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异端的脉络就扎根在了这座城市之中?
那些东西在这座城市之中必然是有着某一种铺垫,它们并不会凭空诞生,它们只会藏起来,直到某一个它们可以出来的时候,它们可以肆无忌惮地活动在这座城市之中的时候,它们便会成为‘它们’自己,成为人们口中的异端。
直到那个时候,钟声便会响起。
拉芙兰有很多异端。
“雾气之中的声音太多了,多到失去了肉烛的光泽或者天使的庇佑,人们的信仰很容易就会被扭曲,所以我们才需要一份足以让我们托付信仰本身的存在,我们需要敬仰祂,虔诚敬仰祂,我们对着祂祈祷,告诉祂我们自己的罪。”
但是。
“归根结底,我们只是希望自己能够在这个国度之中活下来,一直活下来,先有了生存,然后才是生活,在我们成为我们自己之前,我们需要一个足以庇护我们的事物,或许在将来我们有机会成为庇护他人的存在——但不是现在。”
德利勃听着钟声,钟声依旧敲响,它并非是一次就停下的声音,而是有节奏、有规律,在一个循环的时间之中一次又一次响动,这意味着此时的异端正在这座城市之中‘移动’,从一个地方到达另一个地方。
玛伊雅弥。
他本想再喝一杯茶,又想到那一个杯子已经被自己摔碎了,于是便放弃了这个念头,反正茶已经喝完了,今日分量的‘茶’已经用完了,这个房间之中还有别的东西可以提供给他,他所需要做的,只是思考自己接下来需要什么。
仅此而已。
还没有到时间,他将自己的半边身子探出窗外,看向窗外更远的地方,还没有到时间,接连两次的信仰失格并不是结束,这一切都只是开始,频率的加快应该是第一步……
时间还没到。
——拉芙兰,卓沿。
雾气依旧在街道上,依旧在这个城市之中,里波拉着那一具躯体站在建筑物的屋檐下,她还没有进入到雾气之中,毕竟,在她的视角里面,这里的异端只有‘一个人’,即便是大量的思想聚合在一起,这里也只有一个人。
占据着巴斯德的身体的‘那个东西’。
那一具躯体仍然在挣扎着,这就是大量思想的坏处,即便将此时此刻的集体勒晕,新的意识也会接替回来,在不知道这一份集体里面具体有多少个思想的时候,不断重复这个动作只会让她感到疲惫,因此,她用那些绳索捆住了集体的身体,将布条塞进集体的口中,防止这些思想说出什么她不想要听见的内容。
从这里到德利勃所在的那一个高塔不需要太久,她已经能够看见那个塔尖了,德利勃的那一座高塔在整个区域之中都算是比较高的,非常高。
“之前怎么没感觉你这身体有这么重……”
里波将绳子向上提了提。
——于是它从空中落下。
——于是它们从空中落下,当它们踩在边缘的时候,当它们从边缘落下的时候,它们坠落了,它们猛然坠落,它说,落下吧,落下吧,对准一点。
“真是——”
叮。
某一个东西穿过了她的身体。
直到它完全穿过去之后,里波才意识到这个事实,她有些茫然地看向自己的胸口,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个破口,不大,而且是穿过的右边胸口,并没有触及到她的心脏,但这个破口已经足够破坏掉她一小部分的骨骼了,当然,血管和肌肉也是。
“什——”
她没有将这一句话说完,疼痛感和血液就制止了她的行为,相比起‘说话’这个行为,止血才是现在最优先的行为,她一把抓过那些文字,堵在自己的胸口初,将那些文字塞进疼痛感之中,疼痛感反而是次要的,
“哈——!”
文字并不是无限的,从诗歌之中摘取出来的文字挪动了一部分,自然就会有另一部分消散,而这一部分,就是本应该拘束着集体的嘴的那个部分。
他们用舌头顶住布条,将布条从他们的口中推出。
“正如我们一开始所说的的那样!”集体笑着,“正如我们从一开始所说的那样……每一次罪行本身都是一个故事的开始!”
——每一次罪行本身都是一个故事的开始,当人们将目光从一处移动到另一处的时候,他们就看见了新的故事,一个在既定轨迹上蔓延的故事,如果说故事本身是一棵树,那么,在这一个故事之中,不同的角色在不同的地方经历的不同的内容,就是这一棵树上不断曲折的枝丫,点缀着绿叶的芬芳。
“把嘴闭上!”
里波一个手肘砸在了集体的后背,伴随着一种轻微咔嚓声响,集体的动作再一次停顿了,当然,在这一瞬间之后,新的意识又占据了这一具躯体。
“啊……啊,初次见面?我可以这么说吗?这位不知道名字的女士?”
“……该死。”
里波将集体的躯体扔到一旁,当然,那些绳索依旧拘束着那一具躯体,她抬起头,刚刚什么东西从空中坠落了?就是那一个东西穿过了她的身体,速度太快了……
——什么?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天空,毕竟,现在,在天空之上,有一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她张开嘴,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
“好奇……对吗?”此时,这一份意识用着巴斯德的嘴说着,“其实,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这是什么,但是……但是我不觉得你能够承担这样子的后果,对,对吧?”
——在里波说话之前,已经有人将她所疑惑的内容说了出来。
“天空……天空之中的是什么东西?”
有人这么说。
“别看向窗外!我不是叫你把窗户关上吗!”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过来,天空上的东西!”
天空的‘那个东西’。
是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某一个瞬间,或者某一个人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天空之中出现了一团黑色,仅仅只是一团黑色,那个黑色的范围并不小,它就这么浮在遥远的空中,就在他们的头顶。
黑色。
——于是它从空中落下。
砰!地面溅起碎石,又有一个东西从空中坠落下来,落在了地面上,它将一小块地面击碎,让那些构成了地面的事物完全破碎。
“天上有东西在落下!”有人这么喊道。
……黑幕区?
里波知道黑幕区的存在,但是那些东西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卓沿已经是中央区了,这里并不属于靠近中央区的地方,这意味着按照规则,按照人们的常理,黑幕区不应该出现在这个地方,不应该出现在卓沿。
——有阳光的地方总会有影子,黑幕区则是时刻都被阴影所遮盖的地方,在靠近中央区的地方,有许多被阴影覆盖的区域,黑幕区里面是没有阳光的,哪怕是在正午时分,黑幕区也被阴影覆盖。
——那些黑幕区的大致范围不会有变化,只会随着时间有大概几十米的位置偏移,这种偏移是循环性的,一段时间之后又会偏移到原有位置,拉芙兰的政府在黑幕区的周围划下标识,以防无知的人误闯。
她看向破碎的地面,在那正中心,有一个看起来机械结构的物体停留在上面,它已经扭曲了,因为某一种外力而扭曲,它在落下的时候受到的冲击力足以让它失去自己原有的模样,它坏掉了——坏掉了吗?
它仍然在发出某一种声响。
那是一个转动的机械,很奇怪,它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大的动力源,但即便如此,仍然有某一种东西维持着它的运转,它镶嵌着一片旋转的事物,那东西在转动的时候,四周的风好像都被带着偏移了起来,它带动着风,它也被风带动。
这是……天空落下的‘构造物’。
里波当然知道,黑幕区的边界总会落下某一些构造物,这些构造物被誉为天使给予的启示,是一种指引,研究这些东西,便能够推动拉芙兰的进步,每一个人都是这么说的,至少她听见的每一个都是这么说的。
——砰!
然后又是一个构造物。
“你不知道这个是什么吗?”集体说,“那个……这个其实是……”
叮。
她的眼前忽然模糊了一下,不,不只是眼睛,她的五感都在这一个瞬间短暂消失了一下,等到她的意识回到现在的时候,集体的那一句话已经说完了。
“把嘴闭上!”她近乎用嘶吼的声音说着,“……一句话都不要说。”
“这……这很难做到。”集体说,“毕竟,祂已经来了。”
——谁来了?
“构成。”
在里波再一次堵上集体的嘴之前,那一个躯体的嘴巴一张一闭,吐出了这样的一个词汇。
——你是谁?
不具备名字的躯体。
联系万千思想的花朵。
足够长的生命。
十八年。
作为天使的心脏。
想要让信徒得到永存的梦想。
被迫踏足对岸的双腿。
——我是谁?
砰!
又是一个构造物落下,砸在了不远处的建筑物上,它轻而易举地穿过了那个建筑物,只留下了一个可怖的缺口。
砰!
那些东西依旧在落下。
那些黑色依旧笼罩在卓沿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