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朋友过生日，我带你去玩。”
宋妩岁因为前几天的事还在揣测邱鸣到底生没生气，现在看来好像没有。但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对方不高兴的警示，她不会拒绝邱鸣的。
“去哪玩？有哪些人？”
“KTV。”邱鸣说了几个名字，说的那些人听说个个不好惹，宋妩岁有些害怕。
“我爸妈知道会打死我的。”
邱鸣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宋妩岁活得就很枯燥，“他们又不在这边，你担心什么？”
“我姐在家的。”
“我去给你姐说。”
宋妩岁很挣扎，她好奇传说中的KTV的样子，也担心邱鸣生气。更多的是，怕自己染上坏习惯，就和那些人一样，不把读书当回事了。
宋妙岩只说早点回去，晚上要给爸妈打电话。
宋妩岁放下书包，换下校服，跟着邱鸣走过十字路口，走过打印店，走过早餐店，超市，服装店，又过了一个岔路口，走到最末尾的人家。
KTV的名字：天之蓝。
上二楼，宋妩岁就被浓厚的烟酒味遏制呼吸，放在地上的音响震得脚底发麻。邱鸣一直拉着她，“一会儿，他们给你东西不要喝，你就在我旁边，不要乱跑，听到没有？”
“哟，邱哥来了。”
她们推门进去，音响旁边打了耳钉的男生手就搭在邱鸣肩上。
邱鸣推开他的手，“滚开，不要碰老子，烦不烦？”
耳钉男看见宋妩岁，眉毛跳了跳，“带了个妹子来。”
邱鸣回头看她，就在这一瞬间，宋妩岁想挣开邱鸣的手，她感觉到不安。
“妹你妈，他们人呢？”
“没来齐，还太早了。我们先过来占位置。”
这个KTV很小，楼下一间包房，楼上两间，人多就要来提前占靠楼梯这间大的。
邱鸣领着宋妩岁坐在角落，手机却一直在振动，她叮嘱：“要做啥子给我说，不要到处跑。”
“我想喝水。”宋妩岁被看得见的烟熏得眼睛发酸，没有认识的人，没有玩的，只能喝点表示自己没那么无聊。对小说里描写的灯红酒绿场所失去了向往。
各种气味混杂被包厢密封困住，她在角落，对陌生的环境陌生又好奇，也有隐隐的排斥。
“二狗，二狗，有喝的没有？”
耳钉男用话筒指茶几上的玻璃瓶，“桌子上全是喝的，要我给你倒。”
“老子不要酒。”
“啧，你来这里不喝酒，你要喝啥子嘛？”
“管求你的，快给老子找。”
宋妩岁想阻止，她不想麻烦别人。而且那个男生明显就知道是她不喝酒，表情那么凶，她怕被打。
“楼下有可乐，喝不喝？”
“可乐，能喝不？”邱鸣转头就问宋妩岁。
宋妩岁点点头。
邱鸣一直在打字，偶尔会喝杯子里的啤酒，没有注意二狗提了大瓶可乐上来。
宋妩岁被眼前出现的瓶子吓了一跳，屁股都弹开了沙发。
“谢谢。”
男生嗤笑，目光带有审视和不解。
宋妩岁看不出来，被陌生人这么直白地盯着，她很不习惯，脸都开始发热了。
“拧得开吗？”男生问。
“拧得开。”
“那你拧。”
宋妩岁一直都知道大瓶的可乐很重，却完全没料到瓶盖那么难拧，很少买瓶装水喝，即使有，也是小瓶，瓶身都拧变形才勉强拧开盖子。
她驾驭不了大瓶子。
邱鸣没时间，手机反射的光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二狗以为女生会请自己帮忙，结果只是把可乐重新放回玻璃桌上，往邱鸣那边靠了靠。
“不喝了？”
“不渴。”
能不能不要和她说话？
男生拧开可乐，没等宋妩岁说话就起身去招呼进来的人。
桌上的水杯，她总觉得被人喝过，她也不可能抱着瓶子喝，这里也没小说里写的那么意乱情迷，也没什么邂逅。甚至烟味掩盖酒味，一度覆盖她的感官，这里面的时间是虚幻的。
“你发什么呆？”
身边的人一愣一愣的，邱鸣问。
“我感觉有点热。”
邱鸣突然凑近在宋妩岁脸上吹了一口烟雾。宋妩岁皱着眉毛，“好难闻。”
她哈哈一笑，“他们也这样吹我，我来吹你，感觉还有点好玩。”
“可是我们还没长大，喝酒不好吧。”
烟酒要大人才行，学生沾染这些会学坏的。
“又没人管，管这么多干嘛？”
宋妩岁甚至认为自己在这个时候不回家，都是学坏了，更不要说踏进KTV，有一个会喝酒的朋友。
“我听说抽烟喝酒很伤身体。”
邱鸣笑了，“这帮孙子早就会了，要死也是他们先，我怕什么？”
听得出来，他们不在乎自己的身体，以会玩为荣耀。
“他们家里面不管他们吗？”
“爹妈都不在家，只管寄钱回家，都爷奶在家，管得到个屁。我给你说，他们个个都有钱……”
好吧。
渐渐人多起来，邱鸣顾不上宋妩岁。她一个人坐在角落应付不了陌生人，只能干巴巴有人问一句，她答一句。
“是邱鸣认识的，那加个QQ，以后多照顾你。”短头发的女生拿出手机。
宋妩岁，“我没有QQ。”
“不想加？”
邱鸣喝得身上都散发出发酵酒精的味道，“她连手机都没得，加个屁。还不如现在带她吃烧烤。”
“这是带了个好学生来不是，这么搞要不得哈。”
“老子全班第三，她第五。”邱鸣很自豪自己不怎么学，成绩依然是全班前几。
女生理了理并不乱的齐刘海，“给你们这些成绩好的聊不下去。”
“请你要说的？”
“……”
宋妩岁早就观察了来这里的人，每个人都有手机，都是智能机，是一块屏幕，没有按键也能打字的手机。
“邱鸣，我得回去了，我爸打电话过来我不在，我会被打死的。”
邱鸣喝懵了，反应略显迟钝，“你等我喝趴他们，我送你回去。”
但宋妩岁不想因为自己，让邱鸣的朋友觉得扫兴，“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那你把可乐拿走，放在这里没人喝。”
“不了，太重了，我拿不了。”她其实是怕下楼老板让她付钱，她没有，也怕被人突然叫住。
“二狗！”
男生回头。
邱鸣：“你送她嘛。”
男生送？！宋妩岁连忙摇头，“不用，真的不用，我走路走的快，几分钟就走回去了。真的不用麻烦。”
男生刚要起身，宋妩岁就开门几乎是用跑的速度离开包厢，“我走了！”
回到真实世界，踩踏楼梯都有踩在棉花上的错觉，离开烟雾缭绕的空间，她才大口呼吸。却在彻底呼吸的间隙有个抽烟的男生上了楼，她只觉得密密麻麻的触手抓住了咽喉。
窒息。
宋妩岁猛咳，又因用力过猛差点呕出来。真的会吐，她连忙跑出KTV门口，边上有一条恶臭的水沟。
无所谓了，反正她想吐，不管是因为烟味，还是臭水沟。
眼泪鼻涕往外溢出，她打算吮吮鼻子得了，她没有带纸巾的习惯，总爱忘记。
宋妩岁猛地站起来天旋地转，不知方向的刹那间手臂被人扶了一把，她急忙抽回手，这个地方她好奇但也抱有基本的警惕。
“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手里被人塞了纸巾。
缓过神来，宋妩岁看清眼前的人成熟些，穿着白色衬衣，身后的晚云颜色呈淡淡粉紫，比强烈的灯光色好看太多。
华灯初上，宛如云动。
旁边参差发色的少年，他们在算人数给老板讲关系提前订好的包厢，所有人指尖都夹着烟，烟味难闻，宋妩岁提前压制呼吸，却见烟雾朦胧视线。
神奇的是，被压制的呼吸能在很多烟味里闻到属于洗衣粉的味道，太阳晾晒过后的的暖香。甚至驱赶了难闻的所有气味，霸占了宋妩岁仅存的嗅觉。
这么干净的人怎么会来这种地方，听声音，就格格不入，气质样貌，肤色都是是。他把来到这里的人所有人都衬托成了坏学生，包括她。
宋妩岁讨厌草莓，第一眼就讨厌，讨厌它的价格，外观。
“这个给你。”
男生重新把小包洁柔纸巾摊在手心。
听清楚了，是普通话。
宋妩岁没有伸手接，而是捏紧手里的纸巾，后退了一步，这边是普通话的人不多，她不确定这个是不是自己要讨厌的人。
但她讨厌这个第一次见到男生，讨厌他的礼貌，语气，身上的味道，眼神和扶她的手。讨厌到连基本的最客套的‘谢谢’她都不想说，不想和这个人有任何交流。
宋妩岁甚至还因为自己故意的态度让对方难堪沾沾自喜。
“姜惊，就差你了！”
女生没有动作，姜惊也觉得是自己突兀了，把纸巾捏在手里，声音不大回应着张寒迟，“来了！”
然后一身白衣在宋妩岁的视线里踏进了她才逃离的洞口，红蓝交织的灯光吞噬那抹白，这是坏学生才会来的地方。
宋妩岁以后都不会来这里了，这个地方会让她有坏心思，会让她莫名其妙讨厌一个人，烟薰雾绕地让她变坏，她很愧疚，讨厌一个会施以援手的陌生人。
宋妩岁走到看不见闪烁的灯光，才把手里的纸巾看了又看，看了又看。没什么特别的，那她刚才在想什么呢？让她鼻涕都忘记流了。
天褪了色，被暗色侵染，变得暗淡，薄云舒卷，厌乏退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