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若是真能开口说话,自然是好事,但她每次能说多少、说多久、是否能完全康复,这些谁能保证!”
凌瑞语急哄哄的,仍然无法接受再也听不见盛苒心声的事实。
他匆匆往屋里走,“我要回去确认一下。”
渡鸦又拉住他,“慢着,先问你件事。”
“主人能给淮珺治伤,到底是为何?”
他近段时间才开始贴身照顾盛苒,从前只是远远看着,对最近的事并不了解。
他不知道盛苒断骨那天,凌瑞为何要让他带主人去植物旺盛的地方。
也不知她在承受这种痛苦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仅凭两日就恢复了身体。
更不明白她带来北宁售卖的那些茶草,有什么非同寻常的奇效。
“我们也是无意间发现,妻主与植物之间存在特殊感应。”凌瑞三言两语解释,“靠着这层能力,她不仅能自愈,还能救人,比任何神奇药材都管用。”
渡鸦讶然,难怪主人断骨之后还能无恙,甚至有自信能将淮珺治好。
“整个兽世大陆之内,未曾听说哪个兽人有这等能力。”
他几乎没有社交和人脉可言,信息却并不封闭。
因为身边从不缺叽叽喳喳的鸟。
它们在天南地北往返惯了,什么稀奇古怪的事都见过。
这些鸟还特别喜欢飞在渡鸦耳边讨论,他想不知道都难。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闻所未闻的事情。
“万一妻主并非兽人呢?”凌瑞突然想到这一点,“我至今还没见过她的兽形。”
渡鸦从小就跟在盛苒身边,更清楚这一点:“主人压根就没有觉醒兽形。”
正是因为被测定为空阶,废雌之名才牢牢扣在了她头上。
凌瑞蹙眉,倏然意识到,妻主很可能是他们想象之外的存在。
他定了定神,警惕地看向渡鸦:“此事切不可告诉别人,以免给妻主带来危险。”
“当然。”渡鸦说,“往后对淮珺也要谨慎瞒着。”
“他已不是主人的兽夫,那就没资格知道我们的家事。”
凌瑞点头,眼神却暗淡几分。
他垂下脑袋,沮丧地长叹一口气,声音闷闷的:“我们以后也会。”
“出发之前,我压根没想到,妻主会直接和淮珺解除婚契。”
她口中的一切都会发生。
真到她口中的恩怨两清之时,他也会和淮珺一样,沦为弃夫。
若是裴啸行在,凌瑞尚能和他诉苦几句,一日想想办法,但眼前的是渡鸦。
“算了,和你说了也没用。”凌瑞满不在意地别过脸,“反正你巴不得离开妻主身边。”
读心异能突然消失,渡鸦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
想来也是不在意。
凌瑞心心念念着赶紧回去,转身就走了。
刚才一直都镇定自持的渡鸦,突然紧抿唇,脸色不好。
他停在原地,想着凌瑞刚才的话,怅然失神。
所有人都知道他有多恨盛苒,都以为他拼了命也要逃离她的身边。
但渡鸦从来没想过。
他只知道,盛苒讨厌他,他也恨盛苒,既然无法从她身边离开,就互相折磨一辈子。
这份执念已经深入到了骨子里,怎么也抹不平、消不去,只有靠着这种扭曲的感情,才能继续活下去。
渡鸦明明和他们一样离不开盛苒,他怎么可能不在意她?
他甚至觉得自己比凌瑞更危险。
盛苒不惜吃断骨之苦,也要解除他们之间的死契。
目的不就是为了更好地解除婚契吗。
可他一个无亲无家的人,没了盛苒,还能去哪儿。
从前教训他教训得这么顺手,她也舍得放他走?
他是她的奴,是生是死都要跟着她。
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他要去找主人。
渡鸦掌心收紧,也快步走回房间。
他们定的这间屋子只有一张床。
两个雄兽的休息很好解决,他们怎样都能睡,渡鸦甚至找个树枝挂上一夜也能对付过去,这张床自然是让给盛苒。
她今日累了,早就沐浴更衣,躺下休息。
凌瑞却仍然死乞白赖地凑在床边,左一句妻主、右一句妻主,如同患了什么失心疯。
盛苒很疑惑,他是认床睡不着觉,还是想家夜不能眠,才在这个点如此急切地找她聊天?
可她是个哑巴啊。
凌瑞叫了她这么多声却不说话,难不成真的在等她回应?
盛苒紧闭着眼睛,多希望自己耳朵也聋了。
在一声声密集的“妻主”声中,传来房门开关的动静。
渡鸦回来了。
盛苒心想,凌瑞有可以聊天的人,不至于继续在耳边吵闹。
谁知他仍不停歇,话不带喘气,恍若感受不到累似的。
“妻主此刻定是在心中骂我吧?无妨,请尽情地骂!”
盛苒没好气地睁开眼,终于给了他一个回应,眼神抱怨。
当然在骂,骂他的还不止她一个。
系统正不满控诉着,【凌瑞真有受虐倾向吧?不仅喜欢被打,还喜欢被骂!】
它们这种级别的系统也需要休息,和宿主的作息同步。
刚刚盛苒躺下之后,它也迅速休眠了。
还没睡几分钟,就被凌瑞硬生生吵醒,这谁受得了啊!
系统自以为恶毒地出主意,【宿主,你别生气,若是打了他,那才是真的让他爽到了。】
盛苒紧蹙地眉毛倏然舒展,有道理。
不打他也不骂他,绝不能让他爽到!
盛苒笑盈盈地扬起唇角,果然看见凌瑞抱头崩溃的表情。
这招这么有效?
凌瑞转头看向渡鸦,压着声音,语气浸透着苦涩的情绪,“不行……真的一句话都听不见了。”
盛苒以为渡鸦至少还是个正常人,祈祷他赶紧把凌瑞拉住,别让他再折腾了。
渡鸦却快步上前,情绪复杂地祈求着,“主人……你说句话。”
盛苒不明所以地拧了拧眉,渡鸦继续解释,“您试着开口,试一试。”
试什么试,她自己的身体她难道不清楚吗?
她现在是嗓子就是废了,发不出任何声音啊。
盛苒沉默良久,看向他们的眼神只剩迷茫。
终于张了张嘴,用最原始的肌肉记忆开口说话。
这具身体的发声器官已经损坏,盛苒急得面红耳赤,而只能发出极其微弱、嘶哑的声响。
还是连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
嗓子的恢复,是需要大量的治愈药水和时间的。
盛苒早就接受了这一点,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大落差。
但不知为何,凌瑞的脸转过去了半边。
盛苒探身去看,他眼尾正一点点红透,像被雨泡涨的红墨,晕开又死死憋着。
那双总是带着点桀骜的眼睛,此刻却蒙着层湿意。
凌瑞在哭?
盛苒怀疑自己眼花了,好端端地哭什么?
系统也在想,【宿主不过没他打也没骂他,他至于那么难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