗡鸣着离手,化作三道银芒直取正欲啃食仙兵尸体的魔卒。
她转身时发带崩断,青丝垂落间,眼底的犹豫彻底凝成锋锐,“灵悦仙子,这些魔崽子的软肋在尾椎!
他们修炼的是'蚀骨魔功',尾椎骨里锁着生魂!“
马灵悦的呼吸一滞——这正是幻灵之眼方才瞥见却未来得及验证的破绽。
她与邹云逸对视一眼,后者冰魄链已缠上最近的魔将脖颈。“云逸锁喉,青鸾震魂!“她袖中银针如暴雨倾盆,专挑魔卒尾椎刺去,“白芷,护好青鸾!“
“是!“白芷旋身挥剑,剑气扫过青鸾身周,将试图偷袭的魔兵劈成两段。
她的动作还带着生涩,却比任何仙侍都果决。
青鸾抚着断笛轻笑,指尖点在笛身残纹上,最后一缕仙元化作清光融入白芷剑刃:“借你三分音魄,去劈魔障。“
战场瞬间翻转。
邹云逸的冰锥穿透魔将琵琶骨时,马灵悦的灵火正烧穿另一个魔卒的尾椎——黑血混着幽蓝魂火喷涌而出,魔卒的嘶吼戛然而止,化作漫天黑灰。
赤炎被太初剑钉在地上,却还在挣扎着啃食剑刃,魔纹爬满半张脸:“没用的!
魔尊早留了后手——“
“住口!“马灵悦反手甩出七根银针,尽数扎进赤炎喉间。
幻灵之眼清晰看见,他体内的魔核正在崩裂,那是被灵火灼烧的征兆。
她踩着满地魔灰逼近,玄色裙裾扫过赤炎的脸:“你说的后手,可是墨璃藏在苍澜剑里的魔种?“她屈指一弹,指尖金芒爆起,“可惜紫霄那老东西没拿到剑,魔种早被苍澜剑的正气烧了。“
赤炎的红瞳骤然收缩,喉间发出咯咯的笑声:“那你猜...谁把魔种种进了他自己的元魂?“
“小心!“邹云逸的喝声与冰锥破空声同时炸响。
马灵悦本能地旋身,却还是慢了半拍——一道暗紫色魔息从赤炎口中喷出,直取她心口。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素白身影撞来,避尘佩碎玉刺进马灵悦掌心,却替她挡下了大部分魔息。
“白...白芷!“马灵悦接住踉跄的人,看见她胸前的血洞正汩汩冒黑血。
白芷却笑了,染血的手摸向马灵悦发间的木簪——那是她昨日说“真好看“的旧物:“灵悦仙子,我...我也想做个...不被人当棋子的人。“她的手指垂落,避尘佩的碎玉从掌心滑落,滚进焦土的裂缝里。
“白芷!“青鸾的哭声混着笛声炸响,音波震得魔兵东倒西歪。
马灵悦咬着唇将灵火渡进白芷体内,直到她的呼吸渐渐平稳,才抬头看向战场。
此刻只剩墨璃还在顽抗,他的魔刀已豁了口,却仍在劈砍邹云逸的冰墙。
“云逸,冰封他的右腿!“马灵悦擦了擦脸上的血,幻灵之眼泛起金芒——墨璃的魔纹在右腿根处出现了破绽,那是他方才硬接冰锥留下的暗伤。
邹云逸的冰链如灵蛇窜出,瞬间裹住墨璃右腿。
马灵悦足尖点地掠至其身后,十二根银针齐出,尽数扎进他脊椎骨间的魔纹节点。
“啊——!“墨璃的嘶吼震得地动山摇,魔刀当啷落地。
他转身欲扑,却被邹云逸的寒霜剑贯穿心口。
黑血溅在马灵悦脸上,她却笑了,因为看见最后一个魔卒的身影正在消散。
“结束了?“青鸾扶着断笛站起来,声音里带着不敢置信的轻颤。
玄风抽回太初剑,剑鸣渐弱:“赤炎的元魂已散,墨璃伏诛,紫霄...连渣都不剩。“他看向躺在马灵悦怀里的白芷,“这姑娘...命保住了。“
马灵悦刚要应话,突然听见远处传来闷雷般的轰鸣。
那声音不似雷声,倒像是什么庞然大物在碾碎山岩。
她抬头望去,东南方的云层突然被撕开道裂缝,尘烟裹着魔气冲天而起。
“那是...万魔崖的方向?“邹云逸的冰魄链在掌心泛起冷光,他护在马灵悦身前,“灵悦,你看——“
马灵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尘烟中隐约有玄色身影翻涌。
最前方那人披着染血的玄色大氅,腰间悬着半块焦黑的玉牌——正是本该被苍澜剑烧成飞灰的紫霄!
他的双眼泛着妖异的红光,嘴角咧到耳根,笑声混着魔啸刮来:“灵悦仙子,你以为杀了我就能赢?
我早把元魂种进魔渊!
今日,便是仙宫的末日——“
马灵悦的指尖在颤抖,却不是因为惧意。
她望着紫霄身后如潮水般涌来的魔兵,感受着体内灵火因愤怒而沸腾的热度,突然笑了。
她将白芷交给青鸾,伸手握住邹云逸的冰纹玉佩,掌心的灵火与玉佩的寒气在掌心交织成暖光:“云逸,看来我们的庆功酒,要等这场雨停了再喝。“
邹云逸低头看她染血的眉眼,喉结动了动,将她的手攥得更紧:“这场雨,我们一起停。“
远处的轰鸣声越来越近,紫霄的笑声混着魔兵的嘶吼,在天地间荡起层层血浪。
马灵悦望着那片逼近的黑暗,幻灵之眼的金芒愈发灼亮——她看清了紫霄元魂里的最后破绽,也看清了这场终局之战,才刚刚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