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尘星没费多大的力气就找到了方雪娴。
此刻,方雪娴正在自家客厅里一张一张的审视着关于江文身体的各种数据报告。
这些东西都是她最信任的医生朋友帮她收集起来的,所以绝对不存在造假的可能。
“娴娴?你还好吗?”宋尘星来到客厅正想着该怎么样向方雪娴开口却发现她呆呆的瘫坐在地上。
“娴娴?娴娴?”宋尘星故作姿态的喊了两声,发现她毫无反应,嘴里似乎还呢喃着什么。
“唉。”叹了口气。宋尘星把失魂落魄的方雪娴扶起来,又把散落在地面上的杂乱的报告捡起放到桌子上。
良久,方雪娴渐渐回过神来,口中喃喃的话语越来越大声。
“怎么会这样?我从来就没有亏待过他,他的身体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方雪娴凌乱的坐在沙发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这些毫无营养的呓语。
宋尘星只觉得这女人脑子有问题,虽然说江文可能是个顶级龟男,但或许这就是爱呢?
他不知道,反正他从来没谈过。
至于这个世界里这个顶级绿茶的宋尘星,那和他有什么关系,自己最多算顶号,装一下,不破坏自己的人设就行。
正当宋尘星在思考如何出言推动一下剧情发展的时候,方雪娴颤抖的拉起宋尘星的手,带着极度卑微的语气对宋尘星说。
“阿星,你信我,江文落到今天这副田地,完全是他咎由自取,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在生活上克扣过他一丝一毫。”
宋尘星扫掉方雪娴的手,凑起她那双凄美的脸颊,紧紧的盯着那双有些泛红的眼眸,缓缓开口。
“娴娴,我不清楚你是否亏待过江文,但我想江文和你在一起生活了七年,这个家里总会留下他的痕迹,我们可以一起找找证据。”
“你,你不信我吗?阿星?”方雪娴的眼眸中流露出了恐惧,她害怕一切都是真的,她害怕江文沦落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因为自己,到时候自己真的能承受的了良心的问责吗?
宋尘星看出了这些情绪,嚯,她还良心未泯呢,嗯,还没畜牲到那一步。
一念及此,宋尘星啪的一巴掌甩了过去。
这一下子就把方雪娴给打懵逼了。
“方雪娴,方雪娴,你看看你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宋尘星不知道从那里掏出来了一面小镜子丢到了她脚边。
“就因为这些事情,你要把自己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的吗?”宋尘星吼道。
“上学时候,那个敢爱敢恨的方雪娴去哪里了?掌控集团的时候,那个雷厉风行,落落大方的方雪娴又去哪里了?”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一根筋非要钻什么牛角尖,想办法求证一下很难吗?错了就得认,这么简单的道理还不懂吗?”
方雪娴跌坐在地上久久不语,散乱的头发遮住了脸颊看不清楚她内心的想法。
虽然这一顿数落加一巴掌确实很爽,但根据记忆宋尘星知道,方雪娴确是是一个雷厉风行,落落大方的强人。但感情上,他就只能用呵呵来评价了。
而且她在感情上变成这种样子,也和以前那个畜牲的自己脱不开关系。
在情窦初开的年纪遇上了最会PUA的他。
这么一想宋尘星就感觉自己的手开始火辣辣的疼起来了。嘶,赶紧背过手去。
方雪娴在巨大的懵逼和疼痛的刺激下渐渐回过神来,她抓起放在脚边的小镜,对着自己看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让宋尘星感觉一阵脊背发凉,这姑娘不会被自己一巴掌给抽风了吧?
不过很快笑声停止,方雪娴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秀发。
“你说的对,江文是否是在骗我,想要求证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她声音平静在没了刚刚的卑微。
“需要我帮忙吗?”宋尘星可不希望再出什么差错,让她重新陷入莫名奇妙的牛角尖。
方雪娴摇了摇头,“这件事,我必须由自己来解决。”
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这一刻,宋尘星感觉到,她的身体的某处似乎发生了某些变化,宋尘星看不出来,他只是有这种感觉而已。
“时候不早了,你该去休息了。”方雪娴撇了一眼墙上悬挂着的闹钟。
宋尘星走的很干脆,方雪娴现在内心应该很复杂,这种时候应该让她自己一个人静静。
方雪娴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寻找着江文留下来的曾经留下过的痕迹,试图从这些痕迹中判断江文是否是在说谎。
可惜栋房子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打扫的干干净净的,但是屋子里各种家具的摆放,各种点缀的花卉,还有其他的各式各样的东西,仿佛是被移动过一般,只能看出她生活的痕迹,却看不出来江文生活过的痕迹。
想到这里她开始烦躁起来,不知怎的心里就是有种莫名的火气,她拨通了家里保姆的电话,也不管现在几点了,只是叫保姆赶紧来房子一趟。
她挪动自己的脚步,来到分给“江文的房间”前,结婚这几年,江文一直都睡在这里,她忽然想到,结婚这么久,自己和江文从来都没在同一间房间睡过,哪怕在是两人感情最好的时光里,这是她一开始就给江文立下的规矩,而江文也从来没有会违抗过她,打卡房间门,她愣住了。
“江文的房间”里空空落落的,房间里干净整洁一丝不染,而房间内的陈设也都和最开始的样子一样,从未改变,这看起来十分的可笑,一个人呆的时间最久的地方,竟然连他的生活痕迹一点都没有留下。
打开衣柜,什么也没有,拉开书桌,什么也没有。房间里冷冷清清的,洁白的被褥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这张床根本就没有使用过的痕迹。
正当方雪娴在“江文的房间”里仔细寻找的时候,保姆此刻也来到了别墅里。
“小姐,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王妈,我在这。”方雪娴从“江文的房间”里走出来,她担着二楼的扶手的看向王妈,眼神里带着疑问。
“王妈?江文房间里的床,你给换过吗?怎么感觉这个房间从来都没有人住过似的。”
王妈摆摆手。
“小姐,那房间里的床我没有换过,再说江先生的房间不是在那里呀。”
“什么?!王妈你说的是真的吗?”方雪娴快速下楼来到王妈身边。
“是呀,小姐,前两年的时候,有一次江先生不知道去干了什么回来晚了,你嫌他脏,就让他滚出去别脏了这个房间。”
“是吗?”方雪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印象里好像是有这么回事,那时公司的资金链出了问题,自己还来了例假,麻烦的事情应接不暇,而且当时有个很重要的项目没谈下来,自己很烦躁,加上那两天江文还一直向自己借钱,自己心情很不好。
“是啊,小姐,自从那天你把江先生赶出去之后,他就再也没回过这个房间了。”王妈耐心的解释。
“那时候说的只不过是气话,他难道还真的就不在这里住了吗?那他平时都睡在哪里呢?”方雪娴心里有些堵得慌。
“小姐,那天之后,江先生就一直住在这里。”王妈带着方雪娴来到车库里,旁边有一个摆放杂物的杂物室。
“你是说,江文从那天之后就一直睡在这狭小的杂物间里吗?”方雪娴不自觉的将手攥起来。
这狭小逼仄的房间里,一切都整理的井井有条,杂物工具被人细心的在一旁分类摆放好。而空余出的空间里摆放着一张并不厚实的床单和被褥,床边还摆放着方雪娴和江文的结婚照,以及一叠厚厚的相册。
王妈点点头,旋即叹息道:“我看江先生也是可怜,原本打算和前门保安商量一下,让他在保安室里有张床位的,结果那些保安根本就瞧不上江先生,一点都不想搭理他,没办法我才带他在这里住下的。”
“江先生说,小姐最近很忙,不想见到他很正常,再说,自己确实如小姐所说一般身上又脏又乱的,我原本打算过几天之后就向小姐您汇报这件事的,但江先生说不能给小姐您添麻烦,拉着我不让我多嘴。”
方雪娴呆呆的走到床边,捧起地上两人的结婚照,呆呆的发问:“王妈,我印象里江文四季常服不过三套,怎么回事,我不是给过他钱让他去买点衣服穿吗?”
“回小姐,江先生拿到你给的钱之后,总是想着先攒起来,万一小姐您以后用得上呢?”王妈对江文很可惜,相处了这么久,可能她要比小姐更了解江文是个什么样的人。
王妈看出来今天小姐的状态有些不太正常,再加上之前在客厅里有些杂乱的文件,王妈感觉这一切都可能和江文有关。
“江文在家里还留有什么东西吗?”方雪娴声音有些颤抖。
“回小姐,除了床边的东西江先生没来得及带走之外,其他的东西,前几天您因为宋先生的原因都给扔掉了。”
“好,我知道了,王妈,记得明早把那几个瞧不起江文的保安名字报给我,今晚麻烦你了,你先下去休息吧。”方雪娴尽量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看着小姐这副摸样,王妈也没再说什么,自己退了出下去。
方雪娴放下手中结婚照,坐在床边打开了那本厚厚的相册。
相册的前几页,是两人结婚后的合影,只不过这类照片少的可怜,看着那几张婚后两人的合影,方雪娴甚至记不清楚,那是在什么时候和江文在一起拍摄的。
每张照片都被江文细心的标注了日期,每张照片的旁别都摆放着一张小纸条,小纸条上记录着当时发生的事情,诉说着江文对自己的爱意。
往后看去,照片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幅幅画,它们有的色彩斑斓,有的黑白分明,但每一张都是栩栩如生,每一副画上都画着自己,只可惜,每一副画上都留着可怖的裂痕。
方雪娴想起来,那时江文很神秘的让她去看看他为自己准备的惊喜,结果当时看到这些画的时候,自己只认为是江文找别人画的,而且画的这么好一定花了不少钱,所以自己一气之下就把江文所有的画作给撕了个干干净净,没想到现在,这些当时被自己撕碎丢弃到垃圾桶里的画作,会被江文一片一片捡起来,一张一张的缝补。
方雪娴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就是只想贬低江文,可能从一开始,她就从来没有正视过江文吧。
画作看完之后,后面是一篇篇记录自己病情的日记,日记中所记录的时间和自己所查询到的江文在医院的病历一般无二,上面记录着这些年来他身体的变化情况。
这么多年来自己为何一点都没发现呢?他不知道给自己说一声吗?哦,他告诉过自己,但自己认为这些都只是江文用来引起自己注意力的把戏,甚至还骂他是幼稚,无聊,生病了不会自己去医院看吗?!
相册最后是两张卡,一张是自己给江文的生活费卡,一张是自己没有见过的新卡,以及一张自述书。
内容如下:
方雪娴:
此刻写下这些字时,窗外的梧桐叶正一片片往下落。医生说我熬不过这个冬天了,倒也不意外。只是有些话,若再不说,怕是连骨灰都要替你省去听絮叨的麻烦。
第一次见你时,你在画室窗边擦颜料刀。阳光斜斜打在你的发梢上,刀尖折射的光刺得我眼睛发酸。那时我口袋里只有半块冷掉的烧饼,却觉得自己像个偷窥了神明的乞丐。你递给我手帕擦汗时,我连指尖都在发抖——原来白丝绸摸起来是这种触感,像捧着一把月光。
你撕掉我画的肖像那晚,我蹲在碎纸片里拼到凌晨,发现每片裂痕都恰好落在你唇角——原来我始终画不出你真心笑的模样。
那张每月打三千二百块的生活费卡,密码是你生日。取钱时柜台姑娘总乜斜着眼笑,大概在想“吃软饭的连ATM机都怕被人瞧见”。你停掉卡的时候,我在菜市场给人画速写,五块钱一张。有回被城管追了三条街,护着画板摔进泥坑里,倒想起你二十岁生日宴上裙摆沾了红酒渍,也是这样死死揪着布料发抖。
借十万块给孤儿院那天,你骂我是“讨债的丧门星”。可你不知道,老院长临终前攥着我的手说:“小文,你媳妇心善。”我蹲在医院走廊里哭得像个傻子,那叠钱上有你常用的香水味,前调是苦橙花。
胃癌确诊单和当年结婚证一样轻飘飘的。你皱眉说“又耍花样要钱”时,我突然看清你眼角的细纹——原来我们都老了。最后一次去化疗的路上,我把这些年攒的十二万七千四百块存进新卡,密码改成确诊日期。多出来的两万四是利息,我偷学了金融课,按商业银行最高利率算的。
方雪娴,我不恨你。就像当年你撕碎的画,我用米浆粘了三年才复原,可裂痕终究在。你心里那间屋子,我提着灯在门外等了半辈子,如今蜡烛烧尽了,才发现门从来就没装锁。
那些年我总以为,只要把尊严碾成粉末,早晚能拌进你喝的燕窝里。现在才懂,燕窝本就该配冰糖,谁会往里掺墙灰呢?
遗体捐赠协议签好了,不会脏了方家墓地。枕头底下有张素描,画的是初遇那日你擦颜料刀的样子。这次不打算拼了,碎纸机在书房第三层抽屉。
江文
(注:信封内附两张银行卡,分别存入102,800元与37元,后者是本月水电费余额。)
轻轻的合上积满复杂情绪的相册,方雪娴已经泪流满,她还需要去求证什么吗?孤儿院?还是江文的后面的钱究竟从何而来?没意义了,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方雪娴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呆呆的走回到客厅中,明明是两人共同生活了那么多年的房子,此刻看不到任何两个人的回忆。
江文此刻留下了什么呢?除了那厚厚的相册,就只剩下桌子上薄薄的一张离婚协议了。
换做以前,方雪娴一定会歇斯底里的拒绝签署这份离婚协议,但现在方雪娴觉得江文做得对,他和她早就应该结束着段不幸福的婚姻了。
原来江文的愿望是解脱吗?方雪娴拿起桌边的笔将自己的名字签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