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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贵妇宴生变?祓禊池中破谣谶(1 / 1)

桃桃林深处那株百年老桃树下掘出的东西,让所有在场的侍卫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并非什么惊天动地的邪物,只是一只巴掌大小、粗陋不堪的陶土人偶。人偶无面,身上却用暗红的、早已干涸凝固的朱砂,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个生辰八字——正是凌风的!人偶的心脏位置,深深扎着三根细长的、泛着幽蓝光泽的钢针!针尖所刺之处,泥土里混杂着几缕极细的、同样染着暗红的发丝——那是合卺之夜,从阿笙梳篦上悄然刮落的断发!

人偶被挖出的瞬间,一股混合着土腥、腐败桃花甜腻和浓烈怨毒的阴寒气息冲天而起!侍卫们无不感到一股寒意直透骨髓。阿笙更觉袖中断裂的蓍草和山鬼钱同时发出尖锐的刺痛!她毫不犹豫,接过侍卫递来的火把,亲自将那人偶连同发丝、钢针,在桃树根下付之一炬!

烈焰吞噬邪物的同时,暖阁中昏迷的凌风周身笼罩的那层诡异青气,如同被无形的手拂去,骤然消散!颈侧那道血线颜色也迅速由暗红转为正常的鲜红。虽仍未醒,但呼吸明显平稳绵长了许多。

一场惊心动魄的杀局,暂时偃旗息鼓。福全被投入王府地牢最深处,严刑拷问其背后主使及陆远山下落。王府内经历此劫,气氛肃杀凝重,人人自危。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凌风重伤昏迷、王妃“克夫”的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毒蛇,早已悄然爬出王府高墙,在京都贵胄圈中疯狂滋长蔓延。

七日后。

王府后花园,三月三,上巳节。

暖风吹皱一池春水,岸边新柳吐绿,几株早开的桃花点缀其间,倒显出几分不合时宜的“太平”景象。水榭亭台内,丝竹管弦悠扬婉转,侍女们穿梭如蝶,奉上时令鲜果、精致茶点。一场名为“祓禊除秽”的春宴,正由几位“热心”的宗室王妃牵头,在王府后花园的祓禊池畔举行。名义上是为王爷祈福祛病,实则……

阿笙端坐主位,一身浅碧色春衫,发髻简单挽起,只斜斜簪了一支通体黝黑、毫不起眼的桃木簪——那是她特意请来镇煞驱邪之物。她脸色依旧带着大病初愈的苍白,眼神却沉静如水,目光淡淡扫过席间那些盛装华服、珠翠环绕的贵妇命妇们。

席间笑语晏晏,金盏玉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然而那些精心描绘的眉眼之下,闪烁的却是窥探、算计与毫不掩饰的轻蔑。

“王妃娘娘今日气色看着倒是好了不少。”平阳侯夫人放下手中玉箸,用丝帕轻轻按了按嘴角,声音温婉,眼底却无半分暖意,“前些日子听闻王爷遭奸人暗算,府中又是闹邪祟又是落水,可真是吓煞人了。娘娘千金之躯,也受了不少惊吓吧?”

“可不是么。”旁边一位身着茜素红宫装的郡王妃接口,眼波流转,状似关切地看向阿笙鬓边那支黑黢黢的桃木簪,“王妃娘娘这发簪倒是别致,只是……这上巳节祓禊,讲究的是簪花佩兰,娘娘簪支桃木……莫非,这府里……还有什么不干净的,需得时时镇着?”她尾音拖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席间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低笑,一道道目光如同细密的针,扎在阿笙身上,带着无声的嘲讽和排挤。她们在等,等一个更锋利的刀尖。

那刀尖很快便递了出来。

坐席最末,一位身着绛紫色暗纹锦袍、面容富态、手中捻着一串油光水亮小叶紫檀佛珠的妇人,正是吏部侍郎赵大人的夫人。她一直半阖着眼皮,此刻缓缓掀起,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精明的、淬着毒的光。她转动佛珠的手停下,枯瘦的食指微微抬起,遥遥指向亭外那一池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春水。

“王妃娘娘,”赵夫人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过了席间所有细碎的杂音。她脸上堆着菩萨般的悲悯笑意,说出的话却字字如刀,狠狠剜向阿笙的心口,“今日祓禊,意在涤荡晦气,祛病消灾。按祖宗规矩,主家女眷需得率先入池,以池水濯手足,洗去旧岁尘埃,祈佑家宅安宁。可娘娘您……自开宴至此,连这祓禊池畔都未曾靠近一步……”

她捻着佛珠的手指顿住,那悲悯的笑意骤然加深,如同画皮裂开,露出内里狰狞的恶意,声音陡然尖锐拔高:

“莫非……真如那满城风言风语所说,娘娘您身负那‘克夫折命’的天煞孤星之相?怕这一池涤秽的圣水,沾不得您这双……招灾引祸的手?!”

“轰——!”

仿佛一颗巨石砸入看似平静的池面!席间瞬间死寂!所有目光,带着赤裸裸的探究、幸灾乐祸、鄙夷、恐惧,齐刷刷地、如同无数无形的枷锁,死死锁定了主位上的阿笙!连亭外的丝竹声都识趣地停了下来。空气凝固如铁,只有赵夫人手中那串佛珠,被捻动时发出细微而刺耳的“咯吱”声。

阿笙端坐的身形纹丝未动。放在膝上的手,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却猛地攥紧了袖中那枚滚烫的山鬼钱!钱身灼热,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股尖锐的刺痛和冰冷彻骨的警兆,顺着指尖狠狠扎入她的脑海!

不是针对这污言秽语!

而是……那池水!

就在赵夫人话音落下的刹那!

阿笙眼角的余光,恰好瞥见水榭雕栏外、祓禊池光滑如镜的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鬓边的景象——

那支被她用来镇煞、通体黝黑的桃木簪尾端,一点原本毫不起眼的、如米粒大小的暗红印记,竟在池水的倒影中,如同被投入水中的墨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骤然洇开、扩散!眨眼间便染红了小半截簪尾!那红,粘稠、暗沉,带着浓浓的血腥气,在清澈的池水倒影里,刺目得如同新涌出的鲜血!

一股混合着水腥、烂泥腐臭和浓烈尸气的阴寒邪气,如同沉睡的毒龙,猛地从祓禊池底被惊醒、被引动!池面无风,水波却诡异地剧烈荡漾起来!水下的阴影疯狂扭曲蠕动!

袖中的山鬼钱疯狂跳动,几乎要灼穿她的皮肉!裂纹龟甲也在袋中发出细微的、濒临破碎的哀鸣!

这不是祓禊池!

这是……锁魂瓮!聚煞坑!

“夫人慎言!”

阿笙猛地从席间站起!动作之快,带倒了身后的锦凳,发出“哐当”一声大响!她无视了赵夫人瞬间僵在脸上的恶毒笑容和席间贵妇们惊愕的目光,沾着山鬼钱灼热气息的右手食指,带着一股凛冽决绝的气势,狠狠指向亭外那骤然翻腾起来的祓禊池!

她的声音清冽如冰泉击石,带着雷霆般的怒意和洞穿一切阴谋的森然,瞬间刺破水榭内令人窒息的死寂:

“此池之水,今日非为祓禊涤秽!乃邪人精心布置的锁魂之瓮!聚煞之坑!池底所藏,是要将今日池畔所有女眷生魂尽数拘禁、献祭的滔天邪阵!”

话音未落,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语——

轰隆!!!

祓禊池中心位置,平静的水面如同被投入了千斤巨石,猛地向上拱起!紧接着,大片的淤泥黑水如同沸腾般冲天炸开!

在无数贵妇命妇骤然瞪大的、写满极致惊恐的眼瞳倒影中——

数十只、上百只惨白肿胀、指甲乌黑尖锐、缠绕着漆黑水草和腥臭淤泥的鬼手!如同地狱里疯长的死亡之藤,带着刺骨的阴寒和令人作呕的尸臭,破开浑浊的池水,争先恐后地、疯狂地抓向池畔那些呆若木鸡、吓得魂飞魄散的贵妇命妇们的裙裾、脚踝!

“啊——!!!”

“鬼!鬼啊!!”

“救命——!!!”

凄厉到变形的惨叫声、哭喊声、桌椅翻倒声、杯盘碎裂声瞬间将精致的水榭化为人间地狱!方才还高高在上、刻薄讥讽的贵妇们,此刻丑态毕露,花容失色,钗横鬓乱,如同受惊的鸡鸭,尖叫着互相推搡踩踏,只想逃离这索命池畔!

赵夫人离池边最近,一只肿胀惨白的鬼手已死死攥住了她华贵的绛紫色锦袍下摆!她手中的紫檀佛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滚入污浊的泥水。那张富态的脸上血色尽褪,如同刷了一层白垩,嘴巴大张,却因极致的恐惧发不出半点声音,只能眼睁睁看着更多的鬼手顺着她的袍角向上抓来!

水榭内乱成一锅沸粥。

阿笙却站在原地,如同怒涛中的礁石。她目光冷冽如冰,死死盯着那翻涌着无数鬼手的池水深处,袖中滚烫的山鬼钱已被她死死扣在掌心!裂纹龟甲紧贴肌肤,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哀鸣。

她看到,在那混乱污浊的池水之下,一个由森森白骨和漆黑怨气构筑的、巨大而扭曲的邪阵符文,正贪婪地吸收着池畔女眷们因恐惧而逸散的魂魄之力,散发出越来越浓烈的不祥血光!

真正的杀招,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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