煤矿生活(一)(1 / 1)

2002年3月16日,上午8:43,桐山·三号井生活区

本来计划紧张得像闯关的行动,此刻却被电视台的跟拍节奏“打乱”,变成了一次临时“煤矿生活体验课”。

乔伊一脸无奈,王昭低声吐槽:“这还是‘第二次行动’呢?这节奏是《怀旧风情录》。”

而刘小利却兴奋起来了。

他是煤矿大院子弟,桐山南井生活区长大的,从小就在澡堂门口跑着追鸡,电影院门前抢瓜子。

当主持人带着参观队伍走进生活区——

他忽然就“上线”了。

第一站:矿工电影院

老式水泥楼,放映厅门口还贴着泛黄的《大话西游》《烈火金刚》的老海报。

主持人话音刚落:“这是当年煤矿工人下班后最爱来的地方——”

刘小利立刻跟上:

“对,这电影院最多能坐300人,放电影之前大喇叭先放《东方红》,然后再来一首《涛声依旧》。”

他指着一张残破的铁座椅:

“我爸当年第一次跟我妈约会,就坐这儿——后来我才知道,是我妈先到,把后排瓜子抢空了。”

张芳一边拍照片一边笑:“你这讲解比导播还生动。”

胡静眯眼看着这一切,忽然就像回到了自己小时候——那些没有超市、没有手机的年代,有个电影院,就是浪漫的起点。

第二站:大食堂

水泥地板、铝盆铝筷、窗台还有泛黄的菜单:“炸酱面3元”、“排骨饭5.5元”、“糊涂汤1元不限量”。

主持人正要讲,刘小利抢答:

“这‘糊涂汤’其实就是大锅白菜粉条,但那时候吃一碗,赛过现在的披萨。”

“你别看这排骨饭,真正有排骨的只有每月10号,奖金发的那天。”

乔磊忍不住笑了,轻声说:“这小子,是真‘矿上人’。”

王昭半蹲在窗边拍照片,一边写日记,一边悄声说:“我第一次觉得,生活不是非要跑得快才有意义。”

第三站:集体商店

货架上摆着的是红梅牙膏、大白兔奶糖、步步高收音机、小霸王游戏机……

主持人语速刚快一点,刘小利就插播:

“那一排——是记忆区。”

“你要是小时候抢到一个‘电子表’,开学就是小霸王。”

“还有这挂历——厂长办公室标配,老鹰盘旋+一行金字‘努力今日成就明天’。”

乔伊站在窗外,望着这个还保留着煤矿原貌的生活区。

她第一次从一个“外来人”的视角,感受到:一个矿,不只是工作地点,它曾是一个完整的小社会,是一代人生活的全部。

陈树推了推耳机,说了一句让所有人安静下来的话:

“我爸失踪前,就常带我来这家商店——买那种‘两毛钱一个’的汽水。”

他抬头看天,语气平淡却深:

“我现在还能记得,那汽水是荔枝味的。”

乔伊低下头,看着吊坠,轻轻握住。

王昭轻声说:“这地方……有点让人不舍得快进。”

胡静则点燃一支烟,靠在商店门口的栏杆上,说:

“你们知道嘛,在那个年代,没手机、没网,家属区的广播一响,就是整个矿区的‘世界新闻’。”

“那广播一说‘今晚停水’,一群人立刻扛桶冲出门。”

大家哄笑,刘小利摇头感叹:

“那个年代吧,虽然穷,但人都知道怎么笑。”

镜头扫过众人站在生活区主街上,头顶是老旧广播的铁喇叭,突然一阵电流声响起:

“——今日气温零下三度,请各班组注意通风巡查,欢迎桐山二中学生团队来我矿调研——”

乔磊望着铁喇叭,轻声说:

“这广播声,一响就是20年。”

陈树握了握“树一号”,表情从感性恢复冷静:

“信号开始稳定。我们该出发了。”

生活区的回忆是暖的,但Ω的任务是冷的。

他们知道,这段插曲,像一杯泡得刚刚好的茶。苦里带甘,甘中带暖。

如果你穿越回那时的桐山矿区,你不会先看到矿井,而是先看到一排排错落不齐、红砖黄瓦的小房子,挤在山脚、围在井口边。

这些房子有些是厂里统一建的单元楼,但更多的,是工人自己一砖一瓦砌出来的:砖墙、石头墙、甚至还有土夯的,屋顶是石棉瓦、石板、或者捡来的木材拼成的。

家里大多没有自来水,厨房和厕所通常建在屋外,冬天水管冻住了,就得去院子里砸冰,再烧水。

家里烧的是煤——自家拉回来的。炉子是铁皮炉子,一头接烟囱,一头压着炒菜锅。

每户人家,厨房是烟火味最重的地方。

每天早上五六点,天刚蒙蒙亮,街道上就会响起一片“咔咔”的切菜声,锅碗瓢盆的碰撞声,和男人咳嗽着点烟的低沉声。

家家户户都在烧火做饭,炒白菜、煮面条、炸馒头片、蒸窝头……油烟混着煤烟,热气腾腾。

门前的小柴火堆、煤堆、冬天晾晒的萝卜干与辣椒,就是这个小社会的“风景线”。

生活区主干道上,电线杆子林立,而广播喇叭挂在最上头。

那喇叭不是为了美观,而是真正意义上的“全区信息发布中心”。

每天早上七点整,准时响起:

“——现在播报矿区天气,今日气温零下五度,白班各队组准时集合……请家属区注意防火用电……”

“——音乐时间,到现在为止播放《冬天里的一把火》……播主:老徐。”

那喇叭是“信息源”,是“早安闹钟”,更是“人情放送器”。

谁家孩子高考考好了,广播表扬;谁家小两口吵架闹得大了,广播提醒;谁家老人过世了,广播也会柔声说一句:

“请矿工朋友今日路过东区二巷时放轻脚步……”

每到饭点,广播停,巷子里响起脚步声和碗筷碰撞声。

一家人围着土炕吃饭,电视只有一台黑白的《黄河新闻》或者正播放《三国演义》。

而晚饭之后,真正的热闹才开始。

小孩在街上玩滚铁环、跳皮筋、掷沙包,男孩子骑着小凤凰自行车,在巷子里追逐。

而女人们拿着凳子,坐在门口一排聊家常:“你儿子今年考啥中专?”、“听说东山煤井下个月又涨补贴了……”

最令人怀念的,是那座“露天放映厅”。

说是厅,其实就是矿区工会后院一块空地,拉上白布,放上几张长条凳。

放电影是大事,一般一个月三场,每次都在晚上七点准时放映,全矿区像节日一样兴奋。

孩子们下午五点就来占座,拿砖头、拿板凳、甚至放书包。

天一黑,工会职工一开机,那台咔哒作响的16mm胶片放映机,“咣”的一下亮光打在白布上,整个矿区都安静下来。

从《少林寺》到《英雄本色》,从《地道战》到《花样年华》,那白布下藏着一代人的泪点与笑声。

老工人会摇头说:“哎,《地雷战》还是老味道!”

小孩则对《小兵张嘎》拍手叫好:“嘎子真厉害!”

食堂也在那会儿是“大事儿”。

早上红薯粥免费;中午排骨饭、白菜粉丝、鸡蛋炒粉条;下午三点卖“糖三角”,只要两分钱一个。

“白面包子”是奢侈品,必须领票。

而年终时能吃到一口炖猪蹄,就能在邻里间吹一个月。

整个矿区就是一座自给自足的小社会。

有幼儿园、小学、卫生所,有修鞋摊、剃头铺、粮站、厂医诊室、澡堂、理发馆,还有“广播员大喇叭”和“女工文艺队”。

最关键的,是这儿的人——熟得像一家人。

谁家灯坏了,旁边师傅一句话“我下班来给你换”;

谁家新买了锅,立马煮一锅面全巷子吃;

孩子摔倒了,不用喊,旁边大妈直接搂起来:“你妈叫你早穿棉裤你不信吧!”

那是一个没有智能手机,却什么都知道的年代。

没有社交软件,但“传话”速度比今天的朋友圈还快。

没有快递外卖,但每家灶台都香气四溢。

没有高楼,但炕头坐得热腾腾、笑得实打实。

张芳第一次走进那排老砖房时,小声说:

“这不是贫穷,这是生活。”

刘小利指着自家小时候住过的铁门:“你知道那时候最怕什么吗?不是没钱,是停电。”

乔磊边走边说:“我小时候烧水是拿煤块垒个三角架,锅放上面,水能烧半小时才开。”

乔伊走在最后,望着阳光洒在红砖墙上的纹理,鼻尖泛起一丝酸。

她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但此刻,她仿佛明白了一个词:

“有烟火气的生活,才能撑起人去面对未知的命运。”

他们每个人,在这一刻,不再是“行动组成员”,不再是“实验变量”。

他们是穿着矿服、走在旧砖路上的普通青年,

眼前,是时代的肌理;

背后,是一代人用煤灰和笑声筑起来的小世界。

广播喇叭悬在巷子口的电线杆子顶端,头朝着主街,铁皮外壳已经被雨水和灰尘侵蚀得发白,底部挂着几缕掉线的黑胶布。平时它静静地在那儿趴着,像一个沉默的哨兵。

可只要每天傍晚五点半一到,不管阳光多斜、锅碗瓢盆多响,它就会突然被“唤醒”。

“滋啦——咔哒!”

铁喇叭里先是一声电流声,然后传出那个熟悉的磁带播放的前奏——

“羞答答的玫瑰静悄悄地开…”

“慢慢地绽放他留给我的情怀…”�7�9是孟庭苇的《羞答答的玫瑰》。

这歌一响,全矿区的人都知道:“该做饭的做饭,该回家的回家。”

街口的小卖部,本来几个孩子正在抢跳棋,老板娘一听音乐响了,立马把塑料帘子拉一半:“别闹了,回家吃饭去!”

洗煤车间的大门前,工人还在换工作服,一边哼着歌一边拍身上的煤灰,有人朝楼上的窗户喊:

“老范你媳妇儿的歌儿又响了!快下来接锅!”

老范一边笑一边系围裙跑出来。

整个生活区,仿佛在这一刻,有了节奏。

不是军号,不是铃铛,而是音乐。

每个大院的屋顶上都冒起了炊烟,灶膛里烧着煤球炉子,锅上是铁皮盖子,盖子因为蒸汽“嗤嗤”响着。

女人们穿着围裙,撸起袖子剁蒜、擀面、炒菜,男人在院子里洗脸、烧水,有的还一手拎着暖瓶一手挠着头发。

孩子们更不用说了。

广播一响,他们像打了呼哨,三三两两地从矿山边、废铁轨、老澡堂后头飞奔回来。

裤腿卷着、脸上是汗,嘴角还叼着半截甘蔗。有人边跑边喊:

“快回来!你妈要把你饭喂狗了!”

这句话听着吓人,但没人真会喂狗。那狗都不在家——也跟着一群孩子跑街串巷去了。

矿上的“家狗文化”是一种奇特的存在。

那些土狗没有狗牌、也不上链子,但每一只都知道自己是哪家的。白天到处串门、晚上准时回窝。

它们陪着孩子们一起滚铁圈、掰猪骨头、抢大锅饼,到了吃饭点,就蹲在小主人旁边,不叫不闹,只是静静看着那锅。

有一条黑狗叫“煤球”,眼神比人都通透。

每次广播一响,它就跑去敲自家厨房的门,一爪子一爪子敲得特别讲理。敲三下,不多不少。

而音乐,成了这些生活的背景底色。

《羞答答的玫瑰》不是爱情,是一种节奏感,是一种“矿区黄昏即将来临”的信号。

它让人慢下脚步,让孩子不再打闹,让妈妈心软,让爸爸把酒杯拿出来。

那时的生活简陋,却处处是人情。

家家户户炖的是白菜粉条、大锅烙饼、干煸豆角,锅里是油渍汤花,锅边贴着麦皮面饼,熟了发泡,掀起来就是香。

矿区里有个传说:听见孟庭苇的歌响起,空气里的香味就会浓三分。

吃饭时是全区最安静的时刻。

只听见锅铲敲碗、炊烟扑打窗户、电视机放的《新闻联播》主题曲。

屋里屋外灯光亮起,昏黄但柔和,像这个时代的感情:温吞,却让人安心。

饭后,家家出门散步。

老人坐在巷口纳鞋底,女人三三两两边走边聊,男人掏出烟来一根一根地递。

孩子们拿着矿区发的冰棍,围着井盖玩跳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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