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连连碰面(1 / 1)

失魂落魄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大概就是除了脑子昏昏沉沉的,呼吸有点急,手脚有点凉,后脑勺也有点冷,可身体活得很好,一点事都没有。

“师父?”我呆愣地看着坐在院中的人影,顿了顿,不自觉地抬头望天,可惜今天又不是圆月。

“这么晚了,怎么才回来?”师父的声音懒洋洋地传了过来。

“听说柳巷口有一个老翁卖的酒好喝,可惜排了很久,还是没买到。”我挪了过去找了个空位子坐了下来,没脾气地道,“师父呢?染城主那边的事情才忙完吗?”

“嗯。”师父点了点头,打量着问,“往日不见你好酒,怎么今日倒这般惦念了?”

“有的时候总无所谓,喝不着的时候才惆怅。”我努力地扯了扯脸皮,挤出一点颜色,道,“说起来师父酒量甚是一般,为什么那么喜欢喝三娘的酒?”

师父瞧着我,慢悠悠地道:“因为为师喝醉了就喜欢睡觉。这样一肚子的秘密就没有机会跟别人说了。尤其是那些总想让有些人知道的秘密。”

“是吗?”我遗憾地道,“可惜弟子千杯不醉,大概是感受不了师父的这种想法了。”

“你可以说给为师听,”师父伸手朝我的脑袋摸了摸道,“为师喝醉了就可以帮着你一起保守秘密了。”

我摇了摇头,喉间酸涩:有人送我一份礼物,送我一个选择,也送我一条三岔路口。

“可是想三娘了?”师父见我始终闷闷不乐,问道,“明天是四国之约最后一天了。等此间事了,师父带你回寒谷可好?”

“你不留我在城青殿了?”我抬头望向他,问道,“你不是想让我跟着染城主多锻炼锻炼?”

“你若不喜欢,那就不强求。”师父慢慢道。

“可,或许这就是我的机缘。”我挣扎着道,“或许我可以试一试?”

“若是权衡得来的机缘,好的也会变坏的。或许你不试,也是你的机缘。”师父难得再次劝我,道,“你不想去就不去了。”

我看着他眉间的疲惫,转回头,瞧着自己的手,不知在想什么。

“怎么?”师父见我不说话,又问道。

我摇了摇头。

我想一个人静静,一个人理清楚,但又舍不得师父来的难得的贴心陪伴。

“师父,我有些累了。你就坐着别说话,陪陪我。”我边说着,边伸过手去握住师父的一只手不放,“我想趴一会儿。”

师父皱起眉头,轻声道:“累了困了,就去里头睡去。”

我摇了摇头,枕着自己的胳膊,把他的手拉到眼前,紧紧地盯着,紧紧地握着,什么都不想。

我就想有个活物能在身边。

我闭上眼睛,慢慢地,慢慢地调整着自己的思绪。过了一会儿,我问道:“师父,我是不是也会变成沈叶清那样?”

“做什么胡思乱想?”师父的另一只手拍在我的后脑勺上,力气稍重。

我乖乖地挨打不反抗,只是低声道:“弟子觉得自己除了长肉,好像什么本领都没长,一事无成。”

“你不是为了省银两先学的辟谷术,怎么又开始长膘了?”师父的声音悠悠荡荡,漫不经心。

我被他搅和得一点思绪全乱,忍不住抬起脑子,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道:“师父!”

师父缩回了手,敛进衣袖中,缩了缩脖子,问我:“你确定要为师冻死在子时,丑时或寅时?今晚夜风真的有点凉啊。”

我看着他眼下青黑,又一副冷缩的状态,只得起身领路往他的房里走去,埋怨道:“等我干嘛?我又不是不回来,赶紧进去休息。”

师父跟在身后,边点头边道:“你小声点,深更半夜别吵醒别人,火气别这么大。”

他不说还好,一说我的火气更大了些了:“这破地方连说话都不让了?回去!我们回寒谷去!”

师父连忙掩了门扇,大概怕他唯一的弟子在这夜深人静里如泼妇一般骂街。

我瞧着他小心翼翼的动作,眼里阴郁。

师父回身坐下,剪了烛心,看着我问道:“果然是在外面受了气。谁给你气受了,师父帮你讨回来。”

你要是真能动手就好了。

我瞟了他一眼,不吭声地准备转身离开。

“小雅,”师父叫住了我道,“清修不易,闲事若是找上门来,踢开就是。要是踢不走,为师帮你。”

我顿了顿,回头看着他扶着腰准备往床帐里爬,问道:“师父,你上次在结界里见掌控我的身体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师父僵住,不上不下地卡在床沿边,一只脚正往上扑棱个空。

“师父为什么说等她等了很久了?师父难道守在我身边就是在守着那个人吗?”我皱着眉头看着他,不容置喙地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却已经迈入近尘,可以往近胎修行着,之前无论怎么都背不住的《醒尘篇》,可伤了一场后,突然就慢慢都会记住了。难道我是个变态,难道真的就是下一个沈叶清?”

师父耷拉着半只脚,坐在床沿上,看着我问道:“你都记得?”

“不记得,师父就不准备告诉我吗?玉安生是不是也是被师父给支走的?为了不向我透露一点可疑的东西?”我眯起眼睛望着这张看起来十分无辜困觉的脸,接着问道,“那个突然出现的人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那个结界里的东西突然附身在你身上而已。你的体质特殊,容易招来鬼东西。”师父打了个哈欠道,“为师当时就相当干净利落地把那个东西给弄走了。”

“是吗。”我面无表情地瞧着他,淡淡地道,“那个鬼东西认识师父,她叫什么?”

师父揉了揉眼睛,困觉地道:“史焐秋,或者说是四分之一的史焐秋。”

“史焐秋?”我咀嚼着这个名字,反复地想了想,不确定地问道,“千秋阁第一任阁主?史焐秋?”

“嗯。”师父果断地点了点头,道,“为师也纳闷,他一个八尺男儿郎为什么偏偏要跑进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身体里。所以后来,为师一掌就给他拍没了。”

“他的声音为什么是女儿家的声音?”我悚然一惊,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地问道,“师父确定是他吗?不是另有其人?师父认得史焐秋吗?”

“当然!他化成灰,为师都认的。轮回池当初就是他自己弄出来修行的,后来身陨魂灭。”师父肯定地道,“他大概留了后手无意被沈叶清闯入触动,又碰到了你,所以就趁机出来作怪。”

我瞧着他说的振振有词,心里仍有一些疑惑,道:“师父怎么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我的身体容易招鬼?而且,我怎么从来都没有碰到过这种情况,就那一次怎么就招鬼了?”

“这也是为师奇怪的地方。你看你醒后,为师是不是日日夜夜看守在你身边?就是为了查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师父摇了摇头,继续道,“最后为师觉得玉安生可能克你。所以让他滚远点。你瞧,你现在不就没有什么事了吗?”

我看他回得这么积极,上下缜密,不确定地问道:“真的?”

“这怎么能乱说。”师父再打了个哈欠道,“如果不是为了不吓到你,为师是绝对不会说给你听的。多吓人。”

“那以后。。。”我还想继续问问。

“不会不会。”师父朝我招了招手,手势一比在我眉心轻轻一点,道,“师父保证你见不到她。”

我摸了摸眉心,什么也没有。

师父拉着我的手放了下来,道:“快回去休息吧。为师真的困了。”

我瞧了瞧他,又摸了摸眉心,点了点头,朝外走出房门。

夜色深深吹得我的背心一寒。我心下一转,重手重脚地去了自己的房间里,乒乓弄出了一些声音后便假装上床睡觉,然后换了一身夜行衣,躲在窗下,屏气凝神地竖起耳朵一动不动。

果然,等到寅时末,师父的房门隐隐动静,有人影轻轻闪出,飞快遁走。

我毫不犹豫地翻窗远远跟着,隐蔽又小心。没想到师父夸过的功夫果然还得是用在师父身上。

师父熟练地拐到一处房门前,敲醒了曦沫染,两个人嘀咕了一番,曦沫染便立马一起出门。两个人的身影飞快,直到城青殿的后山处才停了下来,用了殿主令,才进去。

我借着半明的月光,隐隐约约瞧着上头刻着三个古朴苍劲的大字:拘魂窟。心下有些恶心:城青殿里怎么不是轮回池就是拘魂窟,这里面又是关着谁的鬼魂?不会是那什么四分之一的史焐秋?

“玉安生在里头。”有声音阴恻恻地在我耳边响了起来。

我吓了一跳,一掌狠狠地拍了出去,两只脚更是狠狠地踹了出去。

来人毫不含糊地接住我的拳脚功夫,微微一笑,道:“小少主,你这功夫学得倒是快。”

我瞧着人倒吸了一口气道:“宁瀛川。”

“小少主。”宁瀛川一身锦袍玉带,笑得温文尔雅,指了指那不远处的路口道:“拘魂窟不常用,上一个用它的是中毒发疯的华九歌。可这次不知为何要抓一个玉安生进来?”

我看着他心里发毛,这人轻功内力在我之上太多。

宁瀛川瞧着我不动,问道:“小少主要进去看看吗?刚好,在下也能开那扇门。”

我看着他心情阴晴不定的:身为城青殿真正的主人,当然可以开这扇门。但现在的问题是,你为什么要给我开这扇门?

我退了一步,坚定地摇了摇头。

宁瀛川看着我,显然愣了一下,继而又轻轻笑了起来,他道:“小少主,果然是有趣。”

我瞧着周围见没人,便也不再假装客气,朝他拱了拱手道:“我不喜欢你,你离我远点。”

宁瀛川的眸色转深,瞧着我甚是专注,像是在看什么稀罕的东西一般。

我皱起眉头看着他,挑明道:“我知道你的野心,你也别想要把我当成什么一无所知的傻子人偶。想让我像曦沫染那样任由你摆布,不可能。我想要的东西,你没有。”

宁瀛川好奇地问道:“小少主想要什么?”

我看着他不动,转身准备离开。

宁瀛川却伸手拦住了我,慢慢道:“你就不好奇你师父为什么把玉安生一个人给关进去了?这可是拘魂窟,不是可以随便关人的地方。”

“我是好奇,但我会向师父问清楚的。”我冷冷地看着他道,“宁主教若是想要找到下一个好掌控在自己手里的少殿主的话,那就不要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我的身上。我既没兴趣,你也没可能。”

宁瀛川收了手,但却紧跟着我,问得开心道:“你师父若是不想让你知道呢?那你该怎么办?”

“就凭他知道是你在利用了曦沫染,但他还是伸手帮着曦沫染的这份情谊。”我停下来看着他,冷冷道,“师父若真的不想让我知道,那只能说明这件事情不需要我知道。”

宁瀛川看着我笑了笑。

我夜笑了笑,看向他问道:“可惜我不知道害死轻衣公子-华九歌的凶手,不然你猜曦沫染还会不会呆在城青殿给你卖命?”

宁瀛川的眼睛亮了亮,感叹了一句道:“你还真的知道了不少啊。”

“可惜比不上宁主教。”我脚下继续前行,不再理他。

宁瀛川贴了上来,好奇地看着我,问道:“你怎么知道的?你还知道了什么?”

我看着这双凑近了的狭长的狐狸眼,退了一步,皱着眉头,提醒道:“宁主教,保持距离,注意分寸。”

宁瀛川摸了摸自己的脸,抬着眸子,专注地盯着我不开口。那神情样貌好似一个遭了嫌弃的良家妇男让人无端生出怜惜。

但我着实不喜欢这双故作深情却满是算计的眸子,它像一株有毒的虞美人花,盛满阳光,开得阴毒。我直直地看着他的眼睛,严肃地道:“你要你的天下,我走我的道心。桥是桥,路是路,江水不犯河水。”

宁瀛川眨了眨眼,笑了起来,道:“小少主,很是泾渭分明。我许久在听到如此直白的真话了。”

我撇了他一眼,继续往住所去,讽刺道:“那说明你久居高位太久了。”所以,该下来了。

宁瀛川点了点头,闲闲地又来了一句道:“那小少主知道白玲玉的仆人是永远都无法对自己的主人说谎的吗?”

我脚下更快。这个人居然连白玲玉的出处都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所以你想要的真正的真相只有玉安生才能一五一十地告诉你。当初,你不就是因为他点拨了你几句,所以帮了他一把吗?这就是你和他之间的契约。玉安生可以对任何人说谎,但唯独你不行。”宁瀛川笑了笑道,“说实话,有这样的忠仆,我都羡慕。”

我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宁瀛川摆了摆手,像赶什么气味一般,继续笑道:“你知道我的,我也知道你的,一码归一码,是不是很公平。”

公平你老子。

我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来:“更深露重,宁主教走好。”

宁瀛川瞧了瞧我,又看了看房门,挑高了眉尾,施施然离开。

我愤愤然地直接打开师父的房门,望着一室清冷,点上烛火,等着师父给我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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